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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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10-21 08:51 字数:4919
一下,并不曾多言。然花二娘与景老娘是素有嫌隙的。这番话听在耳里,只觉当中充斥着满满的恶意。登时便坐不住,一拍桌子,高声叫了起来。
“哈,敢情儿你今天叫我们回来,就专是为了让我们听你说这番屁话?”她拿眼睛斜睨着景老娘,嘴角一扯,凶巴巴道,“你若不隔三差五出来膈应我们一回,你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是吧?说起来你还是个长辈。我倒想问问,你何曾见过哪家的长辈,拿这种恶毒话来编排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说什么臊得慌,我看哪,有你这么个婆婆,我才觉得丢人!”
“呀。这怎么是我编排她?”景老娘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撑着桌面一下子站起来,上身前倾,直直盯着花二娘的眼睛,言之凿凿道,“你出去打听打听,这事儿村里还有哪个不晓得?人家议论了总有三五天了!是你们自个儿迟钝呀。可不要甚么都往我身上赖,我是一片好心!”
“你一片好心个鬼!”花二娘越听越气,将桌子一推,拔脚就要冲过去抓她。景老娘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四十来岁的人了,腿脚竟十分利落,轻飘飘往景老爹身后一闪,便令得花二娘扑了个空。
又……又要闹起来了……
景泰和头疼欲裂,霍地站起身抓住花二娘的胳膊,面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她耳边软声相劝:“媳妇儿,媳妇儿你先莫要发火,我娘虽与你不睦,却不是爱搬弄是非的人,你……”
那边厢,景老爹则是一门心思地为景老娘撑腰,粗声大气地嚷嚷:“你怕她作甚?她连娃都生不出,本就该一早被赶出家门的,你若反倒还躲着她,迟早有一日,要被她骑在头上拉……”
“好了!”花小麦被她们这一通吵闹搅得烦不胜烦,狠捶一下桌子,发出“砰”一声巨响,事不关己只管坐在桌边吃菜的景老太太登时给吓得一个哆嗦,花二娘和景老娘两个也不约而同停下手上动作,转过来看她。
“大娘。”花小麦深吸一口气,冲景老娘露出个笑容,“我与那文秀才并无半点干系,若真个要说,也不过是因他住得离河边近,我摆摊时若做多了面条、小菜,便送与他一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也不知这话是怎样传出来的……”
景老娘盯着她猛瞧,显是不信,撇撇嘴道:“啊哟,你又何必否认?那文秀才,大小也是个读书人,现在虽落魄,但从前在咱村儿,却也算很有些名头的!他爹娘去得早,你父母也已走了几年,这不正好是……”
她原本想说“这不正好是王八配绿豆吗”,被花二娘那双冒着凶气的杏目一瞪,心里就有些发虚,忙改了口:“这不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一门心思是要走仕途的,倘若你跟了他,明儿个他一朝得中,你岂不是正经的官太太?哎呀呀,这真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好事呢!”
花小麦没工夫听她漫天漫地胡诌,闭了闭眼,笑容中多了两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大娘,我与他实是无半点关系,咱们既是亲戚,我又何必哄骗您?您只告诉我,这些话,您是打哪儿听来的罢。”
景老娘倒果真低下头仔细想了想,抠抠头皮,仿佛很苦恼:“这……我哪里还能记得清?反正村里人都在议论,我也不过看他们聊得热闹,就凑上去听了这么一耳朵,究竟出自谁之口,却还真不清楚。话说,你日日在河边摆摊,怎会一点不知?”
花小麦摇头苦笑。
莫说来她摊子上吃饭的多半是男人,大都不爱议论这些闲话,就算是有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偶然来坐坐,人家又怎会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事情都已经传了三五天了,她这当事人,却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滑天下之大稽!
那边厢,景老娘仍在喋喋不休:“咳,你还打听这些做什么?要依着我呀,你就该赶紧把事情跟那文秀才定下来,村里人自然没得话讲,要不……”
她扯了半天全是废话,说到关键处,却派不上半点用场,花小麦不耐烦搭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扭头就往门外跑。
花二娘生怕自家妹子一时想不开,再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举动,也顾不上与景老娘吵架了,扯了景泰和赶忙跟上,紧随着花小麦一径回到家中。
……
这晚的景家小院显得很安静,因为没去摆摊,花小麦早早地便回房睡了。花二娘与景泰和头碰着头躺在东屋床上,每隔一会儿,便要长吁短叹一声,又担心谣言能压死人,又害怕花小麦心情会受影响,更发愁将来若有人上门提亲,会因为这事而打退堂鼓,翻来覆去一晚无法入眠。
隔日一大早,花二娘立刻出了门,不多时,便将春喜和腊梅拽到了景家小院里。
彼时,花小麦正与罗月娇两个收拾晚上摆摊要用的菜蔬,花二娘小心翼翼地朝厨房张望一眼,将嗓门压得极低,板起面孔肃然道:“咱们关系向来好,村里传出这样的谣言来,你们怎么竟瞒住了不肯告诉我?这从头到尾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一五一十说出来?”
春喜望了腊梅一眼,舔舔嘴唇,苦着脸道:“这种事,传出来对姑娘家名声有损,村里人人都在说,我又不知真假,如何敢贸贸然来告诉你?我也是听人说,小麦与那文秀才,在村里卿卿我我也就罢了,居然走去县城,手拉着手地逛大街……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由得人不相信!”
花小麦在厨房里,将春喜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不由得皱起眉头。
说她在县城和文秀才手拉手?那日在小酒馆前看热闹偶遇文华仁,为了让她帮帮谭师傅的忙,那家伙好像确实拉了她一把来着,当时就被她和花二娘一顿呵斥。听文华仁说,那天火刀村有不少人也去了县城,但在四周的围观众人中,却仿佛并没有看见一张相熟的面孔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麦姐……”罗月娇在旁偷瞟花小麦的脸色,怯怯扯了扯她的袖子,“你莫恼,村里人就是这样,闲话说上两天,也便逐渐丢过一边了,你只不理他们便是,千万不要搁在心上……”
花小麦回头冲她笑了一下,想了想,扔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院子里,扬声对春喜道:“嫂子,我想求你件事。”
春喜正和花二娘、腊梅说得口沫横飞,见花小麦突然出来了,不免怔了一怔,忙笑道:“嗐,咱们还说甚么求不求,有事你只管开口,但凡我能办到,绝无二话!”
“那我不客气了。”花小麦抿了一下嘴唇,“春喜嫂子,你能不能帮我查查,这事儿最先到底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
春喜连个磕巴都没打,一拍大腿,连连点头:“你想知道这个?没问题!不是我夸口,只要是火刀村里的人和事,就没有我打听不到的!你放心,最迟明天上午,我保准将那正主给你揪出来,到时候捉到你面前,要打要杀,都随你的便!”
第一百一十六话 你离她远些
春喜得了花小麦的托付,扯住腊梅的手兴冲冲拔脚就往外走,仿佛半刻也等不得,立时就要去办一番大事业。
花小麦随着花二娘将两人送出院子,也便转身回了厨房,揭开正炖着鸡汤的大锅往里瞧了瞧,往里撒了些盐,少不得又絮絮叨叨,对罗月娇说了些鸡汤如何炖才最好喝云云。
花二娘在院子里转悠了好几圈,到底心中放不下,三两步走到厨房门口,搭讪着扒在门框上,漫无目的地四周张望了一回,终是抬起头轻唤了一声“花小三”。
“都说了几百次,不要‘小三小三’地叫我,二姐你怎地就是不听?”花小麦无可奈何地转过头,冲着旁边掩口偷笑的罗月娇努努嘴,“月娇还在这里,你多少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非要我成天唠叨,你那耳朵不嫌烦,我的嘴皮子,却早已说得生茧啦!”
花二娘很大气地一挥手:“这会子你就别挑我的理儿了,反正月娇又不是外人,还能笑话你?我说……”
“哎,说你不是外人呢!”花小麦逮着前半截儿话就跑,拿手肘撞了撞罗月娇,促狭地冲她挤挤眼。
罗月娇扑哧一笑,正要答话,陡然听得耳边一阵风声,下一刻,花小麦已经被花二娘捏着耳朵提溜了过去。
“我在跟你说正事,甭跟我打哈哈!昨晚咱们在老宅听见的那些混账话,你莫要往心里去。这火刀村,最是不缺那起爱妒忌的小人。眼瞧着你那摊子生意红火,一把一把往家里搂钱,心里眼里都直泛酸呢,你若因为被他们议论了两句。便心中觉得不自在,那就正好落了人家的套儿了!”
“我何曾生气?你看我不是好好儿的吗?”花小麦拉了拉花二娘的手,眯起眼睛对她一笑,“我只不过是想把捏造谣言的那个人给揪出来罢了,他在背后这样编排我,我总不能让他太好过吧?”
“你打算做什么?”花二娘有点紧张,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掌心竟有两分濡湿,“要我怎样帮你?我这‘火刀村一霸’的名头也不是白得的。若真逮住了那人,我非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
“唔……还没想好。”花小麦耸耸肩,轻描淡写地丢出一句,转过身,将案板上那块半肥瘦的猪肉细细切成碎丁。
“要我说……”罗月娇看看花小麦,又瞧瞧花二娘,怯生生地挠挠下巴,小声道,“要我说,小麦姐今晚。索性还是不要出去摆摊了。村里有些三姑六婆,说话特别膈应人,你虽不在乎,但听在耳朵里终究不舒坦,倒不如……”
“凭什么!”花小麦和花二娘异口同声打断了她的话。
“没做过的事,就不必硬往自己肩头揽,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为什么要躲?”
“对!”花二娘也接口道,“咱若不出去摆摊。反倒显得咱们心虚似的。岂不更加落人口实?我家小妹正大光明,没有丝毫见不得人之处。何必怕他们?嘴长在人家身上,他们要说三道四,咱拦不住。但做买卖挣回来的每一个铜子儿,却都是揣进咱自己口袋的,倘使因为人家说了两句,就连钱都不想挣了,那才是正经的蠢货呢!”
花小麦十分心有戚戚焉,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罗月娇无话可说,只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你俩,还真是亲姐妹啊……
这当日傍晚,天将将擦黑,花小麦便照常河边摆摊。
花二娘本打算一块儿去的,因担心她性子火爆,三言两语不和便要与人起争执,花小麦死活将她拦下了,拽着罗月娇推起摆摊的家什就往外跑。
从景家小院出来,走了没几步,两个姑娘不经意间一抬头,就见前方不远处站了一个人影。
孟郁槐穿一件蓝灰色的单袍,立在一棵合欢树下,正微微抬起下巴朝这边张望。
眼下正是合欢树花开的季节,一阵风吹过,粉紫色绒绒的花瓣便落了他一肩。他原就生得高大,站在行色匆匆赶着归家的农人们中间,就更显得醒目,花小麦稍稍怔了一下,抬腿走过去:“孟家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随便走走。”孟郁槐略有些迟疑,低头笑了一下道。
唔,他原本的确只是想出门四处逛逛,却不知怎地,就走来了村子西边。眼瞧着该是到了花小麦要出门摆摊的时候,他便索性在路边站下,等了一会儿。
“你找我有事吧?”花小麦又看他一眼,“……难不成,连你也听说了村里的那些闲话?”
“略……听到一点风声。”孟郁槐轻点了一下头。
“唉,果然坏事传千里,你这样不爱打听人家闲事的人,居然都听说了,真是……”花小麦无奈地叹了一声。
所以这人现在跑来是想干嘛?
孟郁槐一向不大会劝说安慰人,字斟句酌了一番,方有些生硬地开口道:“村里人未必有恶意,只是闲来无事,便喜欢说些无谓的话打发时间罢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像此类无根无据的传言,用不了几日便会自动消散,无需为它发愁。”
“这么说,他们传出来的那些话,你是半点不相信了?”花小麦眉梢一挑,微微偏了头去看他。
“我自然……”孟郁槐刚要笃定作答,却陡然发现她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光,立刻心生警惕,将拳头握在唇边清了清喉咙,快速转过另个话题,“你这是要去摆摊?”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花小麦撇撇嘴:“不管别人怎么说,买卖该做还是得做,反正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我二姐也是这个意思。”
孟郁槐点了点头:“左右我无甚事,索性同你一块儿去。”
“啊?你跟去干嘛?”花小麦却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讶异地抬起头来,一转眼珠,“如今那闲话在村里传得正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