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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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氏六合网 更新:2021-09-13 06:54 字数:4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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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这个工程点,是由市政府为一个县里挖的,说是为了战争一旦爆发,让贫下中农使用的。贫下中农们大概都广积粮去了,这深挖洞的事,就交给了我们这些有问题的人来做。所谓问题,现在的青年人大概听不懂了,就是犯了错误的意思。说某某出问题了,就是犯错误了。现在回忆,这种决策的制定有些糊涂,我们这些有问题的人挖的防空洞,质量信得过吗?一旦有了战争,贫下中农敢使用吗?
我是在1975年的“评水浒运动”中出的问题,当时批判宋江是一个投降派。我那天喝了点儿酒,私下对工友们说,宋江这个人其实不错,挺讲义气的嘛。就有一个要求进步的工友把这句话给捅到上边去了。这句话用阶级的观点一分析,便有了政治问题。于是,先是领导找我谈话,帮助我认识了问题的严重性,然后就把我从机关拿了出来,办了几天学习班,我在领导的帮助下,在政治高度上认识了一下自己的思想问题,算过了关。再然后,领导便把我下放到这支工程队里来了。这个故事的主角老张也在里边。
这支工程队有一百多人。人不太多,可这一百多人成分复杂。有走资派,有反动学术权威,还有一些在“批林批孔”或者“评水浒运动”中犯错误的人,但都属于人民内部矛盾(说了错话,办了错事的)。我和十几位就属于这后一种人。
我与老张不熟悉,并不知道他是哪一个单位派下来的。但他肯定有问题,否则绝不会来到我们这支队伍里。现在可以套用伟人一句语录(当时借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随便套用伟人的语录):我们都是来自各个单位,为了一个共同的深挖洞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每天的劳动量很大。八个小时是一定要干满点的,有时还要加班加点,说是为了赶进度。有一句口号是:要抢在超级大国发动战争之前。好像原子弹随时都会在我们的头上飞下来。能不紧张吗?我们吃住都在山里边,星期天也不下山,就是为了抢进度。
老张有手艺,是砌工。也就是泥瓦工。我跟他是一样的工种。这活虽然比和泥搬砖稍稍轻松一些,可也是累得够戗。想想看;每天一个工要有上千块砖砌上去,从洞里爬上来的时候,人都像根棍子似的直了。
有时星期天不加班了,也能休息一天。人们总算逮住歇息的机会了,就死死地睡觉。我现在还记得,当时有时做梦也是睡觉。累啊。其实不睡觉也没有什么地方去,四外都是山。都是庄稼地和野树林子,现在想起来,如果到山上四处走走,也应该是一件很浪漫主义的事情,可是当时谁也没有心情去浪漫。而且没有特殊情况,队上也不让请假。这支队伍的队长兼指导员姓段。段领导管理得特严。
这里我讲几句段指导员的事儿。段指导员本来是市里某国营大厂的一个革委会的副主任(相当于现在的副厂长),他也因为犯了错误,才给弄到这工程队里来的。他犯的这个错误有些荒唐:段指导员本来是某个厂里的造反派头头儿,三结合(现在的读者或许听不太懂了,三结合,即是当时各级党委组织领导班子的一个形式,即有群众代表、有老干部代表、有解放军支左的代表参加组成的领导班子)时,段指导员被结合进来了。段领导被结合,不仅因为他造反有功,还因为他有一个非常出色的举动,他把他大年初一的生日改在了每年的7月1日,即和中国共产党一天过生日。这也被称为与旧的观念决裂的一个重大表现。当地的报纸上还为段指导员写过稿子。于是段指导员就出名了(这种事现在说起来,肯定有年轻的读者认定太荒唐,可是“文革”的时候就是这般荒唐)。后来厂里成立革委会,他也被结合进来了,当了一个副主任。段领导又有了新举措,他再一次改生日,他对外宣布,他的生日要改在每年12月26日,即伟大领袖毛主席过生日那天,他也过生日。可这一次段领导可没有交上好运。立刻有人反驳他:你他*的算什么东西?敢和毛主席一天过生日,你也配?于是,这就成了段领导的罪过,他在厂革委会副主任的位置上被人拿了下来,幸亏老段平常人缘不错,有一些共同造反的战友们努力保他,他才没有倒更大的霉,他的7月1日的生日也不敢过了。又退回到他原来的生日了。造反派里的战友们为了保全他,便让他来这个工程队了。30年后我再见到他时,他头发已经灰白了。他感慨地说,当时他也是懵了头,不知道怎么表现进步才好,才闹出了这个事儿。如果不是他平常人缘好,打他一个反革命,也不在话下。此是闲话,带过。
再说老张,让人奇怪的是,老张星期天从来不加班。每个星期天他也不睡觉,他总要下山一趟。星期一上午按点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管理我们的段指导员也从不问老张干什么去了。于是,老张的行动就格外神秘起来了。
队里边有几个积极分子(积极分子哪里都有,别看同样是犯了错误的,就能有人汇报你。写到这里,谈歌有些悲哀,套用一句古诗:同是犯错误,揭发何太急?)就向上告发这件事。其实这些揭发者也未必觉悟程度有多高,大概是觉得老张能出去,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去。这里边应该有忌妒的心理。李大年也是一个。
李大年是队上的挖土工。他原来是一个工厂烧锅炉的,有一次喝多了酒,就说美国的日子比中国好过。苏联的卢布好,结实。就有人告了密(那年代告密的人似乎特别多),上级就给李大年办学习班,要他承认错误。李大年咬住了牙,不认账。他反驳说:我没有去过美国,怎么能知道美国好不好呢?我也没有穿过苏联的卢布,我怎么能知道苏联的卢布结实不结实呢?这是给我李大年造谣生事。再查,也无实据,于是就把李大年发到这里来了。我们两个人住一个宿舍,此人身材高大,似乎精力特别充沛。他偷偷跟踪过老张两回,那一天挺晚才回来,进了屋,李大年往床上一躺,一句话也不说,两眼直勾勾地望房顶。我奇怪地问:“大年,你怎么了?”
李大年翻身坐了起来,直着眼睛看着我,说了句:“乖乖,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你知道我发现了老张什么?”
我不解地问:“你能发现什么?莫非你发现老张搞女人去了?”
李大年看了看我,又小心地看了看门,门紧紧关着。李大年跳下床,凑到我身旁,小声说道:“这老张,刚下山,就有一辆汽车来接他。天!是小汽车。冒着一道烟就把老张给拉走了。这老张是什么人啊?”
汽车?而且还是小汽车?我的脑袋也懵了。老张是什么身份的人啊,竟用小汽车来接?我一下子来了兴趣:“你没有看错?”我这话问得有点儿多余。那么大的一个汽车,李大年断不会看走眼。也绝不会把牛车看成小汽车。年轻的读者读到这里,可别怪我和李大年大惊小怪,当年的街上可没有这么多小汽车。一个城市的革委会(也就是现在的市政府),也顶多就是配一辆伏尔加(一种老式进口轿车),剩下的也就是几辆吉普车。我们在这大山里能见到小轿车,岂不是新鲜。
从古至今,大概人类的好奇心是非常活跃的。我本不是多事儿的人,可好奇心也被老张勾了起来。又是一个星期天早上,我和李大年早早起来,偷偷跟着老张,果然,他大大方方地走到山下,真有一辆小轿车在山下等他。一个穿便衣的年轻男人还替他打开车门,他钻进了汽车,汽车便开走了。我和李大年都瞪大了眼睛,现在回忆,当时我们的目光里大概除了惊讶,不会有别的内容了。回来的路上,李大年对我讲,那是上海牌小轿车。天!上海牌小汽车,那都是省长以上的干部才能乘坐的啊。
老张是星期一早上回来的。我们猜测也一定是用小汽车送回来的。这个神秘的老张,他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心里一点儿也猜不透。我开始跟他套话儿。我装作闲聊天的口气,问他过去是干什么的?老张笑了笑,他说他是厂子里的清洁工。他说话时不像撒谎。他还给我讲了搞清洁的一些注意事项和一些方法,至今我还记得并使用。比如扫地时一定要把扫帚沾上水,否则容易搞得尘土飞扬。我问他什么时候学的砌墙这活儿。老张笑了,说:“这还用学吗?谁不会啊。”
又是一个星期天早上,我和李大年谁也不睡懒觉了。我们看着老张下山,我和李大年就悄悄地跟在后边。
老张回头看到了我们,就笑道:“你们两个这是去干什么啊?”
我嘻嘻笑道:“没事,跟你去玩会儿。”
老张笑着摇头:“不行吧,人家可是不让你们去的。”
李大年说:“你就带我们去一趟吧。”
老张不说话,继续往山下走。到了山下,那辆小汽车果然等在那里。这次我们看清楚了,这是一辆军车。一个穿便衣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盯着我们认真打量,很严肃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是啊,我们是干什么的?我和李大年互相望望,说不上话来。老张笑了笑:“他们是跟我一起干活儿的。早晨起来锻炼身体,正好送我下山来了。”
便衣男人点点头,不再理我们,对老张说:“您请上车吧。”
老张似乎有些无奈地看看我们,便上车了。车就开走了。
我和李大年无趣地看着车远远地走了,便沮丧地走了回来。
我们回来就奇怪,老张是个什么人啊?为什么会有部队的车来接他呢。我们还都听清楚了那个便衣男人对老张讲的话,他使用的是“您请上车吧。”您?如此尊重老张,老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我和李大年终于忍不住了,我们去问了段指导员,段指导员苦笑:“行了,你们就别追问了。反正老张下山是请了假的,也是准了假的。我还告诉你们,这假不是我准的。是上边。懂吗?上边!”
上边?这就更让人生疑了。我们怀疑老张是一个大官。李大年甚至说,老张肯定是落魄的大人物。否则,那每个星期天早早在山下等他的小汽车,怎么会来接他呢?
可是没有证据。
李大年相信,老张的真实身份肯定会被揭秘的。我也相信。
可是我们这个目的没有达到,也就是半个月之后,毛主席逝世了,紧接着“四人帮”也揪出来了,防空洞的活儿停止了。我们就各回各单位去揭批“四人帮”了。其实我们能揭批个什么啊?我们也不认识“四人帮”。
这几个月挖防空洞的工作,我没有别的收获,就是认识了几个人,这几个还真交上了朋友。比如李大年,就成了我的好朋友。人们都说个子大,心眼少,可他是个例外,个子大,心跟儿也大,“文革”后,政策刚一放开,李大年就从厂子里辞职了,自己干生意了。他从银行贷了一些款子,就开了饭店,饭店越开越大。几十年过去,他在我们市里边开了三个大饭店,他还把两个连锁店,开到省城去了。而且北京、天津都有分店。而且开一个火一个。当然,这些我都是听说。“文革”后,我的工作变动了一下,调到了外埠,过去的朋友工友们来出差,总免不了找我聚一聚,话题总是少不了这个李大年。有人还告诉我,李大年手下有高人。这个高人指导着李大年开饭店。这个人姓张。(其实就是张全礼,可是我当时就是想不起来。)
前年夏天,我回去了一趟,李大年把我请到他的第五个新开业的“望月楼酒店”里,我真的吓坏了。眼睛都看直了。这个“望月楼酒店”就是放在北京上海,也应该是高档的。十五层的高楼,非常气派。上边十层是住宿,下边五层全是酒店的生意。酒店外边排满了小汽车。我笑道:“生意真好啊。”
李大年笑了,他拿目光瞄了瞄那些不断开来的小汽车,低声道:“有了他们,我这生意还能不好吗?不瞒你说,来晚了,他们都找不到停车位。”
我们不言而喻地哈哈笑了。
李大年自然要请我吃饭。他还找了几个陪吃的。我们被安排在三楼非常豪华的一个大雅间里,一张能坐三十个人的大餐桌。我看到了已经被李大年请来的几个人。有三个我还能认出来,都是当年一起挖过防空洞的。大家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李大年不时出去,他悄悄告诉我,每天都有许多重要的客人,需要他出面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