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
卡车 更新:2021-02-17 12:18 字数:4885
《葬情鬼夕雨》(欢乐年年之鬼节)作者:黑颜
内容简介:
是谁,鲜血祭银枪,雪衣戎装?
是谁,把锄斜倚姚黄,醉笑残阳?
当莫九褪下战甲,祈望在空门中觅得一处净地的时候,竟发现清净之地非清净。
我许你一个愿望,你为我做一件事。那个晚上,男人眸深似海,光华流转。
一场交易一场战,
当为亡魂引路的河灯点燃的那一刻,
有的事,早已注定无法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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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咚——
咚——
咚——
“洪钟初叩,宝偈高吟上彻天堂,下通地府,上祝诸佛菩萨光照乾坤,下资法界众生同入一乘……”
清远的钟声在山峦间袅袅荡开,僧唱叩钟偈空阔悠扬。
又是七月了。
荒野,蔓草。他静静立于暮色之中,长风拂发,衣袂扑动。耳中依稀还能听到杀伐之声,来自那久远的时空,双眸悲凉渐盛。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叨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唇动,喃喃低语,已记不起是第几次重温那超度亡灵的经文。
蹄声仓猝,由远而近,打破了这旷原仿佛亘古以来便存在的寂寥。他一怔,凝眸望向那在苍茫中迅速接近的几个黑点。
第一章 牡丹魂
山里的寺院来了几个当兵的,破铠败甲,散发黯颜,狼狈不堪,一看就知道是从战场上败逃下来的。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这种事一个月总要碰上好几起。出家人慈悲为怀,总是不好拒之门外的。
寺庙香火不盛,又连逢灾年,勉强奉上的素食极为粗劣。那几个败兵也不计较,将所上的东西一扫而空,似乎还欠的样子。
流窜的败兵最是蛮横,其中有一个胡须满面的大个子瞪着面前空空的碗碟片刻,蓦地一拍桌子,只震得碗碟都跳了起来。
“娘的,这么点东西,连牙缝都不够塞,你们当是打发叫化子……”
待客的是一个中年僧人,见惯了这种场面,也不害怕,合什欠身,“请施主们到后院厢房歇息。”
那大胡子如何受得如此忽视,当的一下拔出了战刀。他左右两个汉子也同时将兵器半抽了出来,显然想大闹一通。
“撑的?”一个低哑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漫入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有这个精力跑啥?到蝎子的阵前威风去。”
那大胡子闻言,沉了脸,因着皮肤黝黑,看不出颜色变化,却也没再发作,似乎对说话的人有些忌惮。
蝎子,是败兵对敌军首领谢汝凤的外号,一是由姓的谐音演变而来,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谢汝凤在战场上的毒辣奸狡。在经历过与之大大小小数十战后,败军现如今对其是闻风丧胆。
说话的人是一个头发蓬乱,满脸风尘的年青人,隐约能看出五官秀气,只是一双眼睛凌厉如刀。
“莫九,你小子说什么……”大胡子右边的人不满,却被大胡子抬手阻止了。
“得,赶了一天路,都休息去吧。大和尚等着咱们呢。”坐在莫九身旁的壮汉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是啊,是啊,真他娘的累!”其他人赶紧顺势打圆场。
莫九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起身。
寺院小而破旧,石阶苔绿,砖间草生,显然有了些年月。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是,后院竟有一片开得极热闹的姚黄,贵气逼人,清香满院。衬着简陋的寺院残墙,苍青的暮色,竟然有一种凄艳的协调美感。
不过两间客厢,那待客僧还只肯开一间,角落那间好说歹说他也不肯让众人借住。
“和尚,你这寺里莫不是藏有女人?”开始坐在莫九身边的那个大汉被和尚的固执气得笑了起来。
那僧人低眉垂眼诵持阿弥陀佛,并不辩解。众人无趣,加上逃亡的疲惫,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便不再相强,都挤进了一间厢房。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窄木床,七八个人睡不下,僧人拿来了席子,铺在地上。都乏得厉害,也不嫌弃,将兵刃作枕就这样横七竖八地躺了上去,不片刻便鼾声大作。
睡至半夜的时候,突然响起喊杀之声,隐隐间似有千军万马趁夜袭来。
众人从睡梦中惊醒,只道敌军追至,手忙脚乱地抓起兵器争先恐后地往门外跑,生怕迟一步,就会丧命在此地。
“这是怎么回事?”因为睡在边上,莫九最先跑到屋外。然而他却突然刹住了身形,茫然低语,被身后冲出的人撞得几下踉跄也无所觉。
院中朗朗清月,花摇影动,除了风拂草木的声音外,哪里有什么异常。
后出来的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惊疑不定地互望一眼,而后均狼狈地别开了眼,脸上火烧。显然都发现此刻的自己在经历长时间的逃亡之后,已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心中惭愧,悻悻地转身回屋。只有莫九仍在站在原地,半晌后方走回去,脸上神色却阴沉了许多。
那个与他关系甚好的兵看了他一眼,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招呼他睡下。
然而,未及半个时辰,正当所有人迷迷糊糊睡过去时,那杀伐之声又起,间中还夹着马蹄踏地之声,以及人的惨号哭泣,便似在耳边一样。
惊起,却又是一片宁静。
“你们……可有听到什么?”一个个子瘦小的兵轻轻地问,声音小得让人听不清,似乎害怕惊扰到什么似的。他睡在角落,此时坐了起来,背依着墙,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没有人回答他,房内安静得让人有些窒息。
许久,翻身的声音响起,有人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莫九仍躺着,却没再睡。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透进来,落在他的身上。他睁着眼,听到屋内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所以当其他人暴怒地骂着再次坐起来的时候,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期间周围宁静依然。
“现在是七月……”在其他人心神不宁地吵吵的时候,莫九的好友在他耳边悄悄道,语气隐隐约约有些诡异。
莫九开始没明白过来,片刻后突然觉得背上升起一股寒意。
七月,院子中的牡丹竟然开得如此娇艳?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其他人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唰唰地落在他身上。
“莫老九,你做什么?”大胡子怒道。
莫九没理他,怔忡地看向窗子,上面映着牡丹花妖娆的暗影。片刻后,他又沉默地躺了下去,手摸着枕在头下的刀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早已习惯他的孤僻,倒也不以为意,心神再次回到这晚上发生的事上,只觉诡异无比,再没人敢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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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撑着眼皮直到东方发白,晨起,众人精神萎靡更胜前日,连大胡子也不复前一日的嚣张。没人愿意再在此地多待一刻,都拿着兵刃匆匆忙忙往寺外走去,无心再吃免费的早饭。
前殿有一个小和尚正在扫院子。其他人都走了过去,莫九走了几步却又折了回来,一把揪住小和尚,冷冷地指控:“小和尚,你这寺院有古怪。”
谁知小和尚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扫地。沙沙声中,残叶被扫帚从石缝中带出,落在莫九磨破洞露出大脚指的靴子前。
小和尚长得眉清目秀,眉眼间又是至静至诚的平静,那一眼如同清水般透彻,倒让人发不出脾气了。
“走吧。这里有没有问题,跟咱们何干?”莫九的伙伴拍了拍他的肩,催促。
莫九沉默半晌。
“你走吧!”
他的同伴一怔,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他娘的又在扯淡些什么,你、你别告诉老子你想……”
莫九点头,没有多说,但是那隐在乱发中下的黑眸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操!疯、疯了……莫老九你他娘、你他娘的……疯了……”同伴一把将手中大刀砸在地上,气得脸通红,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走!你给老子离开这鬼地方!”他蓦地揪住莫九的衣领,就往外拖,连兵刃也顾不上去捡。
然而莫九双足定于原地,竟然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
“孟老大……”他低低叹息,直到暴怒的男人停下来,才又淡淡道:“保重。”
孟老大颓然松手。相处数年,虽然交谈不多,但是也多少摸着点莫九的脾气,下了决心便是不会更改的。
“此正值乱世,大丈夫当应趁机建功立业……”他还想劝,话说到一半却又知无用,悻悻地停了下来。
莫九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我并非什么大丈夫。”他低喃,目光落向破寺围墙外的林梢,眼波幽远浩渺。
孟老大闻言,一股浓浓的失望自心底升起。“莫九,你个龟孙子,算我姓孟的看错了你。”他冷笑,俯身捡起自己的刀,绝然掉头而去。
“莫九只想过平平静静的日子……”几不可闻地叹口气,莫九垂眼自嘲地笑了笑。小和尚仍在扫地,对俩人之间的争执恍若未闻。
“小和尚,我要见主持。”
他受够了战争,也受够了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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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小,算上小和尚,只有九个僧人。主持一大把年纪,须眉皆白,身上的袈裟布满补丁,由此可知确实没什么香火。
“佛门非避难之所,施主还请另觅善处。”未等莫九开口,老和尚已先一步断了他就地剃度的意图。
“莫非大师欲见死不救?”
“大师可知,我这一去,不是身丧他人之手,便是手下多增无数亡魂……”莫九不急,不辩,只是淡淡陈述事实。
“阿弥陀佛!”老和尚和掌垂眼,无话可说,但却仍然有着自己的坚持。
“既然如此,施主若不嫌弃,可暂于鄙寺做些杂役。只是这剃度,却须从长计议。”
莫九微笑,不再多语。
仍然被安排住在昨夜那间客厢,每日的事就是劈柴,担水之类的粗活。
******
前一夜未睡好,白日又做了一整天杂役,莫九晚上回到房间一沾枕便睡沉了过去。
梦深无觉,直到耳边咿吖一声,有人推门而入,带入一股牡丹的天香。他迷迷糊糊中暗忖这寺院的和尚好生无礼,竟然连门也不敲。睁眼看去,却是一个未见过的男子。黑色深衣,发长及腰,夜色中看不清容貌,然一双眸子莹然剔透,光华曜曜。
原来这里不只他一个留发之人啊。心中如是想着,只见那男子远远站着,却并不靠近床边,双眸专注地看着他。
莫九没有理他,又合上了眼继续睡。刀在枕下,自无畏惧,何况来人并无恶意,他要看便随他看去好了。
“虽是女子,却也只能将就了。”良久,低低的叹息声似有若无,还在房中回荡,男人已经转身而去,背影修长俊逸。
莫九一震,蓦然抓着刀从床上跳起来,追出去,却已不见男人身影。
月色朗朗,盛放的姚黄被掩上了一层轻雾,风姿摇曳,比白日更加娇艳。月华流转,他赫然注意到,牡丹原本轻黄的花瓣竟然变成了金黄色,隐隐有光华流动。
就在此时,前一夜曾听到过的杀伐哭喊之声骤起,然似远似近,若断若续,仿佛来自于另一个时空,分毫惊扰不到这里的宁静。
茫茫然,莫九往寺外走去,却在拉开寺门时被高高的门槛绊倒,一跤跌下。回神,才发现竟是南柯一梦,自身仍然躺在床上。耳中虫鸣唧唧,清晰,宁神。
伸手往枕下摸了摸,刀仍在,心中微定。
梦么?
可是为什么那么真实?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那股雅致的香气。
翻身坐起,莫九用拇指压了压自己抽疼的太阳穴,而后下床开门而出。外间景色竟与梦境中一模一样,金黄色的牡丹在明朗的月色下流光溢彩,美得动人心魄。然而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目光不自觉落向隔壁的房间,只见门窗紧闭,一如白日。
“晚上如果听到什么声音,其实不必害怕。”抱着扫帚坐在已有岁月裂痕的台阶上,小和尚手指头绕着一根青草叶。
小和尚叫戒尘,是寺中唯一的孩童。
刚挑完全寺要用的水,莫九全身上下像被水淋过的一样,汗透单衣,风过,觉得有些凉。听到戒尘的话,有些惊讶。
“你听到了?”他心中疑惑,不知昨日还闭口不说的戒尘为何今日主动提起,在他还无法确定那究竟是梦是幻的时候。
“从小就听到了。”戒尘说。“戒尘的地藏经就是这样背会的。”
莫九大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