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怕，小葳保护姐姐，打跑坏蛋！”　芊芊从头到尾，把这次四川之行的始末讲得清清楚楚，赖在她怀里的小葳也听懂了有个坏蛋欺负姐姐了，在芊芊说完沉默下来后突然大声说道。
  一室的沉默被小葳这话打破，杜世全和意莲很是欣慰，芊芊也觉得感动，开心道：“好，那以后姐姐就让咱们小葳保护了！”　小葳骄傲地挺起小胸膛，学着杜世全和下属说话的派头，“没问题！”
  大家都笑了起来，被小葳一打岔，伤感和后怕顿时消散许多。笑了一会，杜世全看看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儿女，站起身，敛起笑容恭敬地向唐润祈施礼，“唐三少爷，芊芊这一路真是多得有您，不然我这女儿…可能谣言就不只是谣言了，杜某在此谢过。”　说着就要鞠躬。意莲在杜世全起身后也跟着站起来，这下也要跟着行礼。唐润祈哪里能受两位长辈的大礼，连忙站起来，一手扶住一人，“两位真是折杀晚辈了。晚辈没有做什么，而且这是我应该做的，并不值得两位长辈如此大礼。”
  芊芊也帮着拉住两人的动作，嘴上却和唐润祈的话不同，“爹娘，你们不用向他道谢的，我早就给了谢礼了。”　想起被唐润祈讨要的“谢礼”，芊芊红了脸瞪了唐润祈一眼。唐润祈也想到了那甜蜜的“谢礼”，摸摸鼻子，来不及回味就被芊芊一瞪，赶紧表态：“是，伯父伯母不用多礼，芊芊已经郑重谢过我了。”　“郑重”二字重重地说出，又获得了芊芊的一个妩媚的白眼。
  意莲皱眉斥道：“哪有你这么厚脸皮的，你谢过我们就不用谢了？哪有这道理的？”芊芊被她训得撅了嘴，抱起小葳坐在沙发上嘟囔：“现在可是他要求你们呢。”
  杜世全和意莲一看，怎么女儿芊芊回来了，这小脾气倒大了不少，从前可不会如此无礼的。还没待两人想出头绪，没想到那边唐润祈咳了一声，“伯父伯母，晚辈的确有事相求。”
  看着杜世全和意莲齐齐看着自己，唐润祈不由紧张起来，拳头微微握了起来，鼓起勇气道，正色肃容对两人道：“我和芊芊两情相悦，请伯父伯母同意我们交往。”　这话让芊芊忍不住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早就交往了，时间还不短，还说什么“请同意我们交往”。虽然这样想，芊芊还是偷偷抬起眼帘，打量起爹娘的脸色。唐润祈自然想直接提亲的，可是这突然提亲，担心杜家父母一下子接受不了，只得先让他们对两人的交往点头。
  唐润祈的想法的确没错，乍然听到他的话，杜世全和意莲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如果直接提亲，只怕他们更加接受不能，现在好歹还给了点缓冲。
  还是见多识广的杜世全最快反应过来，他看向芊芊，见女儿又是羞窘又是忐忑地看着自己，便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怎么这么突然，两人之间就有情了呢？难道是唐润祈救了芊芊，女儿被救命恩人一时迷惑了……？想到这里，杜世全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虽然唐润祈是芊芊的救命恩人，但是救命之恩可不一定要以身相许的，便淡淡道：“唐三少爷，我们芊芊年纪还小，危难之时有人救她逃出生天……”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只是打断他的却不是唐润祈，而是芊芊。杜世全那话一开头，芊芊和唐润祈就明白他的担忧了，怕唐润祈是挟恩来了，“爹，不是这样的。我们，我们在去四川之前就在一起了，只是一直没有和你们说。”　芊芊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已经像蚊子叫了。
  只是在场几人都听得清楚，这下杜世全和意莲倒真是惊讶了，意莲不禁出口问：“什么？这么早？你们……”
  芊芊刚才能说出那番话已经很出乎唐润祈的意料了，毕竟要一向在这方面很是害羞的芊芊说出口，实在难为她了。看看他的姑娘脸红通通的，低头揪着衣角，唐润祈几就又是感动又是不舍得，担心杜世全和意莲认为芊芊不检点，便接上意莲的话解释：“是晚辈早就喜欢芊芊了，回来上海后向芊芊表白，她才知道，然后才接受我的。”
  三少你真是多虑了，做父母的再怎么样也不会嫌弃自己儿女的，意莲那话只是表示惊讶而已。杜世全瞪了一样唐润祈，果然是这小子缠着自己女儿的，对于要抢走女儿的男人，杜世全一贯看不顺眼。倒是意莲从唐润祈这番话中看出他对芊芊的重视，唐润祈的家世为人是不用说的，他们早就了解了，最重要的是他对芊芊的心。早就喜欢芊芊，说不定早就杭州时就对芊芊有心思了，但是能在这么久之后才告诉芊芊，说明不是个胡来的，虽然瞒着父母交往了，但现在也能向长辈坦白了，证明不是逢场作戏的，不然他大可以完全不让女方父母知道。意莲越想越满意，越看唐润祈越觉得他不错，笑眯眯地问出尖锐的问题：“那么，这事你家里人知道了吗？”
  这是考验他是不是真心的了，虽然民国渐渐不流行盲婚哑嫁，但是对于男女的交往还是很看重的，一般人们交往是以成亲为前提。青年男女把交往对象告知父母，那么没有意外，就是告诉家里人准备和此人成亲的，因此很是慎重。就算是在外胡闹的公子们，逢场作戏的对象是不可能带回家给父母长辈过目的。
  发现未来岳母是个突破口，唐润祈精神一振，腰背挺得更直了，“家中大哥和二哥已经见过了，两位嫂子和芊芊很谈得来，和您们说过后，就会告知家父。”
  意思是同辈的兄长嫂子是知道而且同意的，只有父亲还没告知。意莲点头，不错，礼数做到了，说明是认真的。杜家这边说过了再告诉自家父亲，这是尊重芊芊这方的意思，看着唐润祈舒展眉目和芊芊相视一笑，意莲心下已经有了几分同意。
  但是杜世全和他的夫人却没有这个默契。遮遮掩掩的一直瞒着长辈，直到现在才来说，他很是怀疑唐润祈的居心。假咳了几声，让相望的两个小儿女中断眉目来往，杜世全这才慢悠悠站起身说道：“跟我来一下书房。”　这是对唐润祈说的。说完这不客气的话，杜世全就背着书率先上楼，芊芊看着他的脸色，担心杜世全不同意或者刁难唐润祈，唐润祈对她笑了一下，安抚道：“放心，相信我。”便抬步跟上。
  进到书房，杜世全请了坐，便直直地问道：“既然有心，你怎么早不来说，从你们交往至今，将近一年的时间，为什么要拖到现在？难道我们芊芊就见不得光吗？或者，”　说着杜世全凌厉地眯了眯眼，“唐三少爷不是认真的？”
  这话可是不客气之极，唐润祈早料到会受到未来岳父的刁难，对他的这么直接的话也不以为意，只是正眼看向杜世全，“去广州前，因为不清楚自己的前途如何，我没有把心意告诉芊芊。在广州待了两年，我好歹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便向芊芊表白。虽然当时很想告诉您们，但是当时局势动荡，我们唐家和南京将有一场恶战不可避免，我是不可能逃避唐家人的责任的，那是不一定有回头的危险，也明白您和杜夫人不会随便答应我一个随时牺牲的军人和芊芊在一起，所以只是告知了家兄，”　唐润祈的脸上只有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手心里满是汗水。
  “哼！既然知道自己有去无回，那你还好意思拉上芊芊！？”　杜世全心中的担忧被唐润祈自己道出，很是不悦。你自己都知道军人要上战场了，还要把我的闺女拉下水！？
  “但是现在目前最大的隐患已经剪除，我和大哥在湖北、四川已经控制了局势，南京的气焰被狠狠打消，相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局势不会有什么变化，起码我能保证，南方会很稳。”　说到这里，唐润祈脸上绽放着强大的自信，那是因为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才能拥有的底气。“而且我在这次四川之行也把属于我的力量壮大很多，现在的我自认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芊芊，可以让她没有幸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杜世全不得不承认，面前向自己保证的唐润祈是有这个能力的，他早已听说唐三少在这次和南京的对抗中表现出彩，手下精兵竟然把南京的大将应习活捉，要知道应习是著名的将领，没想到初出茅庐的唐三少有如此能耐。只是，杜世全仍然没有放过他：“就算现在局势暂时平静了，但是几年后，十几年后，你能保证以后永远不用打仗吗？只要打仗，芊芊就会受你连累。”
  唐润祈充满自信的眼睛一黯，“对，我不能保证，而且只要有战争，作为唐家人，我就必须上。”　他这么直白地承认，倒让杜世全高看了他不少，但面上还是没有变化，“但是在四川差点失去芊芊，完全不能想象如果身边没有芊芊，我会怎么样。我能做的只有尽全力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有事，也不让芊芊有事，这是晚辈的承诺，也是晚辈的自私，请杜伯父成全。”　目光炯炯，杜世全直直看进唐润祈的眼睛，里面有坚定、有期盼，没有闪烁。
  “爹，”　等了好久，芊芊回房洗漱梳理完，又忐忑地等了好久，书房的门终于在她殷切的期盼中打开了，芊芊赶紧上前，叫了杜世全。“我留了唐三少吃饭。”杜世全没有什么表情，像平时一样应了一声，就走向饭厅。
  跟在杜世全身后的唐润祈表情淡淡的，当着杜世全，芊芊也不敢问他如何，和他对视一眼便往饭厅而去。
  意莲估计两人在书房说话肯定不会很快，便亲自到厨房看着整治了一桌好菜，没多久就可以开席了。
  众人略微沉默地吃着，芊芊心情忐忑，没心情说话，只有意莲不时招呼唐润祈吃多一点和小葳说话的声音。夹了一块鱼肉，一直没说话的杜世全突然问唐润祈，“什么时候和芊芊去见唐老爷子？”
  众人一愣，唐润祈最先反应过来，顿时答道：“后天。”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时间。说完话，嘴角已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芊芊和意莲也明白过来了，意莲更加热情地夹菜给唐润祈，芊芊松了口气，脸红红地拿筷子戳碗中的饭粒，杜世全叫下人再添饭，饭桌上只有小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像个大人似地耸耸肩，继续和糖醋排骨做斗争。
  ☆、相看
  “咯咯”敲门声起，唐显的思绪被打断，抬头淡淡道：“进来。”　原以为这个时候会是管家或大儿子、二儿子汇报工作，没想到这次进来的却是小儿子唐润祈。除了和自己吵着要回美国之外，这还是唐润祈第一次主动独自一人出现在他的书房里，唐显不由怔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摘下老花眼镜，手指揉了揉眉间舒缓疲劳，小儿子主动找上门，通常都不是为了什么能让他省心的事情，“你怎么来了？”　语气是不变的平淡。
  虽然没有唐显的让座，唐润祈进门后还是不客气地径直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看到唐显摘下老花眼镜和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态，唐润祈要出口的话停在了嘴边，没想到一向强硬的老头子竟然有衰老和疲惫的一天。唐润祈的视线转到唐显鬓边已经花白的头发，这让从小和唐显相看相厌的唐润祈突感百感交集，脸上僵硬的肌肉在不经意间放松了下来。
  等了好一会，唐润祈迟迟不说话，唐显不耐烦了，这大男人的有什么就照直说，磨磨蹭蹭的成什么样子，于是把手中拿着的镜框放下，一拍桌面，唐显斥道：“有什么就快说！吞吞吐吐的成啥模样了！？”
  唐润祈的身子瞬间僵直，但他并没有被唐显的叱喝吓倒，从小到大被唐显骂过不知多少次，唐润祈早已经过了会害怕父亲责骂的年纪了，他有如此反应只因为他看到了唐显刚才放在桌面上的那个镜框。镜框里有一张保存完好的照片，略微发黄的颜色显示了照片已经颇有年头。照片里只有一个人，那是一个美丽的少妇，她对着镜头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温婉而迷人，更重要的是，少妇的五官和唐润祈有五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狭长的眼睛，就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这是他的娘亲，唐显已经去世多年的妻子。
  唐润祈的异常被唐显发觉，他很快明白原因。唐显低头看了眼照片上的妻子，打开身前的抽屉，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进抽屉里锁好，这才再次正眼看向儿子，面前的这双眼睛和妻子的是那么得相似，相似得每次看到这双眼睛，就会让他想起那个一直无怨无悔的女人。唐显对着儿子，脸色柔和了许多，眼睛里也不再只是漠然：“润祈，找我什么事？”　虽然只是很短的一句话，却让气氛明显回暖。
  唐润祈对上唐显的双眼，平时充满凌厉或复杂情绪的眼睛此时却有暖意溢出，挺直的背脊下意识放松两分，唐润祈觉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