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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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裁判 更新:2021-02-17 12:17 字数:4896
“哪敢,只是想让秋离妹妹尝尝这正宗的杏仁糕。”他故意加重了‘正宗’二字。
左秋离也不气恼,认真品着美食。
几杯桂花酿下肚,脸颊渐渐灼热。
左秋离脸色微红,见江函予又倒一杯,忽然想起他有伤在身,不宜饮酒,伸手阻止。
江函予抬手覆在她手上,“难得秋离妹妹也在,美酒佳人,多喝几杯无碍。”说罢,将那杯桂花酿送入口中。
左秋离望着对面的江函予,突然一种复杂酸涩涌上心头。她收手,快步出了酒楼。江函予收敛表情,丢出一锭银子在桌上,便跟了出去。
两人沿着明河一前一后的走着,似乎没有一方想要先开口打破这沉寂。
不知不觉已行至明泉,泉水声被晚风洗涤的更加清脆悦耳,不沾一丝杂质。
“秋离妹妹。”江函予见左秋离脱去绣鞋,呼喊出声。
左秋离像是没听到江函予的话,将绣鞋置于泉边的青石上。
月下,水花随着少女雪白的足跳跃着。
“函予哥你看……明天就是十五了呢。”左秋离望着天上那轮渐盈之月,笑得很开心。
江函予侧头,看向水中的月影,久久没有出声。
“秋离妹妹,天晚了,小心着凉。”片刻,江函予提醒道。
“函予哥,你知道么,小时候,我就常常和娘坐在后院的泉边这么玩水;后来娘走了,夏天的晚上,表姐就这么陪着我;再后来,表姐嫁人了,就没人陪我坐在泉边了。”左秋离像是没听到江函予的话,神色没有任何起伏。
接着是良久的沉默。
水声和蛙叫和谐的奏着。
倏地,那水声断了。
“函予哥……”
“秋离……”
两人一齐开口。
“函予哥先说。”
“秋离妹妹请讲。”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哈哈……”左秋离和江函予几乎同时笑出声来。
笑声停歇,沉默片刻。
“函予哥……”
“嗯。”
“我从不后悔……从不后悔喜欢函予哥,所以,函予哥也别后悔。”她停住,转过头看向他。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边;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所以……”左秋离顿了顿,“所以,以后让我当你的亲妹妹吧。”说到这,左秋离眸光波动,转过头去。她知道,函予哥珍惜她。
半响,江函予开口,“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他起身,转向回去的方向。
“函予哥……”左秋离轻快的唤道。
江函予回头,见左秋离正抬着双臂,望向他。
“函予哥抱我回去。”她说的很坚决,别过头。表示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左秋离这副模样,他展颜而笑,真是尽妹妹之所极,赖皮的没话说。
他走过去,抱起左秋离,让她稳稳的立在那青石上,足上的水顺着石隙流下。
左秋离撅嘴,搞了半天,还是要自己走回去啊,这个哥哥真没用。左秋离正想开口抱怨,江函予转过身,示意左秋离上来。她得意的跳上江函予的背。
背稳左秋离,他回身拎起那双绣鞋。两人向锦风道场行着。
银辉洒满街市小巷。更夫的铜锣响起,褪去了镇子的喧闹,屋舍的烛火渐渐熄了,迎来又一个短暂的夜。夜风夹杂着些许寒意,两颗心却格外温暖。
这一刻温存,足够回味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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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傍晚。
月色下,隐约可见山路上行着的两人。
“江少侠,请记好贫道的步伐。错一步便回天乏术了。”明远道长对身后的江函予道。
江函予点头,“道长请。”
“铭书,你怎么来了?”弟弟左铭书的出现,让左秋离惊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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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韩少侠吗?怎么有时间到寒舍来。”倪轩掩下心底的惊诧,有礼的问道。这个住所,是他私底下置办的,只有几个亲近之人知道。这韩朔,是如何找上自己的?而且,此时此刻江湖不是正为热闹嘛,宫文宇失踪,宫青蓝被朝廷通缉,他怎么还如此闲适。他身后跟着的带着头纱的女子又是谁?武艺绝对不低。
韩朔也客套的还礼,“在下,是来找倪门主的二夫人的。”
听到韩朔此话,倪轩脸色一变,又迅速回到正常。“韩少侠,找鄙人的夫人有何事?”
世人都知道,倪门主艳福不浅,娶了三位如花似玉的夫人,最难得的是三位夫人之间还相处融洽,家宅安乐。倪门主可是坐享齐人之福啊,当然倪门主对三位夫人的疼爱也是众说周知,天下若有谁能够让倪门主动容的,怕也就是那三位夫人了。
站在韩朔身后的女子走上前,掀掉盖头。“我找五公子。”
倪轩看到宫青竹那张脸,她不是宫青蓝,虽然一模一样,但是气质相差甚远,没有人会将其混淆。根据手上的消息,再加上这句“五公子”倪轩已经知道这位女子究竟是何人。虽然不清楚这件事情背后的具体细节,可倪轩也知道接下来韩朔找自己的事,只怕会更难了。
“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倪门主的二夫人就是当年的魔教五公子,亦是祝家遗孤。在下现在有事找她,希望倪门主能代为引荐。”韩朔直接道出目的。
倪轩不知道韩朔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些消息,但是若想借此来危害芊儿,他……
“夫君,有客自远方来,何不请进屋内。”倪轩还在犹豫,那厢房里却已经传来脆生生的声音。
一名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明眸善睐的女子推开门,“韩少侠,芷云宫宫主,请进。”
“韩少侠,找妾身有什么事?”女子斟好茶,递给韩朔和宫青竹。
“倪夫人,魔教的事情,你知道多少?”韩朔其实也不太确定这位五公子对魔教内部究竟知道多少,因为当年,在所有公子中只有五公子最为年幼,不过八岁。
五公子,现在已经改名为花芊叶的女子,眼波微转,看了下宫青竹与韩朔两人之间的气氛,“宫主若是已经寻得良人,又何必纠缠太多。”花芊叶这句话说得真心,她就因为太执着于过去,差点失去最重要的人,幸而,她能够及时醒悟。
宫青竹不能够理解花芊叶的用心,但是对于她来说重要的东西她有能力去保护。
“五公子,有话可以直说。”宫青竹相信,既然这个女人愿意见自己,必然是做好了要将她所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的准备,没必要绕弯子。
“五公子已经死了,妾身现在名为花芊叶,若宫主不介意的话可以唤我姐姐,或者倪夫人。”魔教七公子没有名字,他们拥有的仅仅是个代号。而这个代号会随着自己的死亡,传下去,魔教七公子只是一群死后连名都没有的人。“魔教之事,妾身知道的不多。只能说芷云宫背后真正的主人,与前朝有关。”
与前朝有关,难怪芷云宫的目的一直是统一武林,同时又抵抗朝廷。
萧逸。如果说要与前朝联系的话,萧王爷是唯一的前朝遗臣,再加上当年是他开城降敌的。若此举是为了保留皇室的血种,那便说得过去。此刻又加上皇室那边对萧家的举动,青蓝小师妹的下嫁,如果这一切联系起来,最为有可能的人,是萧逸。
只是,朝廷究竟只是单纯想要灭掉萧家,还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万俟家,那个占卜预言究竟是什么?风尹当年所作之事,魔教背后的人是否知道,这一切事情的布局,究竟是谁在背后操作。
那个占卜预言是所有事情的关键。
第三十五章
虽知道左铭书是奉爹的意思,但自己被这么绑着回家,左秋离还是很恼怒。
一到左家,便朝左裕的书房奔去。一定要问个究竟。
“爹,铭书说的退婚,是怎么回事。”
左裕上下打量了左秋离,见她安然无恙,稍稍放心。
“喏。”他递给左秋离那封书信。
左秋离看着信封上那字体,确实是函予哥的没错。她凝着眉,抽出信纸。一个一个字的抠着信纸上的内容,手开始颤抖,视线开始模糊。最后她仔细确认了信的时间,七月初八。也就是函予哥拿到扳指的前一天。那时候函予哥就已经寄出了这信?
“爹,求你让我去见函予哥。”
“不行。”左裕回的很决绝。
“爹……函予哥下落不明,肯定是出了大事,求您了,求您让我去找他吧。”
“呵……这次试武大会想必秋儿收获不少吧。”左裕神色忽变。“怎么连礼数都不懂了。”
左秋离愣住,知道爹是真的恼了。她低下头。
左裕面色稍缓,“明天我会请赵师傅再来教你礼数,之后几天还有落香斋的瑜姬来指导你琴艺,另外爹还安排了司珍坊的‘玉手’教你女红。总之,之前欠下的,都要补上。”
爹以前是不会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的,现在不管她愿不愿意,爹都已经替她安排好了,似乎也没有要征求她意见的意思。
左裕装作没注意到左秋离的表情,继续道:“总之,寻常女子会的,你都应该会,爹的要求并不高。你要好好学,忙起来就不会胡斯乱想了。”
“可是,爹……”
“好了。江家这次连婚都退了,你还不好好闭门思过。真是给左家列祖列宗丢脸。”
左秋离觉得爹的反应有些异乎寻常,并不是因为他责备自己,而是掩在这些表面之下的一些东西。一时间,她的脑子全乱了,她需要时间来梳理。
“下去吧。”
“是,秋儿先回房了。”她欠身退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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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她在房内绣着那副鸳鸯织锦。抬头看向窗子,假山后,院墙外,屋顶上恐怕都已布满了爹的眼线。从小到大,她头一次在自己家被这么多人监视。
手腕起落,抽出那丝线。
回忆起自己与江函予的种种,十二岁时的嬉闹,苷枝会上的默契,相处融洽。她微微蹙眉,最奇怪的就是那条‘绿松钏子’。这么多年,她在意的并不是那条手钏,而是掩藏在手钏下,江函予的难言之隐。如果说两年多来,江函予和刘允儿都没有再联系,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当年其实是逢场作戏。函予哥只是利用了刘允儿,但刘允儿却似乎入戏了。左秋离想起试武大会上刘允儿的出现,这个猜测应该没错。
那么回头想来,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两年前的那次左秋离是真的生气了,提前离开了宫家。那么他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离开宫家?或者是离开自己?
如果是离开宫家,那么就是留在宫家会有危险。试武大会上,宫青远宫青扬死了,宫青竹变成魔教教主。很明显,宫青远是被魔教利用了,也就是被宫青竹利用。那么宫青竹的魔教身份是从何时开始的?她到宫家的时候?还是中途被调了包?真正的宫青竹还被困在某处?
若当年江函予是怕自己留在他身边会有危险。那么他极有可能知道了什么,或是,有其他身份?
无论是哪一种,起因都极有可能是魔教,自己因苷枝会而到宫家;苷枝会因魔教而没能顺利举办;苷枝会后,江函予逼自己离开宫家。左秋离大胆推测起来,也许是苷枝会上,这个假冒宫青竹的的魔教教主露出了蛛丝马迹,被江函予识破,所以他为何保护自己,要找借口让自己先离开?她觉得这个推断还有诸多疑问。一时间不能断定。
那么继续看另一条线路,试武大会上她证实了江函予是喜欢自己的,那么为何在柳然向自己示好的时候,江函予要从中帮忙呢?但之后又将当年他亲手做的绿松吊坠,借他人之手送回来?这些看似矛盾的举动又是为什么?
正思索着,突然有人敲门。
左秋离收回思绪,“进。”
“姐。”左铭书大大方方的进门。
“你怎么有空来我这了?今天不练武?”左秋离浅笑。
其实他是想跟左秋离解释那天强行将她带回的事情。“什么啊,是怕姐姐一个人无聊,来看看你,谁知道你不领情。哼,我走了。”左铭书作势起身。
“哎?不许走。”左秋离耍赖道。
“喂,别以为你是我姐,我就要都听你的。”左铭书别过头。
左秋离突然笑出声。
左铭书看着左秋离那僵硬的笑,也许他还不能明白男女之情,但是却看得出那笑容有多苦。
笑声停,她低下头,认真的走着绣针。
“姐。”左铭书抓住左秋离的手。他凑过头去,“还有我,我会帮你的。”他说得极小声。
左秋离怔住。
他回头一笑,“姐姐认真绣,弟弟改日再来看你哈。”
左铭书这么一句,她心中的愁伤去了一半。望着绣板上粗糙的两只鸳鸯,再次陷入莫名的感伤。
左秋离突然想起那晚吹的一夜河风。试武大会初,江函予提议退婚,自己消沉了许多天,那晚他又突然来找自己,陪了自己一晚?这是为什么?左秋离有些想不通了,若是江函予身边有危险,他不想左秋离跟着自己,那么应该时刻跟她保持距离才对,为何他的行为却如此反复无常。
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出了江函予本身,左秋离身边应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