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
曾氏六合网 更新:2021-09-13 06:54 字数:4822
,她说了一个地方,就开始闭目养神。韩笑言到了一看,是一家越南菜餐厅。这里的装修布置,是东南亚味道和法国风格的混合,表面浓烈而奔放,其实到处都是不经意的精致和奢华。钟可鸣第一次来这里是见一个客户,当时觉得简直像闯进了电影里的场景,这种地方太浪漫,并不适合她这样的女人,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脱口就说了这里,也许是需要证明一点什么,或者想奢侈一下安慰自己。
钟可鸣把菜单推给韩笑言,“我请,你点。”韩笑言也不推让,看了一会儿,点了一个甘蔗虾,一个白咖哩牛肉,一个蔬菜杂煮,一个越式点心拼盘,既不铺张也不过分客气,最后对侍者说“再来个椰青”。饮料部分她只管自己,钟可鸣的由她自己点。钟可鸣说:“这里有很好的红酒,鸡尾酒也不错,不要吗?”韩笑言摇摇头,不知道是不喝酒,还是没有喝酒的心情。钟可鸣就在酒水单里找到了一款法国红酒:“这个,先来一杯。”菜上来了,味道和口感都不错,韩笑言吃得很认真,基本上不说话。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钟可鸣开了口:“大小姐,最近有心事吗?”
韩笑言微微一惊,然后就叹了一口气。钟可鸣说:“和男朋友吵架了?”韩笑言说:“没有吵,吵不起来。这种人呀,连痛痛快快吵一架都不是对手。”
“现在的男人啊,不是我说,真是一点不争气。要和他们认真会气死人的!”
韩笑言说:“我不会影响工作的。”
钟可鸣说:“你想哪里去了。这方面你不用别人提醒的。不为工作,我就不能关心一下你吗?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当你是妹妹的。”
韩笑言是独生子女,没有姐姐,这些年不乏愿意当她哥哥的男人,但是这还是第一次从另一个女人口中听到“妹妹”,心里微微热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就低头喝椰青。想到在电影院她对自己的包庇和友好,韩笑言觉得,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就听见钟可鸣也叹了一口气,“其实,还是你这个年龄好,再有什么烦恼,有年轻这个底子在那儿垫着。不像我这个年纪,是输不起了。”
韩笑言觉得再不说话不行了,忙忙地说:“我还羡慕你的状态呢。事业、家庭都有,孩子都那么大了,自己还这么年轻漂亮,我要是能像你这样,真是什么都不愁了!”
钟可鸣微笑着,不动声色地审视了她一会儿,看到她的表情真诚,目光毫不躲闪,确定她不知道陶丛的事情,暗暗松了一口气,把背慢慢地靠回了椅子上。总算还有人不知道,总算在有的人眼中她还是个成功、幸福的女人。钟可鸣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需要别人的肯定来支撑。这么些天,第一次这样神经放松,可是一放松,怎么竟有点想哭?不能哭,不能哭,再怎么也不能在同事、部下面前哭。可是,能在谁面前哭呢?这些天,她在父母、公婆,还有女儿面前,都是一忍再忍,把眼泪咽了一肚子,现在只要再投进去一块小石头,不,一粒沙子,眼泪的洪流就要决堤。
“我怎么不愁?都愁死了。要是能回到你这个时候,就好了。好多事,我都要重新选择,不一定嫁给陶丛,嫁了也不一定要生孩子,弄得自己彻底被动。”
韩笑言笑了,突然冒出来一句:“可鸣姐,是不是有帅哥追你,让你烦恼啊?”
钟可鸣骂道:“胡说八道!你这样爱拿我们老女人开心了啊,你妈妈没告诉过你不敬老不可以吗?”这种口吻一出来,气氛突然轻松起来。
“那你还有什么烦恼?在我们心目中,你根本就是生在凡间的八仙女!”
“仙女?咳,天知道!”
“说真的,一个女人要怎么才知道应该结婚,应该生小孩了呢?你当初是怎么下的决心?”
这个问题,钟可鸣这些天反思了不止一次。“我当初啊,当初知道什么?碰到一个男人对我好就嫁给他了,有了孩子就生了,根本不懂得这些事情意味着什么,等到明白过来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是年轻,不知道怕。”
“可是这些事情可能就是不能多想,不管对错,趁着年轻做了就做了。像我们现在,想来想去,结果也想不明白,时间倒都想掉了,搞不好都弄得嫁不出去。”
互相这样剖白,谈话已经接近知心的地步了。这本来是同事之间、上下之间要避免的,钟可鸣和韩笑言都深知而且恪守这一点,可是现在,她们就是想践踏这种习惯。各怀心事的她们有一种强烈的需要,需要和最不合适的对象一起,一起破口大骂,一起哈哈大笑,或者眼泪鼻涕地大哭一场。原来在职场摸爬滚打、锤炼出来的纯金一般的自制力,现在成了软泥,成了泥汤水,两个女人迅速现出女性情感强于理智的原形。那些雷打不动的规则显得软弱无力了,它起初还跳出来提醒,后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就闭上讨厌的乌鸦嘴,讪讪地走开了。
钟可鸣用指甲弹了弹空杯,说:“好喝,你也喝点吧。”这次叫来一瓶,挥手赶走侍者,倒了满满两大杯,自己先灌了几口。韩笑言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半,然后说:“这种喝法最野蛮,让人家看见两个女人这种喝法要吓死了。”
“吓死就吓死。吓死别人也比憋死自己强!”钟可鸣说完,自顾自笑了起来。韩笑言也跟着笑了。这一笑不要紧,竟然像吃错了药,两个人止也止不住,嘻嘻嘻,咯咯咯,呵呵呵,嘿嘿嘿,直笑得眼泪流了一脸,按着肚子喘不过气来。
一笑好像笑出了情绪,两个人开始专心喝酒。“当”地一声碰杯,然后一饮而尽,再倒,再“当”的一声,又是一饮而尽。渐渐觉得,通体舒泰,腾云驾雾。看出去,没有一个人不可亲,没有一件事不可笑。不知道是别人面泛桃花,还是自己雾里看花。不够,不够,再来,再来一瓶!
“你现在最想干什么?”钟可鸣趴在桌子上,笑容可掬地问。
“我想找一个最英俊的王子,和他结婚。”韩笑言说。
“然后你和他生孩子,一定要生男孩,要继承王位,王室不欢迎女孩。当然你先生了男孩,后面就可以生女孩,生一大堆女孩,都可以。”
“我不要,我害怕,我害怕。”韩笑言捂着耳朵,开始猛烈地摇头。
“有什么可怕的?生孩子挺好玩的。然后你一定要自己喂奶,一定要自己带,不然,孩子大了和你不亲,你就白辛苦了。”
“我不要白辛苦,也不要辛苦,我不要做妈妈。”韩笑言没有放下耳朵上的手,但是还是听见了。
“那你要不要做女人?嘻嘻,你做都做了。等你肚子里有了,你就完蛋了,没办法了。”
“我可以把他弄出来,我把他揉碎,扔到马桶里,一冲,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样,你会很痛,先是身上痛,然后是心里痛,痛死你痛死你,一直痛到死。”
韩笑言带了哭腔说:“我可怎么办啊?我可怎么办?可鸣姐,我要死了,我怎么办?”
钟可鸣突然沉默了,然后她从酒杯上抬起了脸,逼视着韩笑言:“你,有了?”
韩笑言像被戳了一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钟可鸣安静了一下,好像清醒了不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韩笑言抬头看钟可鸣,只见她脸色已经从绯红变得青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怪不得。”
韩笑言一双模糊的泪眼不明白地瞪着。钟可鸣的眼里的光芒却开始零乱,像无数薄而锋利的刀锋:“我就知道。他怎么会看上你,就算你年轻他也不至于就这样丢了魂啊,原来是你算计他。你是不是故意的?孩子真的是他的吗?你是不是告诉他,他是你的第一个男人,肚子里是你的第一胎?他就心软了,就想对你负责了,是不是?”
韩笑言摇摇头:“他没有说要负责。我也不想要孩子,不想现在要,可是我舍不得弄死他。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生他,该不该给他找个爸爸,不对,不是我决定的,是他不知道要不要娶我。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说不知道?你都把他迷成那个样子,你还说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爱他,是不是?”
“不爱他?我不知道。爱不爱没关系。”
“你胡说什么?你不爱他你勾引他干什么?你把他放了!”
“可是,孩子怎么办?不要爸爸就不能要这个孩子,那就不要,如果不要孩子,就不用有爸爸了。对,有孩子,以后总会找到爸爸的。不对,有了爸爸,以后总能有孩子。咦,到底是怎么回事?”韩笑言偏着头,想不通自己的问题。
这时候钟可鸣的手机响了一声,她一看,是陶丛约她明天见,要好好谈谈。她丢下手机,对着韩笑言嚷嚷:“好好谈谈,谈什么?谈个屁啊!你说,你们到底分不分手?”
韩笑言无辜地说:“他说要和我分手?他没说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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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你不会说吗?”钟可鸣伸手过来,抓起韩笑言的前襟,几乎要隔着桌子把她整个人抓过去,但是到底没有力气,拎到一半只好放下来,胡乱地摇着她,像要把她摇散架:“你说!你说!分手,马上分手!”
“分手就分手!这种男人,也没什么好。连一句痛快话都说不出来,我都看不起他!”韩笑言好像得到了鼓励,转移了方向。
“说好了?你和他分手,然后我再和他离婚,叫他鸡飞蛋打!这种人,就应该这个下场。”
“你?和他离婚?你和他什么时候结的婚?”
“你在说什么?我们都结婚八年了,你不要假装不知道!”
“不可能!他说过,像你这种女人最不能娶,杀,杀了他也不娶。”
“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连钟可鸣自己都没有想到,这句话话音刚落,一个闪电般的耳光就落在了韩笑言的脸上。
韩笑言捂着震得发麻的脸,口齿不清地说:“我没说错嘛,沙乐群,怎么会,和你结婚?”
“什么沙乐群?我在说陶丛,陶丛!那个千刀万剐的,良心叫狗吃了,伤我的心,丢我的脸,让我以后怎么办啊?”
韩笑言的脸现在开始火烧火燎地疼,事实上已经红肿了起来。疼痛好像让她清醒了一点,说话也连贯了:“你不知道以后怎么办,现在干吗先打我呢?”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但是要命的是,偏偏记得回家之前的事情,那些话,对方说的,自己说的,都记得八九不离十。
两个距离太近的女人,终于互相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就像手里握着一个冒烟的炸弹,正在嘶嘶作响,随时可以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或者同归于尽。
钟可鸣正在思考对策,没想到马上就不需要了。一个星期之后,韩笑言辞职了。而且据说没有找到下一个单位,想回家休息一阵子。钟可鸣心中冷笑:是准备生孩子,回去安心保胎了吧。
可是后来一直没有听到她结婚生子的消息,就想:还是没有搞定男朋友,只好不生了。想到自己好歹已经完成了这个历史使命,还是暗暗有点优越。不管怎么样,孩子总是她的,孩子总在一天天长大。那些和陶丛、和孩子一起度过的时间,是任何人都插不进来而夺不去的。
她永远不会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其实韩笑言并没有怀孕,反常的生理不过是精神压力造成的。就在韩笑言终于鼓足勇气到医院检查,看到检查结果是阴性之后,当天晚上,差点弄出人命的红色潮汐就汹涌而至,让她几乎无法走路。沙乐群非常小心地照顾她,弄得好像她真的是孕妇似的,甚至已经在坐月子了。事后沙乐群第一次提出结婚,韩笑言懒懒地笑着,没有回答。
钟可鸣终于攒足了力气高调出击,提出和陶丛离婚。但是陶丛不同意,他说那个女孩子已经消失,他要将家庭完整地维护下去,而且搬出父母、岳父母来求情,钟可鸣不为所动,最后,陶丛搬出了女儿,看着才五岁多、嫩豌豆一样的女儿,钟可鸣心软了,只好暂时偃旗息鼓。他们似乎又回到以前的生活。但是有一点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钟可鸣的眼睛开始重新看得见其他男人了,她很快发现:男人和男人不一样,男人和男人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一样。哼,如果再遇上好的,我也不放过。到时候,看谁笑谁哭。为了似远似近的这一天,钟可鸣把保养自己当成了最重要的功课,一天也不松懈。
收心回来,工作上重新顺风顺水。有时候,当她的目光落到韩笑言空着的座位上,她的脸会掠过一阵轻微的痉挛:现在,她再也找不到人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