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节
作者:浪剑飞舟      更新:2021-09-05 09:20      字数:5144
  就在这时,驮着谢姝宁的骆驼蓦地发了狂,扭头就往队伍的最后面跑去。
  紧跟在谢姝宁身侧的图兰慌忙去追。
  风沙迷眼,谢姝宁的心都几乎要被颠了出来。她紧紧拽住缰绳,身子伏在驼峰上,扭头去看身后追过来的图兰。
  意外来得太快太突然,众人又都处在沙暴将来的紧张中,一时间谁也没能在第一时刻拉住谢姝宁。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温驯的“沙漠之舟”也能跑得这般快。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她便脱离了队伍,而图兰尚未追上来。
  刀疤几个应当也已经在拼命追来,但隔着渐渐弥漫起的黄雾,她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身子晃动着,缰绳几乎脱了手。
  她惊惧地瞪大了眼睛!
  “小心!”
  不知哪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喊,她来不及扭头,便觉得有个人跳到了自己身后,随即抱着她一道滚下了骆驼。
  黄沙兜头落下。
  她艰难地睁开眼,便见一丛小喇叭似的红色伞形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静静绽放,灿烂似锦。
  她惊魂未定地想起,自己曾在图鉴上见过它。
  图鉴上写着——
  天宝花,又名沙漠玫瑰。
  正文、第153章 于阗
  一如沙漠上的子民,沙漠玫瑰的颜色热烈而分明。
  艳丽的花朵盛开着,为这片贫瘠的土地带来了勃勃的生机。
  它是天神的赐予。
  谢姝宁想起图鉴上最后的那一行字,愣了愣。
  怔神中,她却已被人半拖着从地上拽了起来。黄沙沿着散乱了的长发扑簌簌滚落,落到了身上。风一阵阵吹来,吐纳间,她唇齿间瞬时被灌满了砂砾,扰得她不得不紧闭双唇低下头去。
  “小姐!”
  方一低头,图兰的声音就已在背后响起。
  身后一松,谢姝宁回头去看,却只瞧见一个单薄的少年背影匆匆而去。
  “小姐,可有受伤?”图兰在她身边停下,一贯木讷的神情一扫而空,急声问道。
  谢姝宁“呸呸”两声将口中砂砾吐在了地上,一边含糊不清地道:“没有受伤,我们快些进城吧。”
  风暴将至,于阗古城近在眼前却还有一段距离要行,他们可没有多余的时间用在这里耽搁。
  图兰便将她扶到了骆驼上,两人共骑,扭头往回赶往队伍。
  刀疤几个也到了不远处,见到她们平安归来,皆长舒了一口气,一齐调头前往于阗古城。
  驼背上,图兰忽然道:“小姐,您的骆驼只是害怕了,您不要责怪它……”
  谢姝宁的骆驼这会已经跑得连踪影也无,她根本没有将心思放在逃跑了的骆驼身上。图兰这么一提,倒叫她迟疑了下,道:“人怕风暴,骆驼当然也怕。”说完,略一停顿,她便皱眉问了起来,“图兰,你方才可瞧见是谁救了我?”
  “是十一。”图兰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几日过去,驼队中的人其实已经都已经同那两个被宋氏收留的少年,变得相熟了。
  他们自称姓季,名字普通,平日里驼队里的一众人也都只按照他们的排行叫。
  季七,季十一。
  谢姝宁当然不信这两人真的姓季,但耐不住宋氏相信。
  好在一路走到于阗,这两人都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只这样看来,倒真像是要跟着他们往京都去的。
  “你没瞧错?”谢姝宁眼神微沉。问道。
  图兰点头,“没有瞧错,就是他。”
  谢姝宁见她言之凿凿。似确信无疑。心里不禁苦恼起来。
  原本她便跟刀疤商量过了,他们一群人要在于阗古城整休几日再启程,等到启程之日便不再带上季氏兄弟。
  萍水相逢的陌路人,能将他们从沙漠里救出来,又一路带到了于阗,已是仁至义尽。
  可如今突然出了这么一出。定叫宋氏对他们感激涕零,势必要将两人一路带到京都才肯。
  救命之恩,焉能不报?
  谢姝宁抱着图兰的腰,任由身上沾着的黄沙被风吹得扬起,乌黑的长发在风中绞动。
  ……
  然而此时。已经率先回到了队伍的燕淮,却一言未发。只面色沉沉地看了身旁的纪洌б谎邸?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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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淮看着,勉强牵了牵嘴角,随即默不作声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们所在的位置,已近队伍末尾。
  从他们的方向追出去,反到是能最快救下谢姝宁的人。
  然而方才追上去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失了手。论武学方面的造诣,纪洌淠瓿び谒瓷星也蝗缢U庋跋盏氖拢弯'事先却连一个字也没告诉他。
  即将迈入于阗古城的这一刻,燕淮忽然忍不住狐疑起来,自己是否真的了解亲如兄弟的七师兄?
  亲如手足,他们之间却似有隔阂。
  燕淮沉默着,同时却又忧心忡忡。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该回燕家去……
  父亲病重,按孝道,就算他双腿都断了,爬也该爬回家去见父亲最后一面才是。可若遵循内心,多年来的等待跟期盼早就都化成了怨忿。
  何况,如今还有人并不想要他回去!
  沉思间,狂风愈大。
  驼队也终于顺利地进入了于阗古城,避开了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谢姝宁重新回到了宋氏身旁,心有余悸,依旧同图兰共乘一骑。
  气氛是前所未有的紧张,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只动作迅捷地往原本就决定了的落脚点而去。
  还是她们去年来时入住过的那家客栈。
  豪爽的老板娘甚至还记得她们,一见面就喊道:“谢夫人,谢小姐!”又招呼着让店小二把她们往楼上带,一边吃惊地同谢姝宁道,“谢小姐这是在沙堆里同骆驼一道打滚了吗?”
  谢姝宁浑身沙尘,的确十分落魄狼狈。
  宋氏帮着拍了拍她身上的沙土,无奈地摇摇头同老板娘道:“麻烦老板娘备点热水送到客房里。”
  这模样,不好好洗洗如何能见人?
  老板娘哈哈大笑着,让人下去提热水送上楼去。
  这客栈本就不大,谢姝宁一行人也不少,而且又带上了不少金子,与人混住容易多生是非,这回便索性将这间客栈囫囵包了下来。
  老板娘当然殷切得很。
  非但让人送了热水上去,还备上了热气腾腾的食物跟茶水。
  茶叶用的还是大红袍。
  虽不是上等货,在这里却也价值不菲了。
  茶水清香四溢。谢姝宁脱衣入了浴桶,接过玉紫端过来的茶盏轻啜了一口,四肢百骸都似乎带上了这怡人的香气,叫人终于有了活回来的感觉。
  玉紫便拿来香胰子,服侍她沐浴。
  图兰也在屋子里守着。只有柳黄被打发去了宋氏那帮着安置。
  “呀,小姐您的下巴!”
  刚放下茶盏,谢姝宁便听到玉紫惊叫了声。
  她皱眉,疑惑地道:“怎么了?”
  说着伸指去摸自己的下巴,手指触碰之处,带来丝丝疼痛。
  玉紫在边上急得跺脚,“这可怎么是好,破了相了!”
  图兰平日里瞧着木愣愣的。这会倒飞快地取了镜子来给谢姝宁。
  不甚清晰的镜面上,她下巴处那一块红肿,其实并不十分显眼。只是先前摔下骆驼后,被粗粝的沙子给磨破了点皮而已。谢姝宁仔细看了又看,安慰玉紫道:“没事的,过几日便好了,再不济等回了府,让鹿孔开些药来抹抹,断不会留下一丝疤痕的。”
  听到痕迹二字。玉紫忽然静了下来。
  过了会,她却捂着脸哭了起来,泪珠子滴滴答答地滚进浴桶里的热水中。
  热气氤氲间。她哭得面色涨红。
  谢姝宁跟图兰面面相觑。
  玉紫抹着泪。嘟嘟囔囔地道:“下巴上的疤能消,可心口那疤如何消?小姐将来可是要嫁人的,未来的姑爷若因了这不喜小姐可怎么是好?”
  女子肌肤,最好的乃是滑如凝脂,光洁如雪。
  便是手指尖尖上破了个口子,也要想尽办法消了去。何况谢姝宁胸前那道永远都消不去的伤疤。
  向来厉害的玉紫,这会却哭得像个丢了糖的孩子。
  谢姝宁哭笑不得,伸出*的手去拽她,“玉紫,我离及笄还有好几年呢!”
  “是啊是啊。何况,小姐难道还不能寻个不在意伤疤的姑爷吗?”图兰嘴不灵巧。见玉紫哭了,却也绞尽脑汁地安慰起来,“再说了,伤疤可是英雄的象征!不信你瞧,我身上……”
  “停停!水都冷了!”眼瞧着图兰似要宽衣解带给玉紫看自己身上的伤疤,谢姝宁急忙制止。
  听到水冷,玉紫也不敢哭了,慌慌张张抹了泪,拿了梳子帮谢姝宁清洗长发。
  然而谁也不知道,在谢姝宁心口留下了这道疤的真凶却就在这间客栈里。
  谢姝宁盥洗的当口,燕淮跟纪洌г诜考淅镎戳似鹄础?br />
  宋氏心软,也不在乎银子,何况一整间客栈怎么也够住了,众人三三两两便都能分开休息。
  冬至当然应该依旧寸步不离地跟着燕淮两人,可因为燕淮方才救了谢姝宁,宋氏如同谢姝宁料想的一般感激不已,觉得自己再不能将两个好孩子当做恶人对待,便只让冬至在他们隔壁屋子住下,并不叫他们三人挤在一处。
  但是生怕隔墙有耳,两人对话时,依旧将声音压低得近乎耳语。
  燕淮记挂着方才踏入客栈时,从老板娘嘴里听到的那声“谢小姐”,莫名慌乱了起来。
  姓谢,乳名也叫阿蛮。
  难道她便是谢家八小姐?
  京都同漠北相距数千里,真会有这么巧的事?
  他立在窗边,望着外头车水马龙的景象,心里疑虑重重,口中道:“七师兄下手之前为何不知会我?”
  “你古古怪怪的,以为我看不出?”纪洌Р淮鸱次省?br />
  燕淮微怔,终于有些恼了,“你怎会想到要对她的骆驼动手脚?”
  纪洌裆匀舻氐溃骸笆唬抑滥愕P氖裁矗壹雀叶郑ㄈ痪陀型蛉摺:慰鋈缃瘢皇潜荒愫煤玫馗然乩戳耍康故悄悖卑桶偷厍涝谖腋叭ゾ热耍膊还私派宋从 ?br />
  打从一开始,纪洌П愦蛩闶辜迫盟浅晌绘木让魅耍媚芤宦犯牌桨驳酱锞┒肌?br />
  单独行动,远不及跟着驼队来得保险。
  然而他的确没有告知燕淮。
  “这回只是运气。”燕淮伸手攀在窗棂上,盯着下头来来往往的旅人,“七师兄,这一回是我连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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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自小相识在天机营中,平素连外人也不认得几个,如今天机营也没了,怎会有人对他们紧追不舍?
  “只怕……是我家中派来的人……”站在床边的少年叹息道。
  纪洌嫔洌骸澳慵抑信衫吹娜耍词俏松蹦悖俊?br />
  正文、第154章 追捕
  逃出天机营后,他们身无分文不提,又都受了伤,所以离开漠北前往西越的行程一拖再拖。
  养了近半个月后,两人便有些忍耐不住,开始动起心思准备即刻启程。
  银子细软,都要提前准备妥当。二人便趁着某巨贾寻了胡姬喝酒时,从他身上拿走了大笔银钱,随后又找了两匹骆驼,便要出发。
  然而谁也未曾料到,他们才刚刚上路,就出了意料之外的事。
  从他们骑上骆驼启程的那一刻开始,这条归乡的路便遍布荆棘,艰险重重。
  最初,燕淮跟纪洌Ы曰骋桑遣皇翘旎猩杏腥嘶钭牛看丝桃诎荡ψ凡端堑娜耍翘旎写娴娜恕U饷匆幌耄潜愎室夥怕私挪剑忌杈址椿鳌?br />
  月圆的那天深夜,他们成功捕获了一个人。
  可那人相貌陌生,谁也不曾见过,显然并不是天机营中的人。
  疑惑间,来不及拷打,那人已咬舌自尽。
  是死士……
  近些年来,天机营在西域三十六国间打转,风师父眼中只看得到黄白之物,旁的一概瞧不见。因而不管是什么样的任务,他都接。今日去杀雇主想杀的人,明日就又能收下别人的买命钱去杀先前的雇主。
  来来回回,天机营的仇家几乎遍布西域诸国。
  好在他们一直隐蔽,始终没有人寻到过天机营所在。他们每一回行事,也多是戴了面具的。故而也无人知晓天机营中诸人的真正面貌。
  但事到如今,两人却不敢再同过去那般肯定了。
  他们才要离开漠北,就被人盯上。
  定然是哪一国派来寻仇的人。
  二人如是想着,却在纪洌Т铀廊サ娜松砩戏⑾至四强槟九剖保俅蜗萑肓死Ф俅场?br />
  那是一块陈旧的木牌,小小的,上面只刻了一只鸟。
  ——是一只燕子。
  除此之外,没有字。没有句,什么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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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家是经年的簪缨世族,一直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