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10-21 08:51      字数:4968
  摇?br />
  “早年间吃了不少苦吧?”老神仙抬起眼皮来看她,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她的话,“挨过冻?”
  花二娘微微一怔,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吃苦,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爹妈在她十四岁上就去了,当时,花小麦还未到十岁,兄长花大山和他媳妇两个,又最是好吃懒做,心思专往那歪处转悠,整日瘫在房中,恨不得一日两餐都送到嘴边才好,惯会使唤人。
  没有田地,家境困顿难熬,花大山便起了那卖妹子的念头,心中盘算着将花小麦卖到大户人家做丫头,换得些银两,也好过几天满嘴流油的日子。
  花二娘豁出命去在家大闹了三天,总算是把花大山给拦下了,自此便咬牙扛起了整个家。春秋天领着花小麦上山去挖药卖了换钱,冬日里,就趴在结成冰的河面上,砸窟窿掏鱼。
  盛州那地界,到了冬天,寒冷的程度绝非火刀村可比。别人掏鱼都是贪新鲜好玩,唯有她是为了挣钱。在那冰面上趴得久了,胳膊腿都好像不属于自己,冷得毫无知觉——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挨过冻?
  现在回头想想,也幸好爹娘在去世前已经给她定下了亲事,否则,等她到了待嫁的年纪,保不齐那花大山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要知道,从前她在家时,花小麦可是什么都不会,两年不见,竟练得一手好厨艺,由此可见,那花大山平日里都是怎么对她的!若不是实在忍不了,自家这小妹,也不会不顾路途遥远,千里迢迢地跑来投奔已经出嫁了的二姐啊!
  嫁给景泰和之后,夫君温和良善,生活也比之前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花二娘还以为自己苦尽甘来。却不想,怎么偏偏又摊上那“不能生”三个字?
  往事浮上心头,花二娘便禁不住有些难过起来,忙吸了吸鼻子,对那老神仙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过日子嘛,都是寻常百姓,谁还能一点苦都没吃过?”
  “嗯。”邢大夫点点头,“的确是有些棘手哇。常年劳累,再好的身体也禁不住这么熬,过多沾染了寒气,久而久之,身子也会变得寒凉,再加上方才我从脉象中探知,你还有些血瘀的毛病,这种情况,要想怀上孩子,委实并非易事。”
  花二娘的心狠命往下一沉,抿了抿嘴角:“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没关系的,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您。”说罢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啧,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邢大夫随之也站了起来,“虽是困难些,却也不至于毫无希望。”
  ……
  花小麦百无聊赖地坐在医馆大堂里,时不时偏过头去往内堂的方向张望一眼。
  已经这么久了,花二娘和那位老神仙怎么还不出来?
  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虽比不上她穿越前生活的地方。却也不至于对不孕束手无策吧?而且,那位仙风道骨的老大夫,看上去,好像的确是个挺有本事的人呀!
  “包子啊。新鲜出炉热腾腾的肉馅大包子咧!”
  医馆外面有个卖包子的小贩正在高声叫卖,花小麦转过头去,盯着他面前那一整套家什瞧了许久,正在心中盘算,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转过头去,就见花二娘和邢大夫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先生,我二姐……怎么样?”她连忙快步走到两人身边,先战战兢兢问了一句,然后看了看花二娘的脸。见她双眼红彤彤地。便惊讶道。“你哭了?”
  “你有病啊,我好端端地哭什么?”花二娘十分嘴硬,赠予花小麦一枚硕大的白眼。
  老神仙款款走到桌后。刷刷刷写了方子,递到花二娘跟前:“你这病要治,需得用上不少时间。这方子你先吃上一段日子,一个月之后再来,到时我替你瞧过脉象,再看那药材是否需要增减删改。如此往复,一年之后,应是会有些效果。”
  “一年?”花小麦忍不住叫了起来,“那么久?”
  “废话!”老神仙翻了翻眼皮,抖着胡须道。“身体不是一日两日给搞坏的,难不成你以为十天半个月就能医得好?只管给我回去规规矩矩地吃药!哼,不是我夸口,这个病,也只有我能医,若我开的方子都不见效,你走遍普天之下,也是瞎耽误工夫了!”
  人都说“老来少”,直到此时,这位镇定自若的老大夫,才露出一丝小孩子的气性来。花小麦想笑却又不敢,忙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千恩万谢地接过药方付了诊金,又与花二娘去城里的药铺抓了药,忙忙地往火刀村赶。
  回家的路上,花二娘没怎么说话,花小麦走在她身后四五步的地方,前思后想,终于还是紧跑两步追了上去,扯了扯花二娘的袖子。
  “二姐,那位邢大夫的意思,是你这病能治好,对吧?”
  花二娘抬眼看她:“我也不敢肯定,可是无论如何,今天瞧过他之后,我心里一下子就觉得放松了。之前一直惴惴不安,想着能拖就拖,反正我还年轻,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事儿。那邢大夫开的药,我一定会按时吃,即便一年之后还是不行,也算没什么遗憾了。”
  她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心情确实好了许多,就像丢掉了一个沉重的担子一般,话锋一转,含笑道:“不过小妹,你今天装病,装得很过瘾啊?”
  “我哪儿装病了?!”花小麦下意识地高声否认。
  “我虽不通医术,却也不是个傻子,你别打量着我什么都瞧不出来。”花二娘笑眯眯地道,语气十分平和,“下一回你再敢这样,我打断你的腿。”
  花小麦背后一凉,顿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回到景家小院时,天已麻麻黑了,景泰和在门口来来回回地踱着步,蓦地见到花二娘和花小麦两个从村子西口走进来,慌忙迎了上去,连声道:“回来了?小妹不打紧吧?”
  “她没大事,只是前两天太劳累而已。”花二娘简短地应了一句,忽然眉头一皱,伸手蹭了蹭他的脸,“你这弄的是什么,黑乎乎的?”
  景泰和憨厚地一笑:“我想着你俩可能回来的晚,就打算先把饭做上,可那锅灶,跟我铁匠铺里的炉子还真不大一样,我不太会用……”
  “这事交给我就行,二姐,你陪姐夫在院子里说会儿话。”花小麦冲花二娘眨了眨眼,将手中的药包往桌上一丢,转身就跑进了厨房。
  花二娘便在院子里将今日的事一一跟景泰和说了。
  得知自家媳妇那不能生的毛病或许还能治,景泰和自是非常高兴,原本不爱说话的人,这日饭桌上却是聒噪个不休,笑得嘴都合不拢。
  气氛这样好,花小麦便索性趁热打铁,也笑着道:“二姐、姐夫,我有个事想跟你们商量——我想学着那位谷子村的孙婆婆,在咱们村里,也摆一个卖吃食的小摊档。”
  第六十三话 炸了
  “嗯,孙婆婆煮的糖水,味道是真真儿不错,前儿就你带回来的那两碗核桃糊,连你姐夫这不喜甜食的人,吃了都说好。”
  花二娘从那白胡子老神仙大夫处得到了鼓舞,满心里都是喜悦,正笑呵呵地与景泰和憧憬那儿女抱满怀的美好未来,耳朵里只听到“糖水”两个字,想也不想张口就答。待得回过神来,方觉有点不对劲,忙转过头去。
  “你要干嘛,再说一次我听听?”她唇边的笑容有些发僵,语气也不那么友好了,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家小妹。
  二姐,你这反应可有点慢啊……
  花小麦无奈,只得耐着性子道:“孙婆婆那糖水摊子生意挺好的,无论大人孩子都喜欢,那日我亲眼瞧见,前来买糖水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的,由此可知,咱们火刀村虽不富裕,但只要东西做得好吃,大伙儿也都并不在乎多花两个钱。所以,我就想依葫芦画瓢,也摆一个卖吃食的小摊子,如此一来……”
  “你是不是一天不闹幺蛾子就过不得啊?”
  不等她说完,花二娘便没好气地开口了:“你一个姑娘家,好端端的,出去摆什么摊儿?人家孙婆婆是因为家中生活窘困,不得已才四处卖糖水挣钱,可你呢?咱家现在是饿着你了还是冻着你了?又是替人做席面,又是卖蜜饯果子和酱料挣钱,一个月到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你还想摆摊?我看你这条小命是彻底不想要了吧?今日那邢大夫,是怎么说的来着?”
  “是不曾挨饿受冻,可归根结底,也不过勉强温饱罢了。”花小麦抬头望天小声嘀咕,“再说,一个家里使钱的地方本就不计其数,难道你还嫌赚得多了不成?”
  “嘿你……”花二娘凭空生出一口恶气,抬手就要打人。景泰和忙将她拦住了。打圆场道,“你看你,好好儿的怎么又发起脾气来?”
  又对花小麦笑了笑:“小妹你莫怕,倒是说说,预备摆摊卖什么吃食?”
  “其实,我也还未能想得太周全,打算同你们商量的。”花小麦早躲得老远,心有余悸地瞟了花二娘一眼,撇撇嘴道,“不过我琢磨着。这冬日里,可多备一些暖烘烘的粥汤面饭。令人吃了身心舒畅;夏天时,夜晚出来纳凉的人格外多,做两样适合下酒的小菜,肯定受欢迎。至于春秋两季……”
  “行了行了行了,叨叨个没完,烦死人了!”花二娘立起眉毛来,双手叉腰。摆出招牌式的茶壶造型,语气中带了点嘲讽之意,“一年四季,你还安排得挺妥当的,整天围着锅台打转,你还嫁不嫁人了?!”
  又是这档子事,还没个完了吗?
  花小麦现在是一听到“嫁人”两个字就觉得头疼。前不久才将那陈火生赶走,甚至为此和耿婶子闹得很不痛快,刚刚清静了两天。花二娘怎么又提起这一茬了?
  她实在是有些发烦,生怕花二娘哪天想不开,又给她弄出来个什么张火生、李火生、邓火生,一时情急顾不得细想,张嘴就道:“嫁人嫁人,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这一件事啊?我把话搁这儿,你要能拿出像样的嫁妆来,我立马就嫁!”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嫁谁都行!”
  她不过是觉得,当初左金香正是靠这句话令得花二娘回心转意,如今旧话重提,应当也最为有效,却不想捅了大篓子。
  “这话是你说的!”花二娘立时就炸了,一张脸气得通红,咬牙切齿道,“打从明儿起,咱家就节衣缩食,饭桌上不许见到一丝肉星儿,不做新衣裳,不是必要的东西一律不准买!啊对了,今天邢大夫给我开的那药也挺贵的,与其浪费钱,不如干脆不要吃。老娘就是从牙缝里往外抠,也要把嫁妆给你攒出来!”
  说罢,转身就回了东屋,砰一声摔上了门。
  花小麦傻了。
  她好像闯祸了……可是,方才不是在讨论那摆摊子卖吃食的事吗,怎么就闹到这地步?
  身畔的景泰和静静坐了片刻,长叹一声缓缓道:“小妹啊,有些话旁人说得,你却说不得,你这不是让你二姐心里难受吗?”
  花小麦皱着一张脸去看他:“姐夫,我真不是那意思,我只不过……”
  “我明白,相处这么久,你是什么样人,我心里有数。”景泰和安抚地冲她笑了一下,“你和你二姐性子都急,脾气一上来,就管不住自己的嘴,明明都是好心,偏偏办了坏事。唉,行了,你二姐那边由我去劝,这两日你暂且别招惹她,也莫再提摆摊的事,等她气消了再说吧。”
  花小麦老老实实“哦”了一声,抬眼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暗地里也叹了一口气。
  ……
  自这日起,花二娘算是和花小麦彻底杠上了,早上不叫她起床,更不同她说话,干完了家里的各样杂事,便关门回屋,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当她不存在。
  更要紧的事,从县城抓回来的药,她竟果真一口也不肯吃,哪怕景泰和把药煎好了端到她面前,她也不闻不问,只管由着那药变凉。如此两回,景泰和害怕糟践东西,也不敢再熬药了,只长吁短叹地发愁。
  花小麦自知犯了错,也不敢轻易去招惹自家二姐,在房中闷了两天之后,想到下个月还要将做好的酱料交给潘平安,只得打起精神往矮林子里跑了几趟,采回来五六筐新鲜的嫩桃叶。
  最后一次从矮林子里回来,天色已近黄昏,花小麦没精打采地跨进院子里,一抬头,就见花二娘正在墙角给鸡喂食。许是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她头也没回,扔下手里的簸箕就往屋里走。
  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花小麦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太阳穴,眼看着花二娘就要走进东屋关门了,忙壮起胆三两步赶上去,叫了一声“二姐”。
  花二娘既没回头也没应她,只脚下却是一滞。
  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