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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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协议书 更新:2021-10-16 18:43 字数:4919
“行了。”赵瑗轻轻搁下白玉杯,瞥了胡商一眼,“你当真想做生意?”
胡商忙不迭点头。
“那你应该知晓,强买强卖,从来就不是商家之道。”她慢慢勾起唇角,绽放出一抹极淡的微笑来,“做买卖是一件你情我愿的事。我不愿与你多生纠葛,你也莫要与我多做纠缠。”
胡商脸色微变,咬咬牙,对赵桓、赵楷、赵瑗三人齐齐叩了个头,躬身退了出去。
赵瑗等他走远,唤了个随从过来,吩咐道:“盯着他,看他去哪里,见些什么人,即刻来报。”
随从应了,追着胡商而去。
赵桓免费看了一场好戏,兴致勃勃地隔空举杯,敬了赵瑗一轮,而后好奇地问道:“嬛嬛这般大张旗鼓地命人跟踪,就不怕打草惊蛇?”
赵瑗轻轻摇头:“不怕。我的本意就是——敲山震虎。”
“哦?”赵桓兴致更高了,“可朕瞧着,此人并不简单。”无论是“您感兴趣”的马,还是“那些琉璃”,都不是普通胡商所能接触到的东西。那人既然敢当着赵瑗的面说出来,势必是背后有人。
“已经不需要了。”赵瑗又勾了勾嘴角,“他胆敢开出这样的价码,就代表这批马是真的。至于他是背后有人,还是致力于成为最伟大的胡商,都不在臣妹的考虑范围之内。臣妹之所以不和他做生意,原因有二:其一,他开出的价码太高;其二,他的话里,已经透露了足够多的信息。”
“哦?”赵桓愈发兴致勃勃。连赵楷也停下了玉箸,兴致盎然地听她解说。
“方才我已经说过,既然他敢当面与我开口,就意味着那批汗血宝马是真的,商道也是真的。”赵瑗侃侃而谈,“无论这条商道究竟是途经辽国还是蒙古,无论另一个商家是耶律大石还是李乾顺,对方想要‘那种琉璃’是实,用汗血马做饵,引我上钩,也是事实。既然马群和商道都是真是存在的,那我为什么——还要借他的手去买?”
赵桓一惊,失手打泼了酒杯。
琥珀色的美酒顺着席面潺潺流下,直滴落到了绣着暗纹的衮服上,他却无暇顾及,急急问道:“嬛嬛这是有了妙策?依照嬛嬛看,大宋打赢的希望,能有几成?”
这场仗太重要了。
汴梁、燕云、辽国,甚至远在东北的金国残族,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胜,则大宋一扫颓势,赵桓也可以趁机扶持新人,将朝中壁垒一块块清除出去;败,则是嘲讽遍地,满盘皆输。
“我事先也不曾想到,西夏之事,居然会牵动这么多利害关系。”赵瑗把玩着白玉杯,神色微微有些苦恼,“或许除了当靶子之外,我还得亲自去西域走一遭。只是,‘燕国长公主’必须坐镇燕云……”
赵桓、赵楷对望一眼,微微颔首。
次日,燕京城中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有个西域来的胡商被官家奉为座上宾,每日接入公主府设宴款待,饮酒作乐的好不热闹。
第二件大事是,柔福帝姬偶感风寒,需要休息几日,不见外客。至于这“偶感风寒”会不会发展成为“身染重疾”,那可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了。
与此同时,赵瑗将周边数个州府的精兵猛将都抽调到了燕京,保护官家与王爷的安全,自己则轻车简从,一路飞驰去了大草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出了寰州再往北,便是蒙古人的地界。蒙古人素来逐水草而居,这种大雪纷飞的冬日,国境线上必定人迹罕至。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
她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从寰州北上借道蒙古,沿着蒙古和西夏的国境线,一路往西走去。自从上回闹出“西夏公主”的事情以后,赵瑗便开始拼了命地学习蒙古语、西夏语和契丹语。虽然造诣不高,但基本的日常交流,还是没有问题的。所以近一个月来,她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在路上,她又渐渐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汗血马的产地不多,基本集中在西域一带。西汉时这里是大宛、月氏诸国的所在,大宛国灭之后,这里就轮番经受战火的洗礼。显示匈奴、突厥、柔然、吐蕃,再是西夏和辽国。如今辽军强。横,已经牢牢占据了罗布泊到克什。米尔一带的土地,将整个汗血马的产地,彻底囊括其中。
所以基本可以肯定,那位胡商口中所说的那批“您感兴趣的马”,就在辽国境内。
她进入辽国边境时,辽将萧斡里剌和他的七万大军,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辽帝欢喜鼓舞地开了一场庆功宴,对参战将领大加褒扬,顺便替自己巩固了一下地位。可惜他这场庆功宴开得太不是时候,对西夏国穷追猛打的第一猛将萧斡里剌,是耶律大石一手带出来的人。
赵瑗曾经遥遥看过那场庆功宴,笙歌燕舞,炽热且浓烈,很有契丹人的风范。一场庆功宴足足开了十日十夜,直到辽帝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了,下诏停止此宴,可惜并没有一个人肯听他的话。
辽国在狂欢,辽帝在“被”狂欢。
一场蓄谋已久的宫变就此上演,耶律大石与刚刚打了胜仗的萧斡里剌共同宣布了辽帝的十大罪状,第一条就是被敌国俘虏,丢尽辽国颜面。辽帝指着耶律大石半天说不出话来,耶律大石一把弯刀便结束了辽帝的性命。当时赵瑗还在城墙之外,只听见里头漫天的厮杀声,织成血光一片。
辽帝无子,耶律大石迎接辽帝、出兵西夏有功,被尊为新帝,统御西辽。
新帝登基三把火,第一把就烧到了辽帝旧臣身上。辽帝的旧臣死的死逃的逃,没逃的也活不了多久。赵瑗如同幽灵一般,在西辽国都里日夜游走,找到一个又一个垂死之人,终于套出了辽国的一些秘密。比如马场的所在,比如耶律大石一早就很有野心。
她开始在西辽买马。
首先是一匹,然后是十匹,最后是成百上千匹……她一点儿都不介意自己的空间变成马厩,反正现如今她对空间操纵自如,只要一个简单的念头,随身空间便清爽如初。
但是,西辽的马,却渐渐地被她买空了。
赵瑗行事谨慎,没有去买军。马,而是去了几个私人马场,一点一点地套料。等到西辽新帝第一把火将辽国旧派烧了个干净,野心勃勃地预备烧第二把火时,她已经在西辽整整呆了两个月,能买到手的马,基本都买光了。
耶律大石惊恐地发现,本国境内的良种宝马,尤其是马中之王汗血宝马,短短数月之内居然只剩下了公的,而且消失得无声无息,每一笔交易记录都有据可查,着实令人心生畏惧。
是谁?
谁有这样大的本事?
耶律大石思考了很久,也没有思考出结果来。但是,为了彻底转移西辽的实现,他决定点起西辽的第二把火。这把火的名字叫——征战天下。
只有让西辽成为最凶悍的国家,才能洗刷他篡位的骂名,成为一代明君。
是年春,西辽新帝遣大将萧斡里剌率兵东进,绕道蒙古,直逼燕云。
☆、第97章 西征〔四〕
西辽的皇帝耶律大石,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西夏国看似凶悍;其实并不足以为惧。能够依附强大的辽国、强大的金国;恰恰证实了他们本身的秉性。只要辽国足够强大,西夏国就会俯首帖耳,不需要亲自动手去教训。”
“而水草肥美的河套之地,广袤无垠的燕云十六州;才是我们必须要争取的地方。”
“只要有了燕云十六州,东可掣肘金国残兵,南可威慑宋国;西可敲打西夏;北能沟通蒙古,是一处绝佳的枢纽之地。必须要争,一定得争。”
“只有拿下了燕云十六州;朕;才算真正做了辽国的皇帝。”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世上居然会有一种叫做“火药”的逆天利器。
因为就算赵瑗自己也没有想到,重金悬赏之下;居然真的有勇夫;替她把黑火药的威力提升到了极致。在辽将萧斡里剌带兵潜入燕云的第一天,先锋部队立刻就被炸得血肉横飞。她觉得,这批黑火药的性能,已经勉强抵得上硝化甘油了。
这个消息传到西辽的时候,整个西辽都炸开了锅。
每个契丹人都热烈地讨论着这场“天雷”,他们觉得,这是天狼神不满耶律大石篡夺帝位,故而降下天雷,以儆效尤。但耶律大石本人,则对这场天雷表示很镇定。毕竟是秘密派遣的部队,折损再多,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掉。
据说,这位新任的辽帝,耶律大石,他先是召回了萧斡里剌,命他直接攻入西夏国都,提着西夏王人头来见,然后硬生生地在辽宫里咳了一口血。
耶律大石咳血的那一夜,月明星稀,没有乌鹊。
赵瑗悄无声息地潜进了辽宫,蒙着脸,认真仔细地研究了耶律大石的身体素质,确认他的寿命还有很长,才磨磨蹭蹭地拿走了辽国的镇国重器。她也不晓得那镇国重器是个什么玩意,只记得很沉,颜色也很刺目,据说她离开西辽国都的那一天,耶律大石又咳了一次血。
三月草长莺飞,绿野苍茫。
这里已经没有所谓的商道了,连胡人也很少过来。残存的契丹人龟缩在罗布泊以西,蛮横地指挥他们的将军,萧斡里剌,在扎脚的戈壁滩上千里急行军。据说霍去病曾经到过这里,据说他从这里跨越了万里祁连山,创造了千年的酒泉……可惜,这里是西夏国的土地。
赵瑗裹了裹奇怪的皮裘,将自己打扮得像是一个西夏女人,牵着骆驼,慢慢走过一道道坎儿井又走过万里黄沙。她特意绕开了西夏的国都,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会去喂西夏王一点毒药。
西夏国有厉害的将军么?
当然有,否则怎么会杀得种家片甲不留?
那场浴血鏖。战已经成为西夏国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的西夏国,早已经不将大宋放在眼里。他们恐惧着西边的契丹人、北边的蒙古人,单是嘲笑东边的宋人。据说有个西夏人编了个段子,传唱颇久:
金国人:有铁浮屠,任性,打契丹人。
契丹人:有骑兵,任性,打西夏人。
西夏人:有后台,任性,打宋人。
宋人:有书读,任性,打自己人。
这个段子源远流长,曾经为许多人广为传唱,一度成为西夏国最最流行的段子。西夏王听了哈哈大笑,特意赏了那人一鞭子,鞭上带钩,抽得他只剩半身皮。肉。当时西夏国还是后党专权,太后表示此人甚有才华,又赏了一鞭子,紧接着还赏了西夏王一鞭子,活活将西夏王抽得跪地求饶。
再然后,西夏王娶了辽国公主,仗着岳家威风,将太后一系全部下狱;再然后……大家都知道了。
赵瑗慢慢横穿了整个西夏国,一路揣摩着西夏人的想法。西夏王姓李,属党项人的一支,不知为什么就是和大宋不对付,天天做着一统大宋的美梦。他们没有金人的强盗逻辑也没有契丹人的强盗逻辑,欺软怕硬这一点倒是和西夏王本人很像。整整四个月,大宋西军在河朔一带拖住了西夏主力,但西夏人却依旧认为宋人没什么了不起。
她毫不怀疑西夏国会惨败,她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倘若种沂执意想要复仇,这笔帐,应该算在谁的头上。
西夏王李乾顺?还是当时带兵的西夏将军?还是当时亲手诛杀种氏族人的……所有人?
他什么都没有同她说过,她只能默默地胡思乱想,顺带在经过西夏国的时候,为他多搜集一点资料。无论是西夏王的还是西夏将军的,只要对他有用处,她都想多收集一些。
大概,她已经将那个人深深镌刻进了骨子里吧。
忘不掉、抹不去,分离小半年,心中所想所念的,全部都是他。想他的声音,想他的容貌,想他一切的所有……
她牵着骆驼,硬是从西辽一步步走回了西夏与大宋的边境。
即便不用去看,她也能猜想得到,自己这副形容是没法看了。
西夏与大宋的边境,一个是代州,一个是朔州。
赵瑗自然而然地先去了朔州,找到那处水草丰美的马场,开始一匹接一匹地往外放马。汗血宝马生来彪悍,西军又舍不得将这支王牌全部放到战场上去,所以只是慢慢轮替着用。公马母马驳杂在一处,立刻撒起了欢儿。她忍着不适放出了所有的马匹,又驱散了空间里所有奇怪的东西和奇怪的气味,冷不防被一双臂膀抱到了怀里。
身后满是干净且温暖的气息,夹杂着几分雨后青草的味道。
她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究竟是先说自己形容不整比较好,还是先说自己需要去洗个热水澡比较好。唔,她觉得自己那件沾满黄沙的大外套也需要换一下。
“我很想你。”
他紧紧抱着她,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呜咽:“瑗瑗,我很想你。”
从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