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节
作者:匆匆      更新:2021-09-13 06:53      字数:4743
  阵法掩盖,除了规定的那一日根本就不能现于世间,纵有也是片刻的事,里面的人无法在这个世界停留过久,她在不断试验之后作出这个冒险其实也是万不得己,如果不在这一天,下一次,却要在四十年之后了。
  只要天下与风魔的决战引发阵势波动,她就能制造出相同效果的出禁日,从而令那一天重现,接通两个世界。
  但有另外一点不在她掌握之中。
  幽冥地带能否打开,还要那里有极其强烈压倒一切的唯一意志作为锁钥。
  那天,是吞噬的力量,要掠夺最强力量的欲望冲破禁制,是那里的集体意志,但这一次,她需要的是某人的力量。
  “…如果在这段时间内你还不能成为那里的王,让你的意志成为唯一的愿望,引导利用他们冲破黑暗禁锢,我所做的,也就白费了。”除了这方做最大努力,还要那边的全力配合,毕竟,她们要的只是那个男人,而不是强硬接收一大堆恶鬼。
  ……你能不能,成为唯一一个站在出口的人呢?
  无肆只能相信,相信那二人的心有灵犀,会在同一天相互感应,反正,她推算出来的是上上签,就将今日,交给上天吧,不不,是交给那二人的手。
  凤四搂住她腰肢,无声无息地退后,斜睨白衣胜雪飘然掠来的荏弱丽人。
  真是纳闷啊,为什么风老大越来越是接近人妖的级数?明明就和柔媚温软拉不上关系,但纤弱清绝的外表一直不变,如果不是以俯视的角度无动于衷地看着世间发生的一切,身上散发的气息更是连普通人也要莫名惮忌,活生生就是一个只有无助等待的弱者了。
  “驻颜有术”无肆在他怀里地念叨,口气很是不忿。都是数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前辈了,还在外貌神态举止酷似双十青春,分明是误导人家嘛。
  当然,说到年华,某人例外,可以偏心地忽略不计。
  凤四注视着相对不语的双方,雪衣人脸上不再是平静如水,云清风淡,眼里射出热烈的情感,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银发蓝袍的女子,渐渐地,面上盛开了愉悦春风笑容,忽地向她一揖。
  这个可以理解,人生难得一敌,尤其是绝顶高手更寂寞,隔了这么多年,终于能痛快淋漓地放手大战,莫说当事人,就连旁观者都热血沸腾了。
  “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凤陷空难得礼貌咨询,不耻下问,“单以力量来说,要牵动阵势,其实司天下一人足矣,平空多一人,有必要吗?”单纯比武的话,他也可以上场呀。
  无肆抿嘴一笑,拉着他步入安全地带之后才答道:“司有个对手才可以更好发挥,不是吗?再说,风魔对她念念不忘,执着生事,索性藉此良机做个了断,何况当初龙王失踪的事也是他引出来的,不找他出一份力担一分险说得过去吗?如果今天不上场,也再无机会了,我可不以为音觞会允许他老是盯着天下作生死一战。”尤其是入魔的龙王,是否有气量大度一如往日,她不敢保证。
  到时,司要伴陪他防止万一,哪有精力再成全他人执着以武会友呢?
  凤四难得郁悒地叹了口气,神色忽地一动。
  风魔一揖之下,司天下没有回避,风起,衣袍猎猎作响,她神色淡淡,无喜无忧,虽是人在眼前近在咫尺,却给人不可捉摸难以确定她的确存在的飘忽感觉,唯她手上长剑,晶光凌凌,却是莫愁特地叮嘱她带上的,她微微侧头,嘴角微翘,慢慢举剑于胸。
  骤然间动了。
  挥剑迅捷无伦地劈向脚下。
  澄澈如银练的剑光无声无息地陷入地面,瞬间似有地龙在下面蠢动,牵连的波引震荡绵延至数十丈之外,凤四困惑地皱眉,无肆动容,司天下对面的男子却瞬间鲜扬飞艳起来,眼神明亮得不可逼视。
  天下唇一勾,抽剑而起…
  大地裂开,深深的一道缝隙长达百米,自脚下延伸,将她与他分在两边。
  一剑之威,竟如斯盛!
  这是,敬礼,对对手的尊重。
  风魔一寸寸地抽出他袖中的剑,剑薄哪纸,软若棉,长足二尺,剑刃幽蓝,吞吐不定,一朵烟花最绝艳的笑容刚绽开,两人同时出剑,剑身相抵,龙吟之声悦耳响彻,如遇上对手相知般地吟哦。
  百慕大百年之内第二场绝世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司天下,对,风魔。
  剑势摧风裂云,霎时天地变色。
  凤陷空几乎想要下场参与这场求而不得的决战,第一次,有种妒嫉,为什么和她对决的人不是自己?他也想要当她的对手,想要好好地打上一场,但那二人之间,根本就容不下第三者插手。
  无肆全神贯注地察看阵势的波动,对,就是这样,二人对决五秒之后,她所布下的阵势便发动了,只是,还是忘了一件事。
  第六秒,凤四与无肆同时叹口气。
  日后,要谈论到今日的决战,凤四也只能以前五秒的风雷翻滚山水失色来描述,因为,接下来无论是他还是无肆,都看不到决战现场了。
  阵势既动,连带要影响那天然奇门,所产生的后果却是,她与他,看不到比武的二人了。
  “虽然看不到,但司是不可能败的。”差别在于,她会不会受伤。
  天际骤然霹雳作响,抬头望去,但见狰狞的闪电破空而过,天穹灰暗下来,远远望去,那渐渐地聚积的云团仿佛在颤抖。
  大地在震动,无数的裂缝四下蛇行,但因为阵势起了结界的功效,令得阵内的波动只小小地流泻出来影响了四周,不过,饶是如此,山水隐隐摇晃,加上风云骤变,虚空苍茫,竟然有一种与上次劫后余生更深一层的战粟。
  厚重的云层中,似乎藏着叫人屏息的什么
  无肆秀眉紧蹙,目光掠过阴霾满天的苍穹,心神不宁,有什么不明的预感叫她震荡不已无法从容,今天的冒险她本来有七成把握,但现在
  电击淡去,风声却呜咽着,如一首凄怆入骨的曲子,诡异地飘浮在百慕大。
  不错,就是飘浮,风推着云,飘浮在阵势上方,那似泣似诉的风声以阵势为目标整个裹起来,无肆微张开口,看着那怪谲的风云慢慢卷入其中,竟无计可施。
  如果说司天下与风魔的这一战没有人亲眼观赏,其实不然,只是因为,看的人没有说出去而已。
  “还未尽全力呢。”说这话的口气略带遗憾,声音极稚嫩清脆之极。
  随着对奕二人的发挥,阵势完全贯彻了它本来的使命,九天也引来风雷滚滚,但出于某种畏惧的原因,只是停在天际,欲落未落,不肯逼近,只有身在阵内的人,才会切身体会到,那是何等骇人的滋味。
  如一叶轻舟,飘摇于万丈惊涛骇浪随时有灭顶之灾, 又宛若整个世界都压在肩膀,透不过气来,极目了望,看不到茫茫天地之外有何走动的生物,天地之大,千里之外,云起风涌,人力犹缈小。
  但那二人,却是毫不为外物所动容,剑光如烈日争锋,激昂长吟,眼中除了此时此刻的手,再无暇注意其他事变。
  一支手,五指圆润可爱,展开,掩住嘴,有点没趣地打个呵欠。
  “可是,司天下并未全力以赴做到最尽呢。”孩子气的声音继续响起,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阵内点滴,“我看过她的记录,在她叫米迷失的时候,手持修罗剑,斩魔杀鬼,那气势跟今日相比,差了至少十倍呢,那才叫杀戮战场,今日的,只不过是比武。”
  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儿,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穿着条粉色吊带裤,一张花瓣似的脸稚气娇嫩,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一双好奇地骨碌碌转动的墨绿到近乎黑色的圆圆眼睛。
  只不过,会认为她毫无杀伤力且天真无邪可爱的人并不多,至少,不包括她身边的少年。
  那少年静静地伫立,整个人融入天地之间,如风起雨飞,山笑云开,仿佛他无论在哪里都是理所当然的,他的年纪看上去也只有十五六岁,但眉宇之间带着淡淡悒色,连风吹到他眉梢都化为轻柔的一吻安抚他,他看着司天下,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怜悯。
  “那个人的试验品……”不会有人,能担承得了那人的压力,不会有人,可以减轻那人一丝丝的悲伤,没有替代,没有替身,没有试验,那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知道啦,你心中当然是不肯承认她有影子的,虽说米迷失存在的根由就是为了一场实验,不过,她做得不错。我都快要认同她的存在价值了。”女孩儿眨眨眼,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同伴,至于底下那场一方并没有出全力的决战,倒是失去兴趣,嘿,她想看战争的画面比喝开水还容易,切,没挑战性,会来,只是想看看,作为那人的模拟实验的主角,到底够不够资格。
  少年淡淡道:“东棱亚绿,不要太过分玩弄别人的世界。”不是命令,也非请求,只是平淡的陈述,因为他知道,她早定下了试验的进度表,断不会因为自己的异想天开而改动。
  司天下的命运,这个世界的有无,其实,决定权在于一个选择。
  上一次,一个人等于全天下,她为了一个人而舍弃所有,那么这一次,她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孰轻孰重?眼下这个为了至爱而拼命作战不肯放弃的女子,知否她将面临的是进不得退不得的绝境?
  可是这一切,激不起少年半点的动容,天地不仁,早在亿万年之前就已痛彻心扉地领悟到了,何况今日只是一个世界的存亡与否?温润的眉眼之下,是日渐冷漠的疏离,如果那人一直没有回来,如果所有的空间都倾覆,如果整个宇宙再经历一次大爆炸重归虚无,是不是,痛苦就会少一点?
  “我有过分吗?闯过了我一关,就再也不会有人质疑她的存在哦。南上邪,她可不是那个心肠比什么都软的一点也不懂得防备自保笨蛋。”女孩儿眼神一闪,因为想起了某人而浅浅流泻了一丁点气息,霎时风中有腥香飘逸,山水瑟缩。
  会同情的话就插手啊,又没有人阻止他救死扶伤,只是,南上邪这个人,根本与善良正直拉不上关系,就算是在觉醒之前,他在南非呆了十二年,还不是平平安安,再权贵嚣张的人不也败在他的手下吗?能让他表现温柔友爱的,也只有未被污染的人,比方说,婴儿,还有,野生动植物。
  眼神一痛,少年抿紧嘴,空气骤然崩紧,阵势也晃荡了一下。
  东棱亚绿充满期待地等着,是不是要生气了?快快翻脸吧,一直都不能惹他动怒,真没趣,只有提及那人,他才会有另外的表情,不然,就都是天塌下来也懒得理的冷淡样,“是不是你要答应了”
  如果是那人…
  南上邪定定注视渐趋爆裂的阵眼, 在他的眼中,他看到幽冥黑暗汇集的地方,有一双厉鬼样不知魇足永远饥渴的眼,以一种绝顶的威慑逼近暴风中心。
  来自地狱的疯狂,舍弃一切的决绝,还有,非我莫属的魔性。
  少年的手,忽然在空中划了个圈圈。
  东棱亚绿一怔,跟着拍手笑起来,欢呼道:“你出手了,你输了哦~”
  南上邪看着虚空破开,黑暗的妖异的气汹涌而出,他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傲然跨出无底的黑洞,抛下身后那无声的咆哮追随,看着那无边无际的雾气遮蔽了一切,然后,重重迷障中,那人准确无误地伸出手,抓住了一个人,以快要将人碾碎揉捻入体内的力度,紧紧地,紧紧地,抱定。
  他看到那张半面罗刹的脸上的狂喜,他看到那女子眼中终于溢出的眼泪,一滴滴,被小心翼翼无限温存地吸吮。
  至少,作为那人的实验品,他不允许,有来自外力的悲伤与无力回天。
  收回视线,少年嘴角一弯,满天阴霾仿佛也化为清华泠泠。
  “就以她的选择为赌注,决定我是否插手破坏你对人类的诸多考验。”东棱亚绿这小魔头,是嫌太顺利人类经不起考验才要自己加入以增加乐趣么?的确,要通过她古灵精怪的考验,一万人中都难出有一人过关,她又哄又骗又吓软硬兼施还不就是为了多一个对手不至生活太无聊乏味?除了自己,其他能让她放在心上的人,却都不肯伴她玩,她也奈何他们不得,所以,自己才撇不下她成为猎物。
  “一言为定哦。”她喜孜孜地伸手与他打勾勾。忽然低眸,朝那几乎融为一体的爱情鸟瞟了一眼,脸上闪过一抹说不出好玩的笑意,原来,人的欲望是很奇怪的啊。
  大地恢复平静,天色开霁,如同发怒的地龙再度陷入沉睡。
  无肆,凤四,目瞪口呆。
  只见风魔一脸懵懂迷茫,半张着嘴,傻傻地坐在地上,哪有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气质?而司天下,伏在一人怀中,脑袋搁在他肩上,脸上犹有泪痕,嘴角却绽出笑意,全然放松全然信赖地合眼睡去。
  那个背景,说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