第 151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10-21 08:51      字数:4893
  花小麦从昨晚到今晨,心中就没个定下来的时候,一会儿一个念头,眼下被春喜唠叨了两句,便更觉得坐不住,椅子上似是有针在扎,扭来扭去没个安生。
  不久之前,她和孟郁槐才因要不要去省城开饭馆的事争执过两句,彼时她还心存侥幸,觉得这或许只是个小问题罢了,不必太紧张,如今看来……
  春喜还拽着周芸儿在那里小声嘀咕,少顷,腊梅也来了,三个人凑成一团,倒热闹得很。花小麦琢磨了好半日,被她们搅扰得发烦,干脆把心一横,霍地站起身,扭头道:“一会儿你们把铺子关好,我先回家了!”
  第二百一十三话 去找他
  春喜和腊梅正杂七杂八说得起劲,冷不丁听见花小麦要走,赶忙偏过头来,一脸诧异道:“你这又是唱哪出?今儿……不做买卖了?”
  “不做了。”花小麦笃定地点点头,一边说,一边就往门外头走,“不止今天,接下来四五日,咱都暂时关门不营业,我要去省城。”
  “你咋……”一听这话,春喜便愈加愕然,赶上来一把揪住她,“莫走莫走,先讲清楚,你这妹子怎地听风就是雨?你一个女人家,怎好孤身一个往外跑?省城恁大的地界,你上哪儿寻郁槐兄弟?万一再出点岔子,岂不多余的事儿都来了?”
  腊梅和周芸儿也跑过来帮着劝,无外乎是些“这不合适,你不要冲动”之类的说辞。
  有问题吗?她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自己闯了祸惹得某人不高兴,与其磨磨蹭蹭,等着他自己消化那股子不悦的情绪,倒不如直接跑去他面前,趁早将事情解决,反正那是她自家男人,不必觉得臊脸皮。好歹是受过先进教育,开着两间铺子的大好青年,若是连这点魄力都拿不出,连这种夫妻间的小麻烦都束手无策,那才真叫给自个儿丢人!
  花小麦知道这三人是真心替自己担忧,便冲她们粲然一笑,拍了拍春喜死死拽住自己胳膊的手:“嫂子你放心,该怎么找他,我自个儿有办法,况且省城我也不是没去过,大概能摸得着方向,不会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我雇个车拉我去,出不了岔子的。”
  “那……”许是眼见着她已是拿定主意,春喜也有点没了法子,踌躇半晌,愁眉苦脸地道,“即便是这样,你也用不着如此心急啊!省城说远不远,路上却终究得花上一个整天的时间。这都甚么辰光了,你就算立刻出发,也铁定进不了城……”
  “这些我都理会得。”花小麦和颜悦色地道,“总之这几日,你们便只管歇着,若是得空,劳烦替我打听打听那名士宴有何动静。这会子我还要去酱园子一趟,你们收拾收拾,也各自回家吧。”
  语毕,又敲打了周芸儿一番。让她这几日莫要懈怠。勤加练习。接着立刻便头也不回地自大堂跑了出去。
  春喜在她身后直跺脚,敞着嗓子嚷嚷:“我们仨不能陪着你,好歹你拉个酱园子里的伙计同你一块儿去,就是那小耗子罢。人机灵!”话音未落,却连她的人影都瞧不见了,也不知她能不能听见。
  从小饭馆回到村里,花小麦便不曾有过片刻消停,满村钻了个遍,折腾出一身的热汗。
  珍味园平日里有雷师傅两口子照管得妥当,孙大圣也向来很肯出力,且不用花小麦操心。她跑去那里,也不过忙慌慌地嘱咐了两句。让他们打理好一应杂事,水也来不及喝一口,便又急匆匆地奔回孟家院子。
  孟老娘不是个好敷衍的人,花小麦心中自是有数,在路上便已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果然。她这婆婆一听她要去省城,立刻便炸了起来。
  “你有毛病,脑子给鸡啄了?”孟老娘满面写着“不高兴”三个大字,坐在院子里桌边,没好气地道,“眼见着郁槐出了门,你便坐不住——男人是出去办大事的,你跟着算怎么回事?你离了这家里,我一日两顿饭谁替我张罗?甭跟我罗唣,有本事你就招呼不打一声地跑掉,你既回来同我商量,我便明告诉你,我不答应!”
  花小麦晓得这关不好过,少不得费了好半日的口舌,扯了个慌,说是孟郁槐有非常重要的物事忘了带,镖局里又抽不出人手,唯有她这当媳妇的快些给送去。末了,又笑嘻嘻地道:“娘这几日的饮食,也不需您自家动手,芸儿每日要给酱园子里做饭,我已与她说过,到时将您那份儿也带出来,请大圣哥送到家里,您只等着吃现成的就行。”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如果不是此番与孟老娘周旋,花小麦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自己竟然那么能说。
  整整一个下午,不计孟老娘去到哪,她都永远在后头牢牢跟着,面上带着笑,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休,神色和语气始终保持温柔乖顺,却是半点不肯让步,总而言之一句话,非得要孟老娘应承她去省城不可。
  孟老娘只觉自己是拖了一条小尾巴,甩不脱,丢不掉,眼瞧着快要到晚饭的时候,身后那儿媳妇却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也不知是给她缠得烦了,还是信了她的谎话,终于按捺不住,甩手凶巴巴地道:“你要去便去,腿长在你身上,哪个拦着你了?别说我没提醒你,这路上倘若出点什么纰漏,你哭爹喊娘也不管用,自个儿掂量着办吧!”
  花小麦大松一口气,赔笑又哄了她两句,眼见得时候尚早,便又下厨将晚饭替她准备得利利落落,紧接着便简单拾掇了两件衣裳,取了两张银票贴身藏好,钱袋里只揣几块碎银和一把铜板,再不敢耽搁,忙就离村赶往芙泽县。
  ……
  因孟郁槐出远门,柯震武这连顺镖局的正经东家,便不得不回去坐镇。闲了几个月,骨头也养得懒了,头一天便觉日子实在难熬,早早地便打发左金香快些下厨置办晚饭,大伙儿吃过之后,也好各自散了,回家歇着。
  花小麦抵达镖局时,柯震武正百无聊赖地与院子里众人闲扯,转头一见她忽然跑了来,难免有些意外,三两步赶上前来道:“丫头,你怎地这时辰来了,郁槐去了省城,这你不是知道的吗?莫非……家中出了甚么事?”
  “没,家里处处都好。”花小麦来不及与他寒暄,劈头就道,“柯叔,你可知郁槐去省城在哪里歇脚,那个姓袁的人家又在何处?”
  “但凡连顺镖局的人去省城,夜里都在东安客栈歇,一来二去,与店家也熟了,彼此都认得。岂不省事?至于那袁家的所在,我自然也是晓得的——只是你打听这个作甚?”柯震武一脸狐疑,猛然看见她肩上背着个小包袱,登时明白过来,“我说丫头,你该不会是打算去省城寻郁槐?”
  “嗯。”花小麦匆匆点点头,“他不是想带我去转转吗?昨儿个我拂了他的好意,思前想后,心中总觉得不踏实,还是去一趟的好。今儿眼见着是来不及了。您要是同意的话。过会子我就去跟左嫂子说说。晚间搅扰她一宿,明天一早便往省城去。”
  “你这丫头……”柯震武禁不住笑了,“昨日他兴兴头头的,被你浇了冷水。你却直到这会子才醒过梦儿来?你婆婆那边,怕是费了不少唾沫星子吧?罢了罢了,你既要去,我这当叔的,总得替你安顿安顿才是,可巧这两日镖局里事也不忙,明日我便叫大忠送你一趟——你一个小媳妇,形单影只地往省城跑,如何能叫人放心?”
  大忠站得不远。将柯震武的话都听进了耳里,痛痛快快地便一点头,笑哈哈道:“行啊,明儿我送嫂子去,没二话!”
  “不用了!”花小麦忙摆了摆手。“原本就是我捅的篓子,若还让大忠哥跟着受累,我心里过意不去。说来也不过是一天的脚程,我雇辆车,傍晚时分也就到了,路上我也会尽量小心,不惹麻烦,不看热闹,一定能顺顺当当的。”
  男人家心思没那么细密,见她心中已有计较,柯震武也便不再多话,笑道:“那也行,这样吧,我在城中认识个可靠的车夫,一会儿吃过饭,就让大忠先去传个话,好让他明天一早就来接你。那人是个可靠的性子,我再嘱咐两句,也好让他多照应你一些。”
  花小麦想了想,暗忖这样的确是更妥帖,于是也就不再推辞,大大方方同他道了谢。
  当晚她就在连顺镖局中安歇,与左金香挤一间屋,一夜无话。翌日一大早,天还没大亮,与柯震武相识的那个张姓车夫果然已在大门外等候。花小麦抱着包袱上了车,同那人寒暄了两句,便立刻顺着官道,往省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在道上奔波,总免不了有些颠簸,加之花小麦又百般催促那姓张的汉子把车赶得快些,便更是左摇右晃,颠得人七荤八素,待得黄昏时进了城,她只觉得自己的肠子肚儿都挪了位置,胡乱搅成一团,委实好不难受。
  马车在东安客栈门前停下,花小麦与那张车夫结了车钱,好心叮咛他一句,让他不要走夜路,索性住一晚再回芙泽县,然后便迫不及待地一脚踏入客栈中。
  这东安客栈,在整个桐安城里算是中等,大约有七八间房,铺面挺敞亮,清扫得也干净。正是该吃夜饭的时候,店铺里三三两两做了几桌客人,瞧上去十之*都是行脚商。
  立在柜台后的中年掌柜抽冷子见进来个独身的年轻女子,又见她梳着妇人发式,一时摸不清她是何来历,于是笑呵呵迎上前,和和气气道:“小夫人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就你……一个人?”
  花小麦朝他脸上张了张,也还他一个笑容:“借问一句,店中可有一位从芙泽县来的孟姓客人?”
  那掌柜的摸不着头脑,垂首琢磨片刻,突地反应过来:“小夫人是寻连顺镖局的孟镖头?您是……”
  “我是他家眷。”花小麦点了点头。
  “哦——”那掌柜恍然大悟,一拍脑壳,“您找对地方了,孟镖头正是住在我们客栈,昨儿大约也是这个时候来的,今天一早便出了门,眼下还没回来哩!您既是他家里人,要不……”
  一面说,一面抬头看了看楼上。
  花小麦心想,孟郁槐此番来省城为的是办正事,若是那姓袁的主人家挽留,或许会吃了饭才回来。赶了一整日的路,她腹中馋虫也闹得慌,索性便拣一张桌子坐下,抬头笑道:“烦掌柜的随便上两样你们这店里的拿手菜,我就在这大堂里等他吧。”
  第二百一十四话 求管教
  桐安城的夏天,比火刀村来得更要早些。尚未到五月,白日里立在大太阳底下,水腾腾的热气便直往人身上扑,夜晚起了风,才渐渐将那股子憋闷压了下去。
  东安客栈的大门前悬着两串红灯笼,被风吹得扑啦啦响,火光闪烁摇晃。未到宵禁时刻,城中尚有行人走动,不远处的街边,卖糖水的小摊上挂着一盏提灯,将人影拖得又斜又长。
  孟郁槐整一个下午都在那姓袁的府上盘桓,事情说得差不多,原打算早些离开,却不成想主人家十分殷勤,特特置了一桌酒水相请。他这人话少,又经不起人劝,少不得多吃了两杯,此刻回到东安客栈,脚步虽还稳当,身上却已是浓浓的熏然酒意,双眼也有点发饧。
  他惯来不喜食甜,若搁在平时,遇上卖糖水的摊贩,大概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然而今晚在袁家,酒饮得过了,菜却没吃两口,此刻口中那股酒味实在重得泛苦,急需一点子清甜的滋味将其化去,眼瞧着路边那小贩像是要收摊的样子,他便疾步走过去,稍作踌躇,要了一小碗百合绿豆汤。
  “我就住在这东安客栈里,等下进了店将糖水倒出来,再把碗送还与你。”他同那小贩商量了一句,听见身后灯笼被风吹得乱响,于是偏过头随意张望了一眼,偏巧就看见客栈临窗的桌边,有一个被放大了的身影。
  只是个影子罢了,根本看不出五官面貌,他却偏生有点疑心,忍不住又盯着多看了两眼,不禁在心里笑话自己异想天开,自那小贩手中接过绿豆汤,抬腿就往客栈里走。
  花小麦在客栈的大堂内等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刚坐下那会儿人满为患,此时食客们却早已走得清光,四下里空空荡荡。
  这一整日的奔波。原就是极费体力的事儿,坐得久了就难免犯困,她索性用胳膊撑着下巴打盹儿。柜台边的小伙计已哈欠好几回,歪歪斜斜晃过来,赔着笑小声道:“小夫人,您这菜都凉透了,要不我让厨下再给您热热,送去楼上……”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回头看见孟郁槐。立刻如释重负。欢天喜地地道:“孟镖头。您可算回来了,这里有个小夫人说是您家眷,等了您一晚上哩!”
  花小麦蓦地一个激灵,那点子瞌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