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5 节
作者:
浪剑飞舟 更新:2021-09-05 09:21 字数:5004
他叹了声,被舒砚拖着下去了。
图兰打起帘子,谢姝宁缓步入内。
燕淮看着逆光而来的她,微微失了神。
图兰跟吉祥轻手轻脚地退了一旁。角落里,图兰用手肘撞了撞他,轻声问:“没带豆沙包?”
“没带……”吉祥嘴角一抽,今日来的急,本是意料之外的事,他哪里顾得上带什么豆沙包。
图兰撇撇嘴:“早知道这样就不放你们进来了。”
吉祥无奈地道:“我还不如几只豆沙包?”
“那是当然!”图兰瞪眼,“豆沙包香甜软糯,能吃的,你能吃吗?”
吉祥:“……”
二人窃窃私语之际,对面而坐的燕淮跟谢姝宁之间,气氛却有些微妙。
燕淮佯作镇定地问道:“外头的流言,你可曾听闻?”
“传的沸沸扬扬的,便是不想听,也少不得要听上几句。”谢姝宁没料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微怔了下。
燕淮面上的镇定面具渐渐有了崩塌的迹象,他轻声道:“你可相信?”
谢姝宁看着他笑了起来,摇头道:“不信。”
她当然不信。
前世坊间说将他说的如何不堪的话都有,阴狠毒辣、六亲不认、谋权篡位、杀人如麻。连杀人吃肉这等昏话都冒出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但从头至尾,到她临终,都不曾听过有说他荒淫的话。
谁都知道,成国公燕淮,是个几乎完全不近女色的人。
外头流言之中,最叫人震惊的那一条,也不过就是他在选了庆隆帝的十五皇子做傀儡皇帝后,外头疑心他同时年依旧娇若春花的十五皇子生母淑妃有染罢了……
然而即便是这条。也从未经人验证,毫无证据。
依谢姝宁这一世对他的了解,若他扶持十五皇子坐在帝位上是因为其生母淑妃之故,那他一定不会让十五皇子做自己手中的傀儡。
他只会,将十五皇子牢牢地护在身后的阴影里。而不会将其暴露在天光底下,任由灼灼目光所伤。
然而想到那位出身容家的淑妃,不要脸的程度骇人听闻,连小叔子肃方帝都勾到了床上,她也就不觉得外头会冒出那些流言来,是件奇怪的事。
她望着他,正色道:“你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上哪儿去……”
顿了顿,她笑道:“是温家散出来的话吧?”
不知情者才会说出那样叫人捧腹大笑的话来,她彼时一听到外头传言燕淮身边伺候的丫鬟有了身子便不觉笑疼了肚子。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那张面孔,可是如意……
燕淮身边伺候的哪有什么丫鬟,分明就只有个如意而已。
就连燕娴身边,也没有什么丫头婆子。更不必说燕淮身边。
如今燕家内宅也是如意帮忙打理着,府上连女子也不见几个,还个个清白尽毁,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是温家。”燕淮憋了一肚子解释的话,却不妨她直接就说出“不信”二字来。又猜是温家所为,一下子泄了气,无措起来。
谢姝宁粲然一笑:“温夫人合该先调查一番再散布谣言才是,成国公府里分明连个中人之姿的丫鬟也没有,上哪给你寻一群姿色上佳的?”
若将图兰搁在燕家,那也算得上是个浓眉大眼的漂亮姑娘。
如意那小模样,委实算得上成国公府仆妇中的“第一美女”……
她想着忍不住又要笑,忙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缓缓。
燕淮听她头头是道的分析着,长松了一口气,道:“倒是我糊涂了。”
方才叫如意一搅局,他哪还顾得上细想,当即便换了衣裳朝这来了。
谢姝宁搁下茶盏,正色起来:“听说东厂如今已有小半落入锦衣卫手中?”
燕淮愣了下,“不多,只是些原本就该属于锦衣卫的地方被拿了回来而已。”
“原来如此……”谢姝宁一手还覆在茶盏上,细白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杯身,沉默了下去。
前一世,她离这些事虽远,但多少还有些耳闻跟印象。
似乎当年一开始,也是从锦衣卫跟东厂争权拉开的序幕,直至燕淮射杀了汪仁,这场大戏才算落了幕。
至于这一世……
正文、第334章 失联
谁也不敢肯定,这一世是否会重蹈覆辙。
尤其在经历过了这么多事后,谢姝宁愈发的不敢对未来进行任何揣测。
但唯有一点,她心中能够肯定——她既知汪仁有可能死在燕淮手下,便不能视若无睹。
他救过母亲,助她们于危难之中,不论真正的缘由是何,他的的确确于她们有恩,她知恩必然就该图报。汪仁自然算不得好人,但是也并不是非死不可之人。
她轻声道:“大鱼吃小鱼,迟早有一方会消失于世。”
兴许是东厂,兴许是锦衣卫,胜负迟早都会到来,败北的那一群下场定然极尽凄惨。
谢姝宁心中渐渐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所覆盖,她一来不乐意瞧见汪仁死在燕淮箭下,二来更不愿意去想若死的那个是燕淮,事情会变成什么模样。归根究底,她竟是任何一个的悲惨结局都不愿意瞧见。
燕淮也好,汪仁也罢,这两个叫复生后的她一度避之不及的人,如今却叫她担忧了起来。
“强食弱肉,自来如此。”燕淮倒从不避讳同她谈论起这些事。
谢姝宁微微弯了弯唇角,颔首应是,随即说道:“可万一两败俱伤了,该如何是好?”
燕淮皱了皱眉,正色道:“若真到了那一日,自然只能责备自己不够用心不够聪明不够果决。”
“燕大人一定会成功的。”谢姝宁抬眼朝他看了过去,眉眼弯弯,温声说着话,心中却在想,该想个法子将他们二人相杀的机会抹去才可。但这些事,她一个弱质女流想要插上一手,谈何容易。
角落里窝着的图兰跟吉祥竖着耳朵偷听他们交谈,吉祥略听明白了一些,图兰却是一点也没听懂。迷迷糊糊地问吉祥:“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吉祥瞥她一眼,道:“你只需听得懂人话,也就够了,旁的强加要求于你。也只是徒惹自己气闷。”
“小姐每回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一定就是我又冒傻气了。但你这么说,一定是因为你压根也没有听明白。”图兰撇撇嘴,不屑地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来。还想故意讥她,门都没有!玉紫都说了,她近日长进不少,岂能叫吉祥回回占上风。
俩人斗着嘴,气氛一时火热。
屋外却渐渐起了风,时辰还早,太阳也还没有完全露面。晨雾依旧弥漫,连风也吹不散。
过得片刻,谢翊捧着一卷书匆匆而来,故作镇定地打起帘子进来,眼睛盯着书看。嘴里却说着:“燕大人还在呢?要不要留着一块用晨食?”
留人吃饭常见,留人吃早饭的却是少之又少,这逐客令说的也着实不够委婉。
谢姝宁无力扶额,“哥哥,人已经走了。”
“啊?”谢翊诧异地将视线从书卷上移开,四下里一看,可不是。哪有什么燕淮,在场的明明只有他家妹子一人而已。他疑惑发问:“何时走的?”
“你来之前,刚走的。”
谢翊合上书,咳了两声,说道:“这还像话。”
说着,他看向谢姝宁。有心问一问他们二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说他并非迂腐之人,但私相授受,总不像话。但看着自家妹子的眼睛,他这话就问不出口了。
他暗自叹了声。招呼谢姝宁:“走吧,去跟娘亲一道用饭吧。”
听到母亲,谢姝宁便甜甜笑了笑,神态恍若小童,急急起身随他一道去了。
宋氏眼睛大好,如今单凭目视,也能分辩出来人谁是谁。
鹿孔来看过,说恢复得极好,不必等来年开春,估计便能痊愈。众人听了都由衷的高兴,离了谢家,诸人的精神气也大好。谢家一时元气大伤,也不得空来寻他们的晦气,更何况,谢家诸人如今只怕连他们身在何处也不知。
新宅子里,外院由谢翊负责,内宅有谢姝宁打理,倒也自得。
卓妈妈一直跟在谢姝宁身边,如今自然直接晋为内管事,外头有冬至,眼瞧着大年三十就该来了,大家伙都忙的很。
腊月二十三祭了灶,甜了灶王爷的嘴,送他上天后,就该“扫年”了。
卓妈妈发了话,今年这“扫年”必须好好的扫,用心的扫,去尘秽,净门庭,要将这一年来的晦气、秽气都一扫而光,方才好迎来年的新岁安宁。
府里人手不多,但胜在都是精挑细选,几经淘汰最终留下来的,个顶个的忠心耿耿又能干。
到了洒扫门闾这一日,图兰来请示谢姝宁,要出门一趟。
谢姝宁正伏案给舅舅写信,好叫舒砚手下的商队一块带回去,闻言头也未抬,先轻笑了声,道:“怎么,可是卓妈妈打发了你擦窗子?”
图兰个子高,府里几个小巧玲珑的丫鬟需搬了梯子来方才能够的着上头的灰,图兰却只需抬个手垫个脚便够了,卓妈妈因而尤其喜欢使唤她。
谁知图兰却道:“不是,窗子奴婢一早就被卓妈妈拉起来都擦完了。奴婢想吃豆沙包了……”
谢姝宁笔耕不缀,笑道:“那就让厨房里给你蒸。如今这天,出去一趟多冷。”
“其实……奴婢同吉祥说定了,他今日将新岁贺礼送来于奴婢。”图兰难得扭捏起来。
谢姝宁则大惊,手下的笔一顿,转头看她:“该不是你自个儿同人家讨要的吧?”
图兰小鸡啄米似地点起了头。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谢姝宁傻了眼,良久方无力地道,“去吧,回来先不必见我,直接去找卓妈妈便是。你这该学的规矩,还多着呢。”
图兰倒还振振有词:“您看,咱们是不是年后就该启程往延陵去了,今后只怕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们,奴婢不先将这礼提前收了,以后哪里还有机会?”
理是这么个理,可自己先同人家要……实在是不像话!
谢姝宁又舍不得同她说重话,左右这丫头不知者不罪,她转过身去。复又伏案疾书,道:“早些回来,咱们府里忙着,成国公府地方大能做事的人却少。定是更忙。”
图兰乖乖应了,穿着身簇新的冬服雀跃地出了门。
恰逢卓妈妈入内,撞见这一幕,无奈地冲谢姝宁道:“小姐,您可不能再这么惯着她了。”
谢姝宁写下最后一行字,站起身来面向卓妈妈,笑容明媚:“妈妈自己不也总惯着她?得了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好穿的,哪一样不先想着她?”
卓妈妈泰然自若地摇头道:“你记错了,那都是玉紫丫头做的事,不是奴婢。”
谢姝宁听得此话。嘴角的笑意就愈发的深了。
*****
成国公府的上房里,燕淮正临窗坐着擦拭他的弓。
屋子里暖意融融,隔绝了外头的森然寒意,他身上只着了件薄衫,连衣襟都是半散着的。一副懒散模样,但他拭弓的动作却是那样的专心致志。
一下又一下,将这把陈年旧弓擦拭打磨得崭新发亮。
厚厚的棉帘子被悄无声息地撩开,吉祥面沉如水地从外头走了进来,在距离燕淮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摇头道:“还没有消息。”
燕淮擦弓的动作就顿了一下。
自从燕霖被他送去了漠北后,跟着燕霖的那几个人。每隔两个月送一封信回来,时间即便有误,也不会逾期半月,但这一回,却已经迟了一个月。
吉祥沉声继续道:“离的太远,消息送一趟本就不容易。这回也不知怎地被耽搁了。”
“耽搁的未免也太久了些。”燕淮将手中的弓轻轻地搁好,站起身来,光脚套上软靴往屋子正中的花梨木圆桌走去。走到桌边,他提起茶壶,沏了一盏茶喝了。
吉祥环顾四周。看着空荡荡的室内,不由蹙眉道:“主子,您这日子过的也着实太寒碜了些……”
燕淮握着茶杯,四处一看,该有的都有,桌椅床榻,还需要什么?
他遂想起如意跳脚的模样,指着屋子里碎了一地的瓷器,欲哭无泪地同他说,您说您要是不喜欢这些个物件您大可以同奴才说啊,这全拿箭碎了算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燕淮语气淡然地道:“摆了旁的东西我难免手痒,索性不必摆了。”
“还有,这院子里连半个近身伺候、端茶送水的丫鬟也没有,您就差自个儿洗衣裳了。”吉祥从来也没遇见过这样的主子,委实忍无可忍,说出了口。
燕淮将手中茶杯放下,笑了笑,“这衣裳,我若是想洗,也是能洗的。”
从七岁开始,他过的可就是无人伺候的日子,到了如今,若有人伺候着,反倒是不大习惯,索性就这么着,自在舒坦。
吉祥没了话,暗自算着时辰。
“万家那边,可有动静?”燕淮慢慢收了笑。
吉祥道:“万大人并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