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家私底下都看不起欧家，但架不住人家背后有人，在上海，最有权力的不是市长，也不是黄金荣、杜月笙他们，而是租界的洋鬼子，”　唐晓晓耳濡目染，对如今局势也有几分了解，她叹气，“所以大家都要捧着拿欧家呢，还有的人已经巴结上他们了，认为欧海一个华人，起码比洋人好说话，人家背后是洋鬼子撑腰，谁敢惹他们，虽然欧海的职位并不高，但不缺粘上去的人，欧和娜要挤走你，也不是难事。”
  芊芊颔首，无论是不是汉奸，欧海的身份就能让人对他们恭恭敬敬的。“怪不得那天欧和娜这么嚣张。”　原来是背景足够硬。
  “什么什么？态度嚣张？芊芊你认识欧和娜吗？”　唐晓晓很是意外，毕竟芊芊基本不去交际宴会之类的，怎么会认识欧和娜。
  芊芊便淡淡地把那天欧和娜无端挑衅的事完整客观地说出来。芊芊客观，但唐晓晓却是很主观的人，喜欢的人很喜欢，讨厌的人就不会装喜欢，她听完芊芊的描述，很是气愤地拍一下桌子，噼里啪啦地便数落起来了，“那个老女人，脑子有问题吗，莫名其妙地就挑衅你，你根本就不认识她，肯定是她嫉妒你的老师是许济航，许茂和他老人家一比，真是微不足道的。欧和娜那个女人，就是个交际花，都18岁高龄了，还没有人要她，她就只好在宴会上钓金龟婿啰。我告诉你，那老女人成天仗着自己身材好，在那卖弄风骚的，人家书寓的先生①都没有她这么活跃，我们一群姐妹们都挺讨厌她，亏她自己还以为自己很有魅力，整天上蹦下窜的，跟小丑似的。”　唐泽祁对晓晓的影响是巨大滴，让她了解了不少书寓的信息，刘蓉知道的话有可能把这教坏女儿的老二给活剥了。
  芊芊听着一个个“书寓”、“先生”在唐晓晓口里吐出，自己还是被晓晓给“普及知识”了，无奈地道：“晓晓，不要再说那些词了，让阿姨知道的话，你就死定了。”　刘蓉对活泼的唐晓晓实在有心无力，只好拜托芊芊管住晓晓，反正晓晓除了她小叔唐润祁，就怕芊芊。
  唐晓晓这才发现餐厅里的客人和服务生好像都在看着自己，她对芊芊讨好地笑笑：“我不是太激动了嘛，早就看不顺眼那个老女人了，现在她竟然还来惹你。”
  芊芊感觉无辜：“我从前根本没见过她，真不知哪里惹到她了，到我家做客竟然还那副作态，不过我倒是不怕她，占理的一方是我，她那无端的恶意我也没所谓，只要别再惹到我，我可没时间理睬她。”　芊芊最近忙着按许济航的要求努力巩固自己的基础，素描、速写和水彩。许济航擅长油画，芊芊在国画上的功力加上前世的积累，堪称大师水准了，所以芊芊目前的攻克目标也是西洋画，如今打好基础，特别是素描，之后她才能学习油画。
  “噗，我想想小葳的话就好笑，小葳说得真好，欧和娜不正是老女人吗？18岁了都没人提亲，还喜欢浓妆艳抹的，难道是因为她未老先衰，脸上都是皱纹，所以只好以浓妆掩盖？”　唐晓晓常参加上海的交际宴会，由于家世显赫，即使年纪尚小，也是小小名媛一枚，她早就讨厌欧娜和了，假惺惺的，成天以天之骄女自比，态度嚣张至极，自己从法国回来就看不起上海当地的女生。
  芊芊心中吐槽，不知是谁前两天扬言大学毕业才结婚，结果被阿姨狠狠地训了一顿，现在又说人家欧和娜18岁没结婚是没人要，大学毕业可是起码20岁了呢。芊芊摇摇头，“晓晓，我们这么说人家也没有意思，还是想想等一下去哪里逛吧，你不是说想买一条礼服裙子吗，不如去订做一条吧，我知道有位老裁缝手艺很好的。”
  背后说人坏话既不道德，对事情的发展也无补于事，对方也不痛不痒的，还浪费自己口水，芊芊并不喜欢背后说人。
  唐晓晓恨铁不成钢：“你就是好人，背后说说又不会怎样，说不定哪老女人背后说你多少坏话呢。”　唐晓晓看看芊芊那小身板，心道：芊芊这么善良，又柔柔弱弱的，自己要保护好她，不然难保芊芊不会被老女人那粗壮的身体打败。
  芊芊如果知道唐晓晓在想什么，可能要把她回炉再造了，她哪里善良了，只是比起背后说坏话，实际行动才能打击对手，而且，老女人那是丰满身材，哪里粗壮了，这又不是打架。
  所以，芊芊被唐晓晓影响，已经一口一个老女人了，虽然对于豆蔻年华的两人来说，欧和娜的确是老不少。
  “哎呀，”　芊芊正在结账，唐晓晓突然一叫，芊芊清楚地看到经理嘴角可疑的抽动，心中暗道：晓晓这丫头，下次自己要好好训练她的礼仪，不然再也不和她出来了，尽丢人。
  芊芊把钱交给经理，看他走远后才问：“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芊芊，我突然想到，欧海不仅是租界的官员，欧家能让一些小人巴上去的最重要原因，是他和杜月笙的关系不错，二叔说过，欧和娜也是杜月笙的干女儿。”　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上海这边的人看重的还是欧海和杜月笙的交往。
  芊芊皱眉，“怎么和杜月笙也有关系？”
  唐晓晓努力回想家里关于欧海的讨论，欧家进入上海，唐家自然不能大意，全家曾讨论过应对欧家的计划，唐沛祁为了让女儿也了解上海局势，让她也能旁听。“好像是欧海出身富裕之家，后来没落了，他就混了黑帮，但他的日子比杜月笙要好很多，毕竟家里还是有一点银钱，后来欧海决定到美国掘金，走之前把一部分钱给了杜月笙做生意，说起来他对杜月笙有恩，当年没有他的资助，也许杜月笙如今也不会这么成功。”
  “我爹说，欧海后来不知怎么的到了法国，还成为政/府官员，他一回国，就高调显示和杜月笙的关系，还让欧和娜认了杜月笙做干爹，”唐晓晓担心地看向芊芊，“我记得拜师宴那天，那老女人一直站在二婶身边，和她聊天来着。这样的话，那老女人岂不是什么人也不怕，现在你惹了她，她心眼可不大，会不会对你怎么样？”
  唐晓晓一说，芊芊才记起拜师宴时，她真的看到冠芸姐和欧和娜一直有交流，看上去挺熟悉的，虽然冠芸姐脸色不是很好。照这样看来，欧和娜背景还真强大。只是，“俗话说，只有千日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我小心一点就好，你不是说她是名媛吗，名媛可没有太多空闲去成天想着对付我，”　芊芊看到唐晓晓不赞同的表情，继续说，“放心，有什么动静我就告诉你，靠你们家了。”　她这样说唐晓晓才会放心，但芊芊并不打算麻烦唐家，毕竟如今是杜家投靠上唐家，麻烦对方太多并不是好事。
  唐晓晓这才点头，“你记住就好，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唐家才不怕她。”　唐家作为军阀世家，的确不会害怕惹到欧家，可众所周知，杜家是唐家罩着的，敢打杜家主意就是不给唐家面子，惹到唐家，唐显可不会让他好看。
  芊芊回家后，在给唐润祁的信上并没有提到欧和娜的事，唐润祁九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黄埔军校，据他说，学校课程紧凑，学习紧张，芊芊不想因为这些莫名的事影响到他。
  只是芊芊不说，唐晓晓可不会隐瞒，她知道三叔和芊芊是好友，唐晓晓知道三叔也很关心芊芊的，三叔临走前特地交代她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写信给他，便洋洋洒洒地写了厚厚的一封信，详细地介绍了欧家和欧和娜对芊芊的恶意，这么重大的情报她怎么能不汇报给三叔呢？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①清末民国期间，上海公娼就分「长三」、「幺二」、「咸肉庄」、「雉妓」、「外国堂子」等十多类，等级分明，身分各异。当时在现在城隍庙南一带，曾开设了几家「书寓」，其实就是妓院，但那里的妓女卖口不卖身，颇具古妓遗风。但是在鸦片战争以后，上海被列强「分租」了出去，这些传统的「书寓」不复存在，代之而起便是「长三书寓」。　在这类妓院中，喝茶要花去三圆银洋（即所谓大洋），侑酒是三圆，留宿也是三圆，故谓之「长三」。　「长三」是上海的头等妓院，这里的妓女为了标榜其身价高，故沿袭「书寓」之称号以示高雅，妓女则自称「先生」，门首标明某某书寓，以示卖艺不卖身，但其实是「少钱不卖」而已。书寓的陈设富丽堂皇，妓女亦多略有才艺貌美。来的是富贵之客，收入丰厚。　来一张旧上海妓/女图片：PS：此人物乃电视剧《上海王》添加角色，由刘雨鑫饰演。
  ☆、围巾
  广州黄埔军校
  虽然已经十一月底，但广州的天气并不是太冷，人们大多只换上长袖衣服，比起芊芊他们已经穿上大衣相比要热得多。
  而正在操场上早操的唐润祁和他的同学们一样，只穿一件短袖衫，身上的汗水随着跑动不断滴下，一阵秋风吹过，带着湿冷的寒意，但操练得热火朝天的小伙子们丝毫没感觉到广州特有的沁骨的寒冷，反而浑身发热冒汗，没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水浸透。
  教官吹响哨子，代表今天的早操结束，每班的班长跑到自己班级的最前列，带领同学们站好队列，有序地进入学校饭堂。
  唐润祁带着自己班进入饭堂，随即喊出口令：“解散。”一群男生们便立即解散往各窗口冲去，这个年纪的男生本就胃口大，加上他们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的训练，不吃饱哪能支撑等一下的训练。
  唐润祁动作迅速地强到三个大馒头，两个烧饼还有一大碗粥，找到座位后就开始低头猛吃。没一会，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润祁，”唐润祁抬头，见是孙穗斌和景翔，便往旁边挪了挪位子，让两人坐下。
  孙穗斌一向多话说，坐下后他照例东扯西扯，另外两人照例沉默地倾听，当然，有没有听进耳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喂，你们两个家伙，好歹给我点反应啊。”　说了半天，孙穗斌终于察觉到两个木头一声不吭，让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唐润祁正在消灭最后一个馒头，只看了他一眼，就咬了一口馒头，孙穗斌忍住气，转向景翔。景翔人虽然不多话，但还是挺好心的，看孙穗斌这可怜兮兮的样子，便憋了一句：“你继续说吧。”
  孙穗斌告诉自己不要生气，自己不是早知道这两个家伙的德性吗，不要生气，“我都说完了，大哥。就是这个周末咱们学校和隔壁的女校联谊呢，虽然主要针对的目标是高年级的学生，但我们低年级也可以参加，哥们不兴奋吗，我困在这里整整三个月了，天天对着臭男人，现在终于有机会见见娇滴滴的女生了！”　越说越激动。
  唐润祁被他说得也有点激动了，于是他三两口解决掉手上的馒头，留下一句“我先回宿舍了。”　就起身离开。
  孙穗斌呆呆地看着唐润祁毫不留情的背影，“不是吧，润祁连女生都没有兴趣，他究竟是不是男人啊？还有，他今天竟然回宿舍，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景翔无语地看着孙穗斌的傻样，提醒道：“昨天润祁家的信送到了，那你说，他急着去干嘛？”　景翔和唐润祁在同一个宿舍，昨晚他看到唐润祁收到信了。
  “唉，真是没想到我们的标兵班长是个痴情种啊，嘻嘻，等会我要去笑笑这小子。”　孙穗斌明白了，感叹一番后又想着难得有机会调侃唐润祁，实在心痒啊。
  “到时被他教训，你就后悔了。”　景翔鄙视他，每次都上赶着被润祁教训，还学不会教训。
  唐润祁在兵营时学习效果很好，许多内容上手很快，在黄埔的入学考试中名列前茅，顺利进入该校就读。
  唐润祁所在的二班是三个尖子班之一，学生们大多理论知识和实践操作能力出众，唐润祁由于成绩优秀，成为二班班长，灵活的孙穗斌是副班长，孙穗斌平时看似口多多，很不可靠，但其实对待训练很是认真。
  孙穗斌的父亲也是军人世家，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以后家业只能由他承担，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不认真，也不敢不认真。孙穗斌喜欢讲话，唐润祁刚开始和他这个副班长搭档管理班务时很是痛苦，只要不训练或上课，这家伙可以不停嘴地说个不停，两人不在一个宿舍，都不是很熟，但孙穗斌就能够自来熟地拉着唐润祁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从班主任的小肚腩到隔壁班班长的家世，整个学校没有谁没被他念过，终于忍无可忍的唐润祁把孙穗斌拉到训练馆把他狠狠地教训一顿，警告他不要再在他耳边聒噪，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