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言重，若无他事。在下告退。”
  ****
  “言，你回来啦，我们去晒晒太阳吧。”娇美的声音响起。
  只见那白衣女子倚着窗沿，眸中满是笑意。
  那是一张绝美的脸，像极了宫青蓝。虽然她面色似衣裳一般雪白，但面上的神采丝毫不减，暖阳一照，更是明艳动人。
  “好。”
  推门而进的男子爽朗应下，言语间满是暖意。
  语罢，他走到窗边抱起那女子。
  园内春意盎然，煦阳将周围景物全都染上一丝暖色。偶尔吹来的春风倒是没被这阳光温暖，仍透着凉意。
  男子取过夹袄给女子穿起来。
  “晗，今日虽暖，但还是要小心身子。”男子伸手向上扯了扯女子身上的毯子。
  女子浅笑，捉过那双精致的手覆在自己隆起的腹上。
  “言，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他幽蓝的眸子被阳光点缀上少许金色，格外迷人。
  “我希望是男孩。”女子笑着开口。
  男子静静的望向她。
  “最好能有双像你一样的眸子，深蓝色的。”她迷醉的盯着他的眼眸。
  “若是个女孩，也有夫人这般貌美，岂不美哉。”
  “你啊。”女子娇笑道。
  “诶，动了，动了。”男子惊奇的看着她，最后干脆把头也贴上女子的腹部，听着里面的动静。时不时跟里面的小东西说上几句。
  里面的孩子也不知听懂没听懂，偶尔伸伸胳膊腿的回应着。
  女子笑意不减，瞥向树下那片灰白色的小生物，由着这对父子闹去了。
  云影变幻，天光透着缝隙洒下，园里依旧惬意。
  “也不知道青蓝怎么样了，这几年都没见着她。”万俟晗有些惦记那位跟自己相貌十分相似的女子。虽无血缘关系，但却面貌相像，这可是寻不来的缘分。
  “你说，以后我和她的孩子会不会也生得相貌相似呢。”母亲外貌相近，不知道孩子会不会受影响。青蓝嫁人好几年了，也该有孩子了吧。没准我们的孩子还能结成姻亲。
  男子依旧侧耳贴在她的腹上。
  “青蓝是个孤儿，嫁了人，便有了自己的家人，怎么都会过得很幸福，夫人不用担心。”
  “可是，怎么好几年都没她的消息了呢？”
  “她随着夫君搬去别处，联络自然没有以前方便。不过前年她来了信，说她过得很好。夫人不必挂心。”男子自如的答道，但心里清楚，这些都是为了安她的心编出来的谎话。
  那一年，她和萧逸葬身火海。想必，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故人已逝，生者如斯。
  “那我就放心了。”从万俟言口中得知宫青蓝过得很好，她说不出的开心，面颊带上孩童般纯净的笑。
  男子面上的笑花曳在唇边，仍趴在她的肚腹，撒娇似的赖着不动。
  “小主，夫人，该用饭了。”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园中的宁静。
  男子朝那妇人摆了摆手，后者行了礼便先退下了。
  他温柔的看向栏柱边坐着的女子。
  女子领会了他的意思，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突然想起什么来，女子开口道：“对了，它们还没吃饱的。”她看向树下那些活泼的鸟儿。“等它们吃饱了，我们再吃。”
  女子眨了眨眼，看向男子。“或者我们把饭叫进园子里来，和它们一起吃。”
  男子看向她，眼中满是怜爱，点了点头。
  ****
  “唔。”躺在树下休息的男子被在他身上跳来跳去的鸟儿吵醒，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眼眸泛着笑意。“小家伙，你在我这又觅不到吃的。”
  感受到脚下物体的动静，鸟儿一惊，展翅飞去。
  “哎，真是薄情。”男子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尘。
  眸光随着飞远的鸟儿流转，突然定住。
  美人！
  那站在岸头的女子，清丽高雅，气质脱尘，真真是美到极致。可惜，如此娇媚的脸庞却不带一丝笑意，生生破坏了这柔美。
  这美人打从何处来？男子敢肯定这姑娘不是当地人，不然他来到此地将近一年，怎么都没听说过有如此美人。再看看周围只增不减的瞟向她的目光，想也知道是大家都没见过如此秀色。
  “月神玉骨冰雪肌，莲步秋姿翠玉声。低眉垂眼一笑开，倾人倾城再倾国。若是这清冷的脸上能带个笑容，那就完美了。”男子忍不住上前感叹道。如此佳人，不上前认识一下实在是有违他做人的原则。
  在岸头等着韩朔与韩彦的宫青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和轻佻的语调，禁不住抬目。
  萧逸……
  当年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也是吟得这首诗。此诗并非什么名家大作，只是他随口念来的，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竟还能听到。
  几年前帝都箫府别院的那场大火，外界传言他与宫青蓝都葬身火海。没有想到，他竟会在这极北之地出现。
  他与宫青蓝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位美人，在下云笑。”男子淡淡的勾着唇角，慵懒的面庞透出慑人的华光。
  云笑？宫青素仔细审视萧逸的表情，发现他确实不认得自己。可是，眼前这个男子分明就是萧逸。
  天下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恣意妖媚的男子。
  “夫人。”韩朔带着韩彦走来，目光却停留在宫青素面前的这个男子身上。
  诶？夫人！？不是吧。这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的美人，竟然已经嫁人！自己就顾着看这娇美的脸，竟没注意到她那身夫人打扮。
  云笑转眼一看，后来的男子身边还带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只那眉眼，就与这美人有七分相似。
  天呐！这真是人间惨剧！
  美人啊！美人！
  云笑垂头叹息，面上挂着挥之不去的怅然。
  片刻，他才感受到对面这三人直直看向自己的目光。
  不好，走为上策。
  “不好意思，打扰了！”说罢，便很快消失在纷攘的人流中。
  “夫君，刚刚那人。”宫青素看着那位自称云笑的男子离去的背影。
  她与韩朔魔教一役后，便不再过问世事，携手过着周游享乐的日子。她只记得那年新皇登基，民间传言萧逸与宫青蓝葬身大火。
  可刚才的男子……分明是萧逸。
  韩朔明白宫青素所想，摸了摸她的头，“夫人，烦心之事过去便了，又何须多想。”
  宫青素点头。
  三人准备上船，动身离开此地。
  “彦儿？”韩朔正要牵起韩彦，发现自己的儿子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久久不动。
  韩彦抬头，清秀的小脸面无表情，少了几分稚气。
  “爹，若是左阿姨也像萧逸这样就好了。”
  他听过自己的爹娘谈起萧逸。刚刚那人的面貌与爹娘口中的萧逸一模一样，而且看爹和娘的反应，他能肯定刚刚那人就是萧逸。只不过是不记得前尘往事的萧逸。
  “要是忘了江叔叔，那这婚事对左阿姨来说应该是件喜事了。”
  韩朔捏了捏韩彦的小脸，这孩子的性格极像宫青竹，打小就冷冰冰的。可是，心思缜密，观察入微却是他的长处。
  “彦儿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懂。”韩朔牵过韩彦的手。
  有些事，宁愿痛苦的记着，也不要遗忘后的欢娱。回忆也许苦涩，可多少还有念想；没有回忆的人生才是真真的痛苦。没有过往没有牵绊，来时不曾有挂念，去时亦留不下痕迹。
  韩彦疑惑的看着韩朔，他没读懂父亲面上复杂的神色。
  韩朔却不愿继续，而是拉着他的手上船。
  感情这种事，没有经历过，再聪明的人也无法理解。
  ****
  “……那是秋末时节一个寒风瑟瑟的傍晚……”
  名叫云笑的男子刚踏进酒楼，便听到说书人那爽朗的嗓音。
  他眯了眯桃花眼，直直上了二楼，找了一处环境雅致又方便听书的位置坐下。
  云笑浅饮一杯，琥珀的眸子始终盯着屋檐上那些迎着日头梳理羽翼的织初鸟。
  “好。”
  “好啊。”
  楼下爆发出一片赞扬之声，都为说书人那声色并茂的表演而折服。
  云笑收回思绪，瞧了一眼楼下。
  哈，果然好酒。
  喝过一盅，他又满上一杯。
  酒罢，他拿起筷子，审视起桌上的几碟小菜。注意力却一直被楼下的说书声吸引着。
  “话说，这一年，先皇下旨，让那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萧世子娶了貌美如花的宫家小姐，这两人真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说书人变换腔调，“世人都知这萧世子面如傅粉，世子妃更是美得不可方物。你要问城南那癞子，谁美？”说书人学着癞子模样，憨笑两声，“都美，都美。”
  围着的人哄堂大笑，好不热闹。
  云笑漫不经心的品着酒，等着这故事继续。
  窗外的春桃散的有些疲倦，周围几桌也已换过一些陌生面孔。
  楼下的人群依旧兴味不减，定定的听着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仿佛着了魔一般。
  突然，楼里的气氛随着说书人嘶哑的声音低沉下去。
  云笑心里暗叹，这老张虽然每天都有新段子，可无论说哪出，他都能声情并茂，引得听客，或啼笑不止，或悲从中来、无人不恸。
  妙绝！
  “……在那隆冬时节白雪皑皑的傍晚，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三日……风流世子萧逸和那绝代佳人宫青蓝……”
  云笑手中的筷子猛然一停。
  琥珀色的眸光漾起些许波动。
  春风裹挟着桃瓣飘进窗子，带来丝丝香气，粉白的桃瓣散在桌上，倒是将这古朴的木桌点缀的有些雅致。
  云笑眸光一转，“小二，这菜里怎么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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