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7 节
作者:浪剑飞舟      更新:2021-09-05 09:21      字数:4994
  这一握,敌得过千言万语。
  他心头一松,道:“家业、爵位……燕家的一切,既不是我的,我便还他们。至于该是我的,我一样也不会落下,他们容不下我便罢,可连娴姐儿也想要置于死地,实在太过不堪!”
  心念电转,谢姝宁忽然失笑,“铁血盟的人只跟随历代成国公,你既连爵位也舍了,为何不索性一道将铁血盟丢给燕二?”
  正文、第378章 谋划
  燕淮轻描淡写:“是留给娴姐儿的。”
  谢姝宁瞥他一眼,狐狸似的家伙,若不是早知他的性子,她这会定然也就被忽悠过去了。
  她抿着嘴微笑,声如珠玉:“铁血盟只跟随历代成国公不假,但如今的铁血盟,却是你重新一手整顿起来的,如果就这样直接丢给燕二,未免不值,留得好。”
  君子小人,也得分时候。若他真准备孑然一身离开,连带着将自己多年心血也一并留给燕霖,才真是糊涂透顶了。
  自然,铁血盟是留给娴姐儿不假。他若不是燕家的儿子,娴姐儿身上流淌着的却仍是燕家的血,即便不同父,至少还同母。娴姐儿自出生以来便一直避世而居,长至今时今日,认识的人也是屈指可数,若身边没有得用又衷心的人看顾,哪里能行。
  小万氏跟燕霖,岂是会顾念亲情血脉的人,在小万氏眼中,说娴姐儿是眼中钉肉中刺,也是不为过的。
  只要他们是大万氏所生,便是她的肉中毒刺,一日不拔掉,便能疼上一日。
  日复一日的隐隐作痛,化了脓,散发着腐臭的气味,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当年有多少人对不起她,他们究竟欠了她多少。小万氏只要一想起故去的长姐,便忍不住握紧拳头,挑眉抿嘴。明明多年来,她左试探右询问,她那天真貌美的长姐嘴上一直说的。都是只拿燕景当兄长看待。
  可临了临了,嫁了不提,甚至于后头还有了燕娴。
  于小万氏而言。燕娴的存在,反倒比燕淮,还要叫她心生不快。
  也正是因为如此,燕娴的日子并不好过,一旦叫小万氏母子找到机会,他们一定就会如同山间猛兽一般,朝她扑过来。尖牙利爪,一点点将她撕成碎片。
  所以燕淮即便准备将一切撇去。却不会连身体羸弱的妹妹一道不顾。
  铁血盟尽数调出,守在泗水不提,连他自己,都藏匿于附近。只恐娴姐儿出事。
  况且,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反倒是最安全之处。
  便是谢姝宁疑心死的那个不是他,却也从未想过,他有可能就在泗水,就在娴姐儿附近。
  她转过脸去,脸上带着一抹还未散去的微笑,对燕淮道:“皇上一定深觉可惜。”
  燕淮因为清虚道士的事,在肃方帝跟前很得青眼。十分讨肃方帝的喜欢,若非如此,肃方帝也不会特地将尸体送往东厂。要汪仁亲自辨明身份回禀此事。
  想到这,她蓦地记起汪仁来,迟疑着道:“印公只怕眼下也在寻你。”
  肃方帝那边要的急,汪仁不会故意拖延,因而消息一早便递了上去,认证那人便是燕淮。而今如果叫汪仁找到了人。以他的性子,保不齐会愉快地举刀下杀手。毕竟欺君之罪。里头还含了他的……
  只有燕淮真的死了,这事才能被彻底地盖过去。
  谢姝宁不禁有些担忧。
  “印公生性多疑,本也没打算瞒过他,只想着他会借此机会布下死局,叫我永远消失而已。”燕淮笑了一笑,“因而,他一定不会特地仔细辨明尸体的真实身份,即便再不相像,他也一定会在回禀皇上时说一模一样。”
  略微一顿,燕淮忽问:“倒是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明明没有任何漏洞,即便他们怀疑,也只能是怀疑,不该这么快便找到他才是。
  更何况,找到他的人,还是谢姝宁。
  若换了是万几道抑或是汪仁,倒还可能说得通。
  然而哪怕是他们,也不该这么快。
  他狐疑地追问:“泗水有两座宅子的事,除了我自己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为了以防万一,这一回,他连吉祥如意跟娴姐儿,都瞒得死死的。众人知道的,只有而今娴姐儿住着的那一座而已。
  他是怎么也没有料到,谢姝宁会忽然带着吉祥跟小七翻墙闯进来。
  点漆似的墨瞳里,满满都是疑惑跟不解,“是何处出了纰漏?”
  谢姝宁支吾着:“只是凑巧罢了。”
  她怎么能告诉他,她是因为到了娴姐儿住着的那座宅子门口,发觉不是他前世在泗水的那座宅子,因而起了疑心?这事没有任何根据可言,只是前世许多人都知道,他经常会来泗水小住,也从不避忌旁人,连带着带动了一群想要巴结他的人,个个掏银子在泗水购宅子购地购池塘的,没多久便将泗水的宅子都给炒成了天价。
  所以,前世人人都知道的事,这一世不过正巧只有她知道而已。
  她继续道:“我先到了娴姐儿那,只是瞧着附近冷清连半点人烟也无,心下略有不安,这才起了心思想要打探下附近住着的都是什么人。”
  燕淮闻言,眼中疑惑之色不减。
  先前吉祥早派了人四处仔细查看过,不可能不告诉她。
  而且即便真是为了打探,哪里又需要不会武的她亲自出面。
  这话,不必琢磨都觉得假。
  谢姝宁有些讪讪然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骨,垂眸转开了话头:“你可有打算去找他?”
  燕淮微怔,旋即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他,指的是他从万老夫人口中得知的生父“赵靖”。他冷笑了声:“何必找他。”
  无媒苟合,是为不耻,不顾体面。
  过后无踪,是为不义,玩弄人心。
  甚至于,他有可能早有家室……
  他嘴角的冷然笑意含着几分苦涩,既然这么多年来,他都未曾露过面,时至今日。他又何必去寻他?
  燕淮摇了摇头:“他若有心,事情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当年外祖母打发了人出去找,却遍寻不见痕迹。只怕连赵靖这个名字也是假的,至少他的姓,一定不真。偌大的京都,翻遍了也不见他,时隔多年就更难寻了。我也无意找他。”
  生恩本就大于养恩,那人从未养育过他一刻,他便是见着了人。也一定喊不出父亲二字,何苦要见。
  燕淮看着谢姝宁。正色下了定论,“终此一生,我都同他没有分毫干系。”
  谢姝宁听着这话,恍恍惚惚想起了些久远的往事。
  那大抵。是她生下箴儿的第一年。
  林远致深夜归家,浑身酒气,敲桌怒斥燕淮,只因有人说了句对燕景不恭之言不慎叫燕淮听了去,他一声不发拔剑便将那人的头给斩了下来。这样的脾性,怪不得人人都怕他。林远致自个儿胆小,见了那样的事是又怕又气愤,鲜少吃酒的人也愣是酩酊大醉了一场,说了一夜胡话。
  她在边上伺候了一夜。听了不少平素听不到的事,因而记忆深刻,也从那时。对那个叫燕淮的阴鸷男人,充满了惧意。
  然而如今想来,燕淮心中恐怕是极为感激燕景的。
  小时不知,只当父亲严苛不喜自己,长大了再想便知昔年的严厉冷漠样样都有缘由。
  一个男人,能将妻子同别人生的儿子用心的教养。甚至于还护着,这已是叫人想不明白的事了。
  若不是燕景根本不在意这事。便是里头还有别的内情在,又或是——
  他对大万氏,其实是有心的。
  所以才会一面恨着厌恶着,一面又忍不住为了她,护着她的儿子长大。
  复杂的人啊……
  谢姝宁暗暗叹了一声,敛了纷乱的思绪,对燕淮微微一颔首:“也好。”
  她方才知道这事,心里头也乱得很,只怕燕淮比她更乱。
  她霍然站起身来,低头问他:“想不想喝酒?”
  燕淮一怔,随即笑意淡淡地浮上他的脸,“想!”
  谢姝宁便面不改色地扬声唤了吉祥跟小七进来,让他们去找壶酒来。
  小七跟吉祥倒是不敢多看他们二人,话也不敢问,恭恭敬敬地应了“是”便飞也似地去找酒了。只片刻,小七便拎着酒飞奔而来,默默地给二人一人斟了一杯,这才低着头迅速溜走。
  俩人便坐在树下,小酌起来。
  谢姝宁浅尝一口,只摩挲着酒杯定定看燕淮喝。
  一杯又一杯,他倒像是不会醉,反而越喝越清醒。
  俩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将前几日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总算是理清了头绪。
  一壶喝尽,燕淮丢开了酒杯,隔着石桌看她,眸光闪烁,像只撒娇的小兽,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若眼下上门提亲,你娘一定会使人拿了棍子打我出去吧?”
  谢姝宁失笑。
  他皱了皱眉,苦哈哈地道:“还有你哥哥……先前有次便像是要生吃了我,如今还不直接拿把刀来?”
  谢姝宁忍不住大笑,喝了酒,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然而笑着笑着,她蓦地想到,他说的倒也不是全没有道理。
  母亲跟哥哥,冲着眼下这样的情况,只怕绝不会答应。
  她心中浮现出一个主意来,但又觉不稳妥,不由蹙眉轻啜了一口杯中酒水。
  忽然,她听得燕淮道,“不过若请汪印公保媒,十有*能成。”
  她吃惊地看他一眼,竟是想到一处去了!
  *****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至申时一刻。
  因来时告诉了母亲晚间归家,她不便再留,只得先挥别燕淮,连燕娴也未见便先往家去。回城时,吉祥便没有跟着她一道走。
  等回到家时,天色已黑,宋氏留了人在门房上候着她,见她回来了才肯去休息。
  正文、第379章 糟心
  谢姝宁不由得长松一口气,好在赶了回来。近日来意外繁多,饶是母亲这样日日呆在家中不大理会坊间之事的,心里也多少有了几分疑虑担忧。若她们身边不曾发生过这么多近乎离奇的事,以她如今的年纪来论,母亲只怕连她私下出门一事便不会应允。
  她先去见过母亲,略说了几句话便催促母亲歇下,自出了门回房去。
  母亲让厨房里给她留着饭,这会见她回来了,青翡便去厨房里传话,须臾饭菜便一一端上了桌。
  一天之内,心境大起大落,此刻得了机会落座好好用几口饭,谢姝宁闻着饭菜香气,倒也真觉得又饿了几分。
  青翡取了筷子于她,又另取一双公筷在旁伺候着帮着夹菜。
  吃了几口,青翡忽然想起一件事,便轻声道:“小姐,白日里,表少爷打发人来寻过您。”
  谢姝宁提着筷子夹了一粒丸子,闻言漫不经心地道:“哦?可说了是什么事?”
  “不曾说起,只说等您回来,抽个空见上一面。”青翡微微摇了摇头,一面放下筷子在边上为她斟了一盏清茶。
  谢姝宁轻轻咬了一口丸子,想着青翡的话,心头蓦地一跳,嘴里的那一小口丸子便似乎成了蜡,干巴巴的没有滋味,叫人不愿意吃。她胡乱嚼了三两下便将丸子给咽了下去,随后转过头问青翡:“可曾见着表少爷的面?”
  这些天。她忙着燕淮的事,心里头乱糟糟的,也就没有多余的心思见人。连宋氏那都没能见着她几回,就更不必说谢翊跟舒砚那。
  他们表兄弟两个倒也亲近,平素若无事,也就不来扰她,这回舒砚突然打发了人来问她的行踪想要见她,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担心着,听得青翡道。“奴婢在这之前倒无意中见着了表少爷一面,当时瞧着表少爷的面色便似乎不大好看。神色间也有些焦躁。”
  青翡老实,说话也直白清晰,鲜少添油加醋胡乱删改。她既说舒砚面上瞧着有焦躁之色,那便必然假不了。
  谢姝宁恍惚间觉得眼皮一跳。口中味如嚼蜡,前一刻还觉得饿,这会便丁点没有饥饿之意了。
  她索性搁了筷子,看着青翡吩咐道:“去叫小七进来。”
  青翡见她突然放下了筷子不继续用饭了,立即面露担心,飞快点头应了是后忍不住询问起来:“小姐,可是菜色不合胃口?要不要奴婢去厨房给您下碗面?”
  谢姝宁原本正忧心忡忡着,听到她突然提起要不要下碗面吃,不觉失笑。忙摆了摆手,搪塞道:“不必不必,先前回来时在路上垫了些点心。这会还饱着,并不饿。”
  话音刚落,一直眼巴巴看着她等她答复的青翡长长舒了一口气,露出放心之色来,点头道:“那奴婢去唤小七进来。”
  言毕,她已转身而去。
  只眨眼工夫。小七便掀了帘子进来,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一礼。
  谢姝宁沉吟道:“你亲自去一趟。趁现在立即便送个消息去给印公,说人已找到,请他不必再费神。至于那桌席,仍定原先那日,阿蛮到时恭候印公大驾。”
  小七跟了她也有段日子,今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