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节
作者:浪剑飞舟      更新:2021-09-05 09:20      字数:5011
  陈氏闻言欣喜起来,想着难不成是三老太太睡着觉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能祸害了宋氏又或是能叫她早早生下儿子来?
  一旁的雪梨瞧见了她面上笑意,就自作主张地去推门。
  先前秋喜离开时,因想着过会春平便要回来的,便没有锁门,这会里头也只是虚虚闭着,被雪梨一推,门就开了条缝。
  屋子里的细碎声音就沿着门缝飘了出来。
  陈氏一下子没有听明白,抱着谢姝敏大力推开门走入里头,轻声喊人:“母亲。您可醒着?”
  虽然成了妾,但是她称呼三老太太为母亲的习惯倒是一直都未能改变。众人也都不甚在意,三老太太自己这个做长辈的人都浑不在意这些个规矩,旁人又还能说什么。
  这会,陈氏唤了一声,屋子里奇怪的声音就立时滞住了。
  “春平,去点灯。”陈氏见没有回应,皱着眉,吩咐起来。
  可根本没有人应声。
  “春平上哪儿去了?”她的眉头皱得愈加紧,又道:“雪梨。去将灯点上瞧瞧。”
  雪梨忙提着灯上前去寻。谁知好容易寻到了。一抬手灯一提,众人就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呆了。
  陈氏惊慌地把谢姝敏放在了地上,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三老太太牀上怎么会有个男的?
  好在她虽震惊,但仍算是镇定。并没有尖叫出声。
  雪梨更是直接被吓懵了,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哪里还能尖叫。
  陈氏率先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旁的了,自己急忙去将门栓上,又一边压低了声音吩咐雪梨速速去将三老太太唤醒。竟是全然没有将僵在牀上的另一个人放在眼中。她向来觉得三老太太不如面上那般正经,可苦于从未瞧见过,这会真遇上了,震惊过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就在她煞费苦心想要将这事掩过去时,站在边上小小的谢姝敏突然扬声大笑了起来,嚷着道:“祖母的牀上为何会有个秃瓢?秃瓢……秃瓢……咯咯……”
  黑暗中,童音稚嫩又诡秘,“咯咯”的笑声以及毫不压低的话语声霎时划破了一室寂静。
  也不知她是哪里听来的秃瓢二字。这会指着牀上的假和尚,笑嘻嘻地说个没完。
  陈氏急忙俯身去捂她的嘴。
  可是哪里来得及!
  就在谢姝敏喊出声来的那一刻,悄悄趁着陈氏不注意溜走的月白,以及照着谢姝宁的吩咐将各人的房门都重重叩响了。
  犹如惊雷落下,屋子里原本熟睡的人便都被吵醒了。
  似乎只是刹那间,这一排厢房就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月白趁机回到了屋子里,同谢姝宁两人装作堪堪被吵醒的模样,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又推门出来。
  外头一片乱糟糟,谢姝宁冷眼望向三老太太屋子的方向,故意大声问了起来:“可是出了什么事,祖母屋子里怎么有好些人影?”
  她声音清脆,又故意用了大力气喊,倏忽间便传遍了众人的耳朵。
  大太太自来喜欢掌控大局,听到这话,又生怕三老太太这个唯一在场的长辈出了事,慌忙让丫鬟婆子都冲了过去,自己亦是拔脚紧追。
  大片灯火映照之下,厢房里亮如白昼。
  假和尚原本想跑,却不妨忽然间被谢姝敏这么一喊,外头动静一起,给弄傻了。
  迟疑了一下,便再没有逃走的机会。
  大太太一进门,就愣住了,随即便立刻让手下力气大的婆子拥了上去将人制住。
  就在这时,牀上的另一个人悠悠转醒,光着的手臂往边上一扫,无端端带出几分叫人不齿的媚气来。
  出了一身的汗,门又洞开了回,屋子里残余的香气一扫而光,药性便过去了。只是过去得太不是时候,反倒是叫三老太太更加不得见人。
  大太太瞠目结舌地看着。
  正文、第109章 落魄
  外头落雨霏霏,屋内的人恍若失神。
  “三婶!”吃惊过后,大太太大睁着眼,脱口喊了声。
  牀上的人僵住。
  大太太望着,连连后退,“快关门!”
  话音落,便有丫鬟急步冲到门边,大力将才开了的门紧紧闭合,连细溜儿一条缝也断不敢留。七太太几人动作慢,才走至门外,方要入内,门就被关上了,差点撞上鼻尖,唬得七太太踉跄着往后退了步,摔在了宋氏身边,诧异地道:“大嫂这是做什么?”
  宋氏伸手扶了她一把,皱眉道:“里头可是只有大嫂?”
  “我还没来得及瞧一眼呢,门就合上了,哪里知道里头都有谁。”七太太“哎哟哎哟”轻声叫唤着,站直了身子,“我这脚,别是崴了……”
  宋氏忙搀着她就要送她回去,“快去看看,可别真崴了脚,明儿山也下不得。”
  七太太眼巴巴地瞅着紧闭的门,心里头猫爪在挠一般,痒痒的,根本不愿离开,可脚踝处传来的痛意又叫她不敢再在这拖下去。
  “大嫂,关门做什么,可是三婶出了什么事?”七太太迟疑着恋恋不舍的时候,好容易阻了谢芷若不让她跟出来的三夫人蒋氏匆匆赶了来,等看清眼前这一幕,登时疑惑起来,便亲自上前叩响了门,扬声问道,“三婶可还好?”
  方才众人的门可都被又重又急的动作给叩响了,只怕是有大事。
  故而一行人才急巴巴地披衣起身,甚至来不及梳发便赶了来。谁知来了,却吃了碗闭门羹,换了谁能高兴得起来?
  大太太在里头听着也是又恼又头疼,来回踱步,快步走至门边,隔着门回应:“三婶夜里魇着了,过会便无大事,几位弟妹都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便可。”
  蒋氏听着,眉头一蹙,不悦地拍了下门,道:“大嫂这说得是什么话,我跟七弟妹也就罢了,难道连六弟妹也不能进去?”
  真论起来,宋氏才是三老太太的儿媳妇,她大太太是长房的媳妇,同三房可是隔了房的,若三老太太身子不爽利。也合该是宋氏去伺候着才是。
  这道理。大太太又岂会不知道。
  只是方才慌慌张张的。一时间给忘了。
  此刻听蒋氏一提,她立即便想了起来,忙道:“三弟妹说得是,是我糊涂了。还请六弟妹进来才是。”
  左右三老太太都是三房的人,是宋氏的婆母,这事旁人要瞒,宋氏却还是瞒不得的。
  大太太掏出云锦的帕子,重重擦拭了番自己额上不断冒出来的汗珠子,又用动作示意着屋子里的婆子扯了汗巾子先堵了那光头汉子的嘴,免得叫外头的人听见了动静。
  “六弟妹一人进来便是了,三弟妹、七弟妹就暂且先回去吧。”大太太咽口唾沫下去,咳嗽两声。将手搭在了门边上,又喊了声。
  外头宋氏原本正要扶着七太太离开,听到这话,当然走不得,只得将七太太交到蒋氏手上。自己朝着门口走去。
  “娘亲。”谢姝宁旁观着,忽然喊了声。
  不等她再说话,隔着门的大太太便紧跟着急声道,“阿蛮可莫要进来,夜还深着,早早回去歇下吧!”
  谢姝宁闻言垂眸,嘴角微微一弯,遂对宋氏道:“阿蛮暂且先回去歇了,明日再来瞧祖母。”
  宋氏颔首,“去吧,有事娘亲再使人来唤你。”
  话毕,紧闭着的门被大太太打开了仅容一人通行的大小,待到宋氏进去,又急急忙忙将门重新牢牢关上。
  蒋氏则让人扶着一瘸一拐的七太太,回了屋子。
  片刻间,外头又寂静了下来。
  谢姝宁盯着门扉细细看了看,心里头明镜一般,大局在握。
  以她对大太太的了解,但凡有点事,大太太这个做长嫂的,定然就会冲在最前头。她又是个习惯了打圆场,做和事佬的人,除了在元娘的事上显得刻薄无脑外,旁的事大错是断断不会有的。
  今夜三老太太这一出,被她发现了,自然也就不会声张。
  每一步都被她计算得恰到好处,精确无误。
  可月白却有许多事都还想不明白,回房的路上,她万分紧张地轻声问道:“小姐,若那人、那人将您说了出来可怎么好?”
  谢姝宁摇摇头,“他不会有机会开口的。”
  出了这样的事,奸夫还想要申辩?门都没有!
  但她虽这般说了,月白仍旧是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两人进了门,月白便又道:“若他当真说了可如何是好?”
  熬了半夜,当真有些困倦起来,谢姝宁揉了揉眼,打个哈欠劝她:“他就是说了,难道会有人信?是大伯母会信,还是娘亲会信?”
  的确似乎是这个理……
  月白高高吊起的心这才略微落下了些。
  而三老太太房内的几人,那颗高悬的心却没法这么快就落下。
  尤是大太太,撞见了那样的画面,只恨不得戳瞎了自己的眼才好!按年纪,三老太太同她一般无二,可按身份,三老太太却是她的长辈。既是孀居多年的长辈,到底是该让人敬重些的。
  何况平日里在谢家,三老太太就连衣服都特地拣了老气横秋的穿,二十几岁时便尚且如此,如今徐娘半老,当然更是这般。
  这样一人,所以哪怕谢家诸人都知道她心不善,却到底敬着尊着。
  因为她养大了谢元茂,又为三老太爷,守了几十年。
  身为妇人,一个年少丧偶的妇人,这样就够了。
  可今夜——
  大太太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了宋氏肩头,眼睛却盯着角落里紧紧捂着谢姝敏嘴巴的陈氏看,“六弟妹,你说这事该如何处置?”
  “该先听母亲解释一番才是。”宋氏心里亦是大震,可她对三老太太的感情连大太太都不如,震惊过后,心里头涌上来的尽数都是鄙夷罢了。鄙夷里,又夹杂了几分庆幸。
  好在这一回,诸人带来的丫鬟婆子都是心腹亲信,若不然,这事怕是很快就要传遍了。
  做了祖母的人,却在外出进香时做出这样不堪的事来,叫人如何如何还能正眼看待她?
  伴随着宋氏的话音落地,屋子里的一众人就又都望向了牀上蒙着被子,神色极其阴郁的三老太太。
  汗湿的发丝有几缕仍粘在她的面上,脖子上,模样狼狈叫人不忍直视。
  偏生牀榻之上,又是一片狼藉,屋子里还有着靡靡的气息,大太太不禁羞红了脸,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三婶,今夜这事……”
  话未说完,三老太太忽然扭头看了过来。
  眼神冷厉狠毒,似要吃人。
  大太太悚然一惊,后退一步才发现三老太太这目光根本就不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而是落在了宋氏身上。
  她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遍,不由暗暗为宋氏拘了一把同情泪,身为长辈自己做了肮脏无耻的事,竟还用这样的眼神看儿媳妇,当真是可憎。
  “你们都给我滚!”
  咬牙切齿的声音自那张阴沉的面孔下传了出来。
  大太太一愣,旋即气恼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还有脸仗着长辈的身份对自己呼来喝去,甚至用上了“滚”字?
  大太太挺直了腰杆,冷笑了声,伸出手指点了点跪在地上被堵了嘴的光头汉子,道:“三婶荤素不忌也就罢了,怎地连出家人也不放过?”
  可话说完,她差点闪了舌头。
  出家人!
  她方才竟忘了,这可是个和尚!
  这下可真的糟糕了,若是个野汉子还好随意处置,可既是个和尚,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普济寺不是一般的小寺院,这事若不通报戒嗔方丈,就不好随意处置了他。可若是通报了,三老太太同人苟合的事就不免要传了出去。这么一来,谢家的脸面要往何处安放?从今以后,谢家的女儿还要不要嫁人成亲?
  眨眼的工夫,她心里已是千回百转。
  “大嫂,依我看,这事只怕还是要禀明了戒嗔大师为上。”宋氏亦想到了这些事。
  大太太哭丧着脸,道:“六弟妹,这事……唉……”
  牀上的三老太太见两人如此,气得心肝发疼,却不好反驳。
  她如何能说眼前这人并不是寺里的和尚,而是她特地从陈家带来的下人呢?她又如何能说,这人原是为了宋氏准备的?
  她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将苦头尽数自己嚼烂了!
  僵持间,宋氏紧皱着眉头,看向了陈氏:“陈姨娘,更深露重,为何你会在这?还带上了敏敏?”
  陈氏听到她突然唤起了自己,身子一颤,支支吾吾地道:“我夜里睡不安生,来寻母亲说话……”
  三老太太一听,立时狠狠瞪了她一眼。
  说话,说什么话?
  身子上带来的羞。耻跟内心的愤怒几乎席卷了她全部的理智,她终于再也受不了这样被人当成罪人一般审问,忽然抓起身后的枕头重重砸了出去,指着宋氏厉声骂道:“贱人,这都是你的阴谋,你这个贱人!娼妇!下作的畜生!”
  一声比一声更加不堪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