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7 节
作者:
浪剑飞舟 更新:2021-09-05 09:21 字数:4983
来酸酸旁人也是好的。人的舌头,也是兵器,用得好了,照样杀人不见血。”
谢翊继续:“……”
“所以这回,我站在你娘那边。”汪仁下了定论。
谢翊哭丧着脸:“连您都这么说了。还有谁能劝得了她。”
“不过急倒是不必急,眼下局势未明,此事过些日子再谈也可。”汪仁安抚着。
“既如此。您教我练武吧!”谢翊忽然说道,“不论如何,学些拳脚防身也好,您说是不是?”
汪仁仔细打量了两眼他的手脚,微微颔首:“三脚猫的功夫,应当多少能学一些,但这事得先问过你娘的意思。”
谢翊得令。面露喜色,又谢了几句便先告退。一溜烟小跑着去寻了宋氏。
汪仁则慢悠悠站起身,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笑了笑,而后出了北城往谢姝宁那去。
他孤身而去,也不见谢姝宁。只悄悄见了燕淮,道:“放不下,就这么着吧。”
燕淮一愣,过了会才慢慢回过神来,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俩人面对面坐着,桌上摆着一壶酒,可谁也没喝。
燕淮低声说:“您想好了?”
汪仁瞥他一眼,抿抿嘴未曾言语。
想好?
怎么想得好。
“问也不问上一句,我死不了心。”良久。汪仁突然伸手提起酒壶,另一手抓起一只倒扣着的酒杯,给自己沏了一盏仰头饮下。
燕淮是过来人。闻听此话感慨良多,可宋氏毕竟是长辈,他也不便多言,只得闷声不吭地喝起了酒。
汪仁呢喃着:“喝完这壶酒,我就去问她。”
“壮胆?”燕淮下意识脱口接了句。
汪仁嗤笑:“我又不是你,壮什么胆。”
可酒壮人胆。是真的。
又一杯酒入喉,“反正再怎么壮。这心里还是怕。”汪仁侧过脸,盯着酒楼下方嘈杂的人流看,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可这无奈里又似乎含着两分坚决,“可只要她愿意,即便要同天下人为敌我也绝不会放手。”
燕淮默然无声。
很久以后,他依然清楚记得这一刻汪仁说话时的语气。
也是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坐在自己对面饮酒的大太监,骨子里却是个比许多人都更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一壶酒饮尽,汪仁也果真施施然起身而去。
他酒量极好,出了酒楼,依旧不见半分醉意。出得东城,他没有丝毫迟疑便回了北城。这一回,他没让人通传,径直便寻到了宋氏面前。宋氏正拿了把小剪子弯腰修着一盆花,微风徐徐,吹得她袖口微曳,绮丽生姿。
汪仁瞧着,酒未醉,这会却醺然了。
他站在了几步开外,淡然喊她:“福柔。”
宋氏听见是他的声音,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来,扬脸微笑:“怎么回来了,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我忘了一件极重要的事要同你说。”汪仁点点头道。
宋氏疑惑:“何事?莫不是翊哥儿的事?他先前已来同我……”
“不是翊哥儿的事。”汪仁佯装泰然地打断了她的话,眸中有着稍纵即逝的慌乱,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清润跟平缓,“我还记得初见你时的那个冬日,延陵宋宅里的那株腊梅开得极好,开得极动人……可那天真冷,冷得人直打哆嗦。南边冬日也不大下雪,那一年的雪,却下得颇大,地上都是雪,厚厚的积在那,一躺下去就陷进去半个身子,冷得浑身发木。”
“我躺下,就起不来了,脖子似乎也僵住了,只能睁着眼朝天上看。那枝腊梅正巧便横在我头顶上,一朵又一朵,红得像血。我就想,就这么死了吧,死了也就好了,不会冷不会疼也不会难过。可其实,我一点也不想死……”
“弥留之际,我看到了你。”
“那时的你才这么高。”汪仁抬手比划了下,“鞋子上还缀着南珠,线松了落在雪里,被我偷偷捡了起来。可惜后来入宫,没能保住。”
他一脸的可惜。宋氏却终于想起来了——
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她领着人偷偷溜出府,结果回府便发现,掉了她才让人嵌在鞋上的粉色南珠……
原来是那一日!
正想着,她忽然听到汪仁道:“我想娶你。”
宋氏傻了。
风静静地吹,花木轻轻摇曳着,俩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出声。
良久,汪仁无声地透了口气,转过身去。
“我很欢喜。”
他一震,飞快回身。
宋氏立在花前,眼神温柔,仿佛带着清晨初升的淡淡雾霭。
她说:“真的,我很欢喜。”
汪仁瞪大了眼睛,傻傻地问:“我……是不是醉了……”
“你没醉。”宋氏轻笑。
他蓦地飞奔过去,一把将她搂住,“我就知道,我才吃了一壶酒当然没醉!”
宋氏的脸却刷的一下白了。
她声音发颤:“剪……剪子……”
“什么剪子?”汪仁满脑子都是她那句欢喜,旁的什么也不知了。
宋氏眼眶发红,不敢推他,又担心伤情,几要哭出声来:“剪子扎到你了。”
他来时,她正在修剪枝叶,手上拿着剪子未松,谁知他突然就扑了过去,竟是扎了个正着。
“快看看伤哪了啊!”见汪仁仍是不动,她终于忍不住哭喊了句。
汪仁这才松开她,低头朝身上看了看,血染衣衫,他倒先哄起了她:“你别哭,这么点伤死不了人。”
正文 第432章 受伤
可话虽如此,这血却还在流。
宋氏伸着手颤巍巍地覆过去,眼泪扑簌而下,慌得失了神,不知如何是好。汪仁倒淡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着“当真无事”,另一只手便在同时握住了那把剪子,想也不想便拔了出来,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剪子尖尖的头上沾着殷红的血,陡然被拔出,上头的血还滴滴答答地往地上落了几滴。
宋氏大惊失色,慌道:“我让人去请大夫来!”
鹿孔夫妇跟着谢姝宁走,又为了能就近照料燕娴,早就在燕淮二人成亲时便一道搬去了东城。这会若去找鹿孔来,北城跟东城可还隔着好长一段路程,等到人来,这血也不知流了多少了。宋氏自是不再考虑派人去东城找鹿孔,只转身就要跑下去打发人出门就近去请个大夫来。
好在这伤虽则想着吓人,可到底是皮肉伤,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寻常大夫也可治得。
宋氏仔细回忆着离此地最近的大夫身在何处,一边提了一角裙子匆匆就要走。不曾想她脚下的步子才刚刚迈开,大半个脚掌还未曾来得及落地,她的手腕便被只微凉的手给扣住了。
脚掌落地,她头也不回,说着:“还在流血呢,你别动。”一边一脸焦急地要走,可她偏生又担心着汪仁的伤口,不敢用力挣扎,见身后的人并不松手,只得转过身去。急切地道:“怎么不松开?”
汪仁却在笑,笑得一双桃花眼都弯了起来,扬着嘴角说:“你别走。”
“胡闹!”宋氏见他根本不当回事。不由得急得愈发厉害,都被剪子戳了一个洞还笑成这幅模样,难道便不知疼?她忍不住轻斥,“快些松开,我去去便回。”
汪仁却还是不肯撒手,反倒拉着她的手将她往回拖了些。
宋氏则担心他动作间会碰及伤口,也不敢违逆。只得顺着他的动作将步子给收了回来。
“府里应该备了金创药的,让人打了水来。我自己瞧一瞧就是了,不必请大夫。”汪仁笑着摇摇头。
俩人站在花架子前,近旁无人,宋氏若要下去使人请大夫就势必要走出他的视线。然而眼下这会。他哪里舍得瞧不见她,便只是一会也不成。他就是不肯松开她的手,宋氏也被弄得没了脾气,偏偏心里头又担心得要命,眉头便皱得极紧。
眼瞧着同往常不同,似是上回她知道舒砚跟惠和公主的事要发火的模样,汪仁急忙努力将面上笑意收敛了些许,依依不舍地将手指一根根慢吞吞地松开,而后才小声说:“真的没有大碍……”
宋氏用来修剪花木的剪子。虽然锋利,可却只是小巧玲珑的一把,扎也扎不了多深。伤口浅着,并不是大伤。
这疼,于汪仁而言,当然也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宋氏瞧着却觉肉疼,又想着这剪子是拿在自己手上戳着了他的,可不就是自己伤着了他。免不了心中愧疚,闻言遂放软了声音。道:“你先下去歇着,我让人取药来。”
语气温柔,似春风拂面。
明明站在初秋的天光底下,汪仁眼前却仿佛春意满庭,暖意融融。
他飞快点了个头,应道:“好。”然而话音未落,他又急急补了句,“你快些来。”
俩人还有许多话不曾说开,全叫这把破剪子给耽搁了。如是想着,他不悦地垂眸看一眼被自己掷在花架下的剪子,蹙了蹙眉。转瞬,他又将脸面向了宋氏,抬眼微笑。
宋氏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想着他可算是应了,便催了他一句赶紧去歇着,便扶着他往外头走。将将就要走至廊下时,汪仁突然悄悄地将胳膊从她手里抽了出来。事情还未定,叫府里的人瞧见了,总对她不好。他便侧身对宋氏温声道:“你去吧。”
言罢,他自己用宋氏的帕子捂着伤口向前走去。
宋氏朝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眼,才回过神来,匆匆招呼了玉紫来,吩咐道:“去把原先鹿大夫留在府里备用的金创药都取来,再让人烧了水快些送过来。”
玉紫先瞧见的汪仁,还疑惑了下他是何时来的,但汪仁一向神出鬼没惯了,她也就没做他想。
“您伤着哪了?”但此刻听到宋氏要人去取金创药出来,玉紫不由得先吃了一惊,赶忙丢开了手里的针线活就要上前查看。
宋氏急忙摆摆手:“没有没有,你只管让人速速去办便是。”
玉紫见状虽心有疑虑,但仍快速地退了下去。
因宋氏要得急,只过片刻,玉紫便领着人捧着热水跟药箱回来。
宋氏在里头听见脚步声跟旁的响动,便扭头问汪仁:“需不需要唤了小五来?”汪仁方才来时身边并不曾带上小六几个,北城宅子里懂这些的人也就只有个小五,若要帮着上药,还是叫了小五来比较妥当。
汪仁却已撤了帕子,低头看了几眼上头的血,道:“上药这事也是我自己做惯的,不用他。”
听他这么说,宋氏也没了法子,只得依了他的话起身撩了帘子往外去,吩咐玉紫几个将东西送进里头,又叫住了玉紫轻声叮咛:“再使个人往东城去,就同阿蛮跟姑爷说是印公伤着了,且让鹿大夫过来瞧一瞧。”
玉紫诧异,“印公伤着了?”
“嗯,快些去,莫要耽搁。”宋氏催促了两句,也不知怎么同人解释汪仁这伤的由来,便也不提这事,只让玉紫快去。
玉紫被她一催,还当是什么大伤,当下哪里还敢耽搁,提了裙子沿着庑廊一路小跑着出了二门。指了个平素跑腿最稳妥机敏的小厮便让人牵了马速速往东城去,立即将鹿孔给请回来疗伤。
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玉紫是太太跟前最得脸的大丫鬟,在出了阁的姑奶奶面前亦相当得用。她吩咐的事,又催得这般急,小厮当然也不敢耽搁,一得了话便飞也似地跑了出去,不多时就驾了马车往东城赶去。
一路上,马车叫他赶得飞快。
等到东城时,这马跑得直喘气。打着响鼻立在宅子门口,累着了。赶车的小厮则连手里的马鞭也忘了搁下便上前去叩门。
守在门边上的护卫见着他,眯了眯眼睛,将人认了出来,知是北城来的。其中一人便立即往里头去知会主子。
消息一道传得比一道急,偏生谁也没说清楚汪仁到底伤成了什么模样,等谢姝宁跟燕淮听到消息时,心里头可都认定汪仁出大事了。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突然受伤?燕淮尤其心惊,他没多久之前才同汪仁一块吃了酒,说过话。怎么才一会工夫,就受伤了?
谢姝宁却不知这事,听到汪仁受伤也是急。连忙让人去叫鹿孔拎了药箱往北城去,吩咐妥当,她又让青翡给自己取件衣裳来。一面对燕淮道:“也不知伤得如何,又是在娘亲那,我得过去看看。”
“先别急,我陪你一道去。”燕淮心头惴惴,想着既是在北城,便说明先前汪仁同他说过的话并不假。可他怎么就受伤了呢?难道……是被岳母大人……可岳母性子温和,怎么也不大像是会动粗的人……
他安慰着谢姝宁。“以印公的身手,应当也只是小伤而已。”
谢姝宁虽也这般想,可乍然听闻这般消息,心里还是如有惊涛席卷而过,难以平静。
夫妻二人略收拾了下,便同鹿孔一起出发往北城而去。
这一路,马车又是疾行。
谢姝宁被颠簸得有些头晕,靠在燕淮肩头上,轻声喃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不知印公是怎么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