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两块      更新:2021-09-29 13:03      字数:4747
  眼看着立马就要拉到大汉跟前,外公明智的跳离脚下的鞭子,不料身子刚刚腾起,一记铁拳呼啸着朝他打来,这一拳无法躲开,外公下意识的用手护住头,只是这拳头力度之大超乎想象,外公尚未落下的身体直接被掀翻,飞出几米远,落地时不仅手臂传来肌肉撕裂的疼痛,脑袋也是被震荡的嗡嗡作响。
  这一击坐实,大汉立马疾步逼近,准备朝外公再来一击,而这边外公挣扎着站起来,眼前已是重影叠叠,身子也是左晃右晃,他用力摆了摆头,定睛聚集着视线,只是没等看清人影,自己却突然失去重心被大汉单手提木偶似的提起来,只听大汉怒喝一声,又是重重一拳,不偏不倚的打在外公的脸上,外公的头立马因为这个势子差点转了一百八十度,腥甜的液体呛入喉咙,一口气提不上来,终于支撑不住,张开嘴痛苦的咳嗽,几颗洁白的牙齿和着满口的鲜血因着这咳嗽全全吐了出来!
  望着如此不禁打的外公,大汉更加得意,放开满脸横肉大笑。
  “还真像浅井长官说的那样,你这种没用的窝囊废,只配像狗一样没有尊严的活着!”
  说着,眼角的余光不由得注意到死相可怕的弟弟,悲愤之意再度涌上心头,他转换音调,继续道。
  “我弟弟竟然会死在你这种人手上,今天我一定要让你死的比他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悬在半空毫无着力点的外公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无休止的眩晕让他的意识迅速流失,他只觉得自己忽然被一双手紧紧围住,紧的甚至能让不清醒的他清晰的感觉到大汉遒劲的肌肉下血液翻腾,而且力量正在不断加大。
  “咯咯咯咯……”
  外公感觉自己的骨头被挤做一处,正不断的摩擦,不断的挫动,而这每一次摩擦挫动,都会带给他难以言喻的巨大疼痛,这般疼痛让快要窒息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顺着这口气一丝意识窜上大脑,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声音不断的在对他说。
  “快反抗,快反抗,不然你就得死!”
  死?不行,我得活下去!!
  死亡带来的恐惧让他瞬间清醒,唤起身体里仅存的力量,外公开始挣扎,而这无疑又是一场力量的博弈,结果可想而知。
  只是这次外公在自己快要抵抗不住的时,用自己唯一能活动的头朝着大汉不设防的头撞去。这一撞正好打中大汉的鼻子,大汉只觉得鼻子一酸,全身力量被一下子抽掉。
  身体被解放出来的外公并不没有止住攻势,趁热打铁,蹲下去朝大汉还未稳住的下盘一扫,用手捂着鼻子的大汉便应声倒地,紧接着外公翻身骑上大汉,血红的眼睛中盛怒未减,尚未解开的手中的铁链被当做兵器,一下缠上了大汉的脖子!
  突然,外公朝着大汉嚎叫,这叫声愤怒不止,悲伤却更甚。
  “你如今也体会到了失去亲人是有多痛苦了吧!是不是痛苦的巴不得把杀他的人千刀万剐,那你们呢?从闯进中国的第一天起就冷漠着残杀着我们的父母朋友,兄弟姐妹。”
  外公说着,双手握的青筋暴起,手上的力量不断加大,晶莹的泪光在眼中隐约闪烁。
  “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你们就可以恣意妄为,心里没有一点愧疚,难道我们中国人的命就比你们日本人的贱吗?你们到底明不明白,这场战争,从头到尾该死的都只有你们,该被千刀万剐的也从来只有你们!!!”
  这声发了疯似的嚎叫吼出的是千千万万中国人的愤怒,当它终于消散在牢房中时,外公手上绷直的铁链也松了,躺在外公身下的,又是一个死人。窒息而亡的脸上血色充盈,红的发紫,整个脸被憋的大了一圈,而原本正常的脖子却被活活勒的小了一圈。这般死相,如同他的弟弟一样。
  惨烈,惨烈,惨不忍睹!
  可是这一切根本不值得同情,只是因果报应而已,沐浴着中国人鲜血长大的他们,这种死打,其实远远不够。
  外公擦擦嘴角不断流出的鲜血,缓缓站起来时,被染得黑红的铁链发出轻微的响声,直到刚才大家才明白,这响声就是一场生命演奏曲的终章。
  再看浅井,他的双眼一直盯着两具狰狞的尸体,脸上的笑意终于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不住的抽搐和难以抑制的恐惧,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被放着茶水的桌子绊倒,冰冷的茶水从他头上泼下,将本来整齐的头发冲散开来,更显狼狈!
  或许这一辈子高高在上的浅井从未体验过这种慌乱,外公一步步走向他,就像是他最初一步步走向外婆一样,每一步都好似要将浅井的心踏成齑粉。
  浅井的心中害怕极了,用手撑着身体一下一下往后挪,嘴里仍旧不放弃嗯威胁。
  “孙国平,你不要过来,只要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哥哥就会一声令下,将全城的人杀光,到时候,你就是害死你同胞的罪魁祸首!”
  本只是没有底气的慌不择言,不料外公却突然停住,许久许久都没有再往前迈出一步,浅井望着呆在半路的外公,又惊又喜,像是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股脑的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擦干流到脸上的茶水,熟悉的笑意再度浮现,他重新戴上刚才滑落的眼镜,朝着外公得意的道。
  “我以前在日本的时候就听说中国人一向十分重情重义,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语气明着赞许,暗着嘲讽,可外公听了仍旧楞在那处,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见着外公这幅模样,浅井一股优越感冲昏头脑,不仅忘了自己刚才还丢脸的想要跪地求饶,还快步的朝着外公走去,一边走,一边翻转着手中的铁棍,笑的愈发深。
  只见他走到外公面前,略高的身高让他微微低下头,居高临下的对上外公的目光,手中的铁棍抵上外公的左胸,可惜外公没有看他一眼。
  他正盯着胸前的棍子,就是这跟棍子,就在刚才,插入了她的身体,让她痛不欲生,而现在,它又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耀武扬威!
  浅井没有注意到外公逐渐变冷的表情,仍旧肆意的狂笑。
  “其实最初根本不用绑你的,想你这种重情义的人,就算再怎么打也不敢还手,不是吗?”
  铁棍上的力量越来越大,让浅井紧握着的手指都变得苍白,只是与手中的苍白相比,他的脸正因大笑而气血上涌,变态着没了一丝英俊。
  “哈哈,那个女人不敢说的让我来替她说吧!孙国平,你就是个窝囊废,一个不折不扣一辈子翻不了身的窝囊废!”
  浅井吼完,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快意十足!
  终于,外公盯着铁棒的眼睛终于抬起,这次他没有生气,只是温和一笑,一双手轻轻握上那只铁棍,明明看不出用了多大力,铁棍却应声而断,伴随着那声音的,是外公低沉却又平静的声音。
  “浅井,你别误会,刚才只是在想,你配的上那种死法,现在我想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旧事(8)
  浅井恣意的狂笑突然定格在脸上,手上只剩一半的铁棍仿佛在害怕,正止不住的颤动,他亲眼看见外公赤手深入那滚烫的碳火堆,跳动的火焰上立马火星四射,紧接着传来的是皮肤被烧焦的“呲呲”声,夹杂着鲜肉的糊味,一切都带着愤怒毫不掩饰的扑向浅井。
  外公的拿起来,紧握着一块红的几乎透明的石碳,手中痛意袭来,外公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种真切的痛一点点穿过身体,他不想忽略每一个细节,因为这些痛,她帮自己生生受了,她如此痛苦,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哪怕只是同她一起痛过一回,那也值得。
  浅井看着如此疯狂的外公,只觉着自己身处无间炼狱,而外公就是那满嘴獠牙的恶魔,他想逃离这可怕的地方,腿却如同灌了铅水一般挪不动一步,他只得在口中不断低语。
  “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你这个疯子!”
  语气中入骨的害怕让外公睁开眼睛,那双眼睛,自外婆进来对他吼完那番话之后就一直澄澈,如同无风时平静的湖面,分毫不差的倒映出浅井的模样,外公轻笑一声完全不在意手上的疼痛,淡淡开口。
  “浅井,请你不要用你的浅薄无知随便揣测别人,我很清醒,活这么大我从来没那么清醒,只是你不会懂,这般你不明白的事,你一辈子也明白不来!”
  他说话的语气不知是惋惜,还是无奈,但清楚的是,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场对话,到了终结,只剩诀别!
  无形的压迫让浅井出现幻觉,他看见那獠牙恶魔不断的向他逼近,他感觉到生命正在逐渐流失,可是他不想死,尚未体会过折磨人带来的极致快感的他,如果就此死去,是多么可惜,手中残缺的铁棍再次被握紧,被折断处锋利的缺口正闪耀着清冷的光芒,他用尽全力将铁棍朝外公刺去。
  其实根本不用害怕,只要刺死面前这个人,自己便不用死,就这么简单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残缺的铁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最后的笑意浮起,可就在那铁棍尚未画完轨迹,笑意也只是嘴角勾出半个弧度时,一切便都停止住,结束!
  牢房中突然又灌入一股凉风,沙沙沙沙,吹的浅井额前被打湿的头发有意无意的摆动,那块红的透明的石碳,一半粘着外公手心烧焦的皮肤,而另一半却深深嵌入浅井的额头,他无力的慢慢倒下,就像冬天银杏下不断随风飘荡的落叶一般,最终还是归于黄土,尘埃落定!
  昏暗的牢房中只剩下外公一个人站着,背影瘦削而又孤单,破烂的衣衫随风摇曳,让他看起来也好像在随风摇曳,外公吃力的挪动着脚步,仿佛承受着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今天的这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如果自己不在心中呼唤着她,是不是姑娘就不会跑来看自己;如果那天自己没有翻进那扇窗子,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只要不让她受那样的苦,虽然自己会非常舍不得,但他还是希望,他们俩从来没有认识过!
  只可惜世间没有如果,外公望着面前外婆胸前的伤口,触目惊心,他清晰的记得当铁棍插入她身体的时候,她那仿佛马上就要死掉的叫喊,那对她来说是一场噩梦,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好在,现在她睡着了,脸上的泪痕若隐若现,睫毛上也还有尚未掉下的泪珠,不太均匀的呼吸带出重重的鼻音,她轻轻的摇着头,紧闭着双眼呢喃。
  “不要,不要,不要打我!”
  又是做梦吧!外公无奈的摇头,看来这不是一场好梦!
  他轻轻解开外婆手上的绳子,将这个娇小的身子揽入怀中,一向懂事的外婆在睡梦中也很为他人着想,双手轻轻的环上外公的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乖乖的不再动,只是她好像噩梦连连,额上不停的冒着冷汗,嘴里也一直模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外公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只用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让她心安些。
  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外公想,或许一离开就什么都会好,他抱着外婆往外走,几个日本鬼子被刚才的一幕吓得全身瘫软,有一个甚至还尿了裤子,哪里还有人来拦他!
  顺利的走出门,却碰上守着门的老王头正在低头数钱,一张一张数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抬起头望见他们俩时,欣喜的脸却立马晴转多云,不自觉被吓得手上一松,钱一张张散落在地。
  外公如鹰般的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眼中愤怒的目光明了又灭,灭了又明,可终究还是黯淡下去,因为他是外婆的亲人,因为他也是中国人,外公选择了隐忍,只对着已有些老态龙钟的他说。
  “老王头爷爷,我姑且还叫你一声爷爷,就是想让你知道,恨远远比痛来的更刻骨铭心,人心可以三番五次的被伤害,只要时间够长,一切的伤疤都可以复原的完好如初,到三番五次上次别人的人,想要重复得到原谅,却是如何也不可能!”
  他顿了顿,抬头闭上眼睛,继续道。
  “这次你害得水芳这样惨,我可以原谅你,但你也得明白一件事,自从你选择背叛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水芳的爷爷,你不配,水芳会因为有这样一个爷爷感到无比羞耻!”
  外公面无表情的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一股强风从他身后吹起,那一叠钞票漫天飞舞,却没有一张再回到老王头手中。
  全身伤痕的外公抱着外婆走了许久,只感觉越来越吃力,最终不得不在临湖的街心亭中休息,太阳没有在天空当值,可凭借渐冷的空气和天边渐黑的天幕,外公还是知道现在已是半晚。
  停下来大大的喘了几口气,只休息了几分钟便有强打起精神,准备赶在天黑之前把外婆送回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