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节
作者:浪剑飞舟      更新:2021-09-05 09:20      字数:5051
  候在一旁的宫女垂眸道:“还有三日的分量。”
  淑太妃闻言没有一蹙,重新将碗端了起来。置于唇边。
  是药三分毒,若是可以,她实在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吃药。可偏生她胎相不好,若是这会不好好吃药保胎,往后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将药吃了。
  半透明的淡黄色琉璃碗一倾,碗中的药汁就沿着她的喉咙流进了胃中。
  真苦!
  淑太妃掩了嘴,将碗递了出去,眉心紧紧拧作了一团。
  浓郁的药味萦绕在周身,将屋子里原本的甜腻香气都给冲淡了。其实自此她知道自己有孕后,便连香也不敢胡乱用。这出云殿里,其实已经许久未曾点过香。但昔日用过的香,余味袅袅,竟是经久不散,直至如今药味弥漫。才被盖下去许多。
  淑太妃别过脸去,放缓了呼吸,将那股子想吐的感觉给压了下去。
  不能白白吃了这许多药,若吐了岂不是还要再喝上一回。
  嗓子眼里莫名有些发涩,她轻咳了两声,眉头皱得愈发的紧,迷迷糊糊地觉得这一回喝下去的药。似乎尤为的苦。
  然而这苦涩中还隐隐夹着几丝辛味……
  淑太妃以帕掩嘴,问道:“这药可还是先前御医开的那些?”
  宫人应是,“近些日子吃的都是这个方子,并无旁的。”
  淑太妃闻言微微颔首,想着应是自己吃多了药,连味尝着都显得古怪了。
  出云殿里的人。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她很放心。
  夜渐渐深了,淑太妃宽衣入眠,躺了会,这眼睛却还是睁着的。
  她还在等景泰宫里的消息。焉能睡的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景泰宫中的皇后也正心焦难耐地等着肃方帝的到来。
  可先前宫女明明来禀,肃方帝已过了宁泰门,但直到这会,她却也还没能瞧见肃方帝的身影。
  心头像是有把火在烧,从徐徐的火苗一直燃成了滔天的大火,热得她连里衣都快穿不住了,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连自己身在何处都开始茫然。她涨红着脸,像条从隆冬过后苏醒的蛇,在春日的草丛里扭啊扭,恨不得褪去身上的皮。
  耳畔似乎有细鸟的鸣叫声响起,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
  皇后张了张嘴,扬声唤人:“皇上呢?皇上在哪?”
  可皇后以为她将这话问出了口,屋子里却是一片寂静。
  她嘴角翕动着,喉间有着轻微的“嗬嗬”声响,却始终一个字也没有吐露出来。
  远远的,帐子前似乎多了个人影。
  皇后艰难地睁开眼,透过朦胧的帐子往外看去。
  高高的个子,宽袍锦衣……
  耳廓一烫,皇后伸出白皙的玉手去撩开了帐子,拽住了一角袍子。
  皇后发髻微松,似春睡方醒,眉目含媚,同过去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抓着那角袍子不肯松手。
  远远站在那的两名宫女对视一眼,不由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心存疑虑,唤道:“娘娘……”
  可皇后瞧也不曾瞧她们一眼,只见站在床前的那人往床上拖。
  那人穿着的是身内官服饰,可下颌处还有青青的胡渣,怎么瞧都不像是个正经的阉人……
  两名宫女低低惊呼了声,颤巍巍地往外头退去。
  夜雨沥沥,早早过了宁泰门的肃方帝,却在临近的那一刻折返。
  因为皇贵妃心口疼,夜不能寐,只盼见他一面……
  正文、第193章 渔翁得利(小小萌娃和氏璧+1)
  皇贵妃的性子,轻易不说这样的话。
  肃方帝骤然听闻,哪能不觉担忧,立即便转身而去,连句话都忘了给皇后留下。
  夜雨霏霏,肃方帝重新出了宁泰门,抬脚速速往皇贵妃的景泰宫去。在里头苦苦等候着的皇后,却再也等不到他来。
  这天夜里的细鸟,似乎也倦了,隐在幽深潮湿的甬道里,像是闭目睡了过去一般。那里头先是凉的,随即成了温暖的巢穴,但渐渐的,就变得火热起来。仿佛有把干柴在“噼里啪啦”地烧着,滚烫滚烫。
  香气包围着它们,恍若掺了酒,叫人醉,也叫鸟儿醉。
  细鸟在幽暗中扯着嗓子鸣叫起来,但还未唤上几息工夫,这黄鹄般的鸣叫声便一点点低了下去,直至微弱到叫人再也听不见。
  外头本就下着雨,雨水沿着斜斜挂出去的屋檐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嘈杂得很。
  细鸟的叫声原在雨声中,便不大如往常清晰,这会,却是一点也没了。良久,昏暗的屋子里,才偶尔响起一阵幽幽的叫声,似垂死挣扎。
  而皇后的意识已经模糊成了一团浆糊,叫她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她重重扯着那角袍子不肯松手,心里唤着“皇上,皇上”,一边将人拖到了身边。被掀起了一侧的帐子重新落下,晃晃悠悠的像是垂落下来的水幕,波光粼粼。
  皇后好似溺水之人,得见浮木,手脚并用地缠了上去。
  衣襟散落,露出里头的大片莹白之肤。
  她的脸生得平平,身段也是平平。不出色却也不丑,只像是那满大街随意搜罗便能搜罗出来的普通女子。
  但皇后肤白赛雪,暗夜里瞧着,倒十分动人。
  她自己却不知自己的模样,只觉得浑身滚烫。身子酥麻,似有水流淙淙而出,叫她干渴难耐,逼迫她伸着颤巍巍的手去解自己的衣裳。去解旁人的衣衫。
  很快,衣衫尽褪。
  然而这股子恼人的热,却依旧没有消散。
  皇后嘤咛了声,眼前发黑,只觉自己身在汪洋之中,像一叶扁舟,寻不到岸。
  她怕极了,手脚便仿若绳索一般,将身上的人缠得更紧。
  守在外头的宫人,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响动。面色惨白,对视一眼,却谁也不敢吱声。
  那人着了身内官服饰,一路垂首不语,进到近处后便说是皇后娘娘嘱他这个时辰来的。
  但皇后先前并没有提过这事。他们一时间并不敢放行。
  然而这若是真的,他们也耽搁不起。
  于是便有那胆大倒霉些的人,冒着皇后先前说过若无传唤不得入内的命令进去寻皇后,询问这事。
  帐子后的皇后半响没吭声,就在宫人以为皇后已经睡了时,皇后才在后头“嗯”了声。
  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后,帐子里又没了声音。
  宫人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将人领到了里头。
  他们已问过皇后,皇后应了,自然就不能怪他们。
  何况穿着内官服饰,是内廷里的人,进皇后的寝殿也无问题。
  直到那人的脸抬起后,领路的宫女才惊讶了一番。既是个内官。是去势了的太监,怎么还能长出胡子来!虽然那下颌上的胡子已被剃过,可青青的胡渣仍掩盖不住。
  可帐后的皇后,却一声不吭直接伸手来拽住了他的衣袍。
  今儿夜里的皇后,太古怪了……
  景泰宫里一片静谧。谁也不敢作声。
  没有人知道,皇后的寝殿里发生了什么,肃方帝又为何突然折返。
  窗外的雨还在下,不大,却下个不停。
  雨水汇聚起来,沿着宫墙蜿蜒着一直流,流到了皇贵妃的宫门外。
  睡在偏殿的谢姝宁渴极醒来,摸黑自沏了一盏凉茶“咕嘟咕嘟”喝尽了。
  图兰眠浅,被她喝水的动静惊醒,进来吹亮了火折子,将搁在那的宫灯点上。
  谢姝宁屏息听着外头的响动,道:“可是皇上来了?”
  这般大的阵仗,除了皇帝外,应当也没有旁人才是。
  她今日特地早早睡了,而今几乎是掐着时辰醒来,果然正巧遇上了肃方帝赶来。
  她知道,皇贵妃终于开始动作了。
  “娘娘心口疼,夜里匆匆打发了人去请皇上。”图兰一早得了她的吩咐,时刻注意着宫里的动向,所以这会谢姝宁一问,她便立即答了出来。
  谢姝宁微微一笑:“娘娘说心口疼?”
  图兰肯定地点点头,“就是说的心口疼。”
  谢姝宁脸上的笑意就更大了些。
  傍晚时分,她呆在偏殿为皇贵妃摹写经文祈福,皇贵妃忙完了手头的事来探望她,问起她在御花园里玩得可好。她便拣了些美景同皇贵妃说了,说着说着却想到了皇后跟淑太妃的事,心头挣扎一番,还是决定直接告知皇贵妃。
  她就佯作了小儿姿态,粘到皇贵妃身边附耳同她道:“娘娘,阿蛮在御花园撞见了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皇贵妃知她一贯聪慧,闻言不由微讶,猜想谢姝宁怕是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立即屏退了众人,只留谢姝宁说话。
  谢姝宁也不拖延,直接便将自己在御景亭里作画,结果无意中在角落发现了皇后踪迹的事说了。
  当时亭子里还有几个皇贵妃派去随行的宫人,可他们站在亭子里那也就是直挺挺地候着,不会像谢姝宁一样四处走动,倒没能瞧见皇后的身影。何况,若不是谢姝宁身边有个图兰在,也没有法子探听到皇后几人的谈话内容。
  所以,皇贵妃只从那几个宫人嘴里得知,谢姝宁今日遇见了汪仁跟成国公世子燕淮,却不知道还有皇后的事,听了后不由惊讶极了,蹙着眉头细问起来。
  谢姝宁便先说了图兰的事,说图兰去如厕途中经过那,听到了细节。
  皇贵妃当然不相信这话。皇后再傻再蠢那也是皇后,光天化日之下同人谈话,怎会不部署一番。谢姝宁身边的丫头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能探听到细节内容,皇贵妃愈发吃惊起来。
  但谢姝宁既这般说了。皇贵妃即便明白谢姝宁没在图兰的事上说真话,也不便多问。
  谢姝宁便继续说起了皇后的事,说了皇后跟淑太妃的交易,也说了那包药跟细鸟的事。
  皇贵妃听完久久不语。
  “这事,切不可再同旁人说起,可记住了?”皇贵妃起身,离去之前细细叮嘱她,眼中惊诧之意未消,又带上了感激之色。
  谢姝宁回她一个明艳的笑容,重重点了点头。
  皇贵妃并没有告诉她会如何处置这件事。但谢姝宁知道,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不论对谁而言,皇贵妃不会眼睁睁看着机会错手而去。
  果然,到了夜里,并没有心疾的皇贵妃便开始说心口疼。将肃方帝给请了来。
  宫里头,肃方帝哪天夜里要歇在何处,皇贵妃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当然也知道今儿个夜里,肃方帝要去皇后那。可原本,皇帝今天夜里也并不是去皇后那的,是皇后暗中动了手脚。
  故而执掌六宫一半的皇贵妃知道这事。淑太妃却知道得没那么清楚。
  皇贵妃心善着呢,她怎么会去使坏?
  她不过只是帮淑太妃挪出了条道,好叫淑太妃的手段不至于因为些琐事而失效。
  而淑太妃那,亦是如此。
  正如皇贵妃心中想着的,皇后再蠢也还是皇后,李家那么多姑娘。能单单送了她入宫,身份年纪自然是其一,但她若真是个蠢得不可救药的,李家怎么会愿意送她入宫。
  皇后并不蠢,她只是过于年轻气盛。以至于洋洋得意忘了分寸,太过自以为是。
  这要是在皇城外,以她的身份,当然可以自得一辈子。
  在宫里,只一回就能叫她万劫不复。
  但皇后在落入圈套的时候,却也在同一时刻给淑太妃下了个套子。
  皇后生气了。
  她不做些举动消气,可不得憋出病来?
  所以皇后是肯定要消气的。
  是夜,出云殿里的淑太妃躺在床上等待消息,等啊等果然叫她给等到了。
  皇后要完蛋了!
  她骗皇后自己同侍卫有染,那蠢物竟也敢相信,如今可好,有染的分明是那蠢物才是!
  然而还没等她得意地笑一笑,腹中忽然一阵疼痛涌来,直叫她忍不住连连呼痛。
  身下一阵热流渗出,淑太妃慌忙低头,便见暗红一片,当下眼冒金星,几乎晕了过去。
  她骇极而呼:“来人!快来人!快去请太医来!”
  宫人冲了进来,等看清眼前的这一幕,也都傻了眼,有人匆匆去请太医。
  一片慌乱中,有个着青衫的宫女悄悄退了出去,将夜里淑太妃喝的那盏安胎药的药渣倒了出来,趁着四下乱糟糟的谁也未曾注意到她,飞快地去了自己搁好小花锄的地方,淋着淅沥沥的夜雨在树脚下挖坑埋了。
  药渣里的红花分量惊人。
  藏红花乃是一味活血通络,补血调经的良药,但孕妇不可用。
  皇后嫌淑太妃恶心,又唯恐将来淑太妃跟侍卫有染的事走漏了风声,害得她这个掌管后宫的皇后失了面子,便花大代价买通了淑太妃身边的宫女,在淑太妃的安胎药里,添了寻常人也不敢用的大分量红花。
  ……
  雨滴滴答答下着,终于渐止。
  皇贵妃宫里灯火喧嚣,有人正在离去。
  图兰轻声道:“小姐,皇上走了。”
  烛焰轻跳,坐在床侧的谢姝宁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