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节
作者:浪剑飞舟      更新:2021-09-05 09:20      字数:4974
  不就是长房老太太晕了过去,为何还不能说?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正疑惑着,宋氏同谢元茂一前一后地回来了。谢姝宁便急忙去寻两人。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宋氏道,“这是长房的事,不该你我搀和。”
  谢姝宁的步子就停在了那。
  可守门的丫鬟已经瞧见了她,急忙墩身行礼,道:“八小姐。”
  话音落,宋氏就掀起帘子走了出来,看到她就直皱眉,“怎地不多穿些便出来了,莫要冻着。”
  入了冬她小病了一场,咳了七八天,宋氏担心得不行,恨不得日日将她裹成球。说完,她又握住谢姝宁的手腕,将她的右手拽到了眼前,仔细看着上头的牙印,“好在咬得不深,过些日子好好拿点玉容膏抹抹,也就无碍了。”
  谢姝宁则笑,撒了会娇,才问道:“听说长房伯祖母病了?”
  大过年的病了,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
  “嗯。”宋氏似并不愿意多说,淡淡应了声就牵着她往里头走,“天寒地冻的,先去里头说话。”
  她跟谢元茂都是半夜便起了身,直到这会才回来,俱没有用饭。宋氏就又吩咐了桂妈妈摆饭。过了会,饭桌摆上,谢姝宁也一道坐下了。
  晨起时,她已用过了一碗粥,这会再吃,自是吃不下的。谢姝宁就漫不经心地夹了个花卷,慢条斯理地小口咬着。
  有她在场,谢元茂跟宋氏便没有继续提起那个话头来。
  谢姝宁知道,只要自己在,两人断不会自己说下去,索性在饭后主动问了起来:“长房伯祖母好端端地怎会病了?”
  虽然她身子是不大如过去健朗,但到底还没到动不动就会晕过去的地步。况且昨儿个白天,长房老太太可都还好好的,怎么夜里就会晕死过去?她觉得其中有异。
  谢元茂喝着茶看她一眼,道:“人老了身子不好,自然便容易病倒。”
  谢姝宁了解他,一听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在胡扯,于是就笑道:“既然如此,那阿蛮去为伯祖母侍疾吧。”
  “嗯?”谢元茂错愕。
  谢姝宁笑着继续道:“伯祖母最喜欢阿蛮跟六堂姐,想必若能看到我们随侍在病榻前,也能好得快些,父亲说是不是?您素日一直教阿蛮要做个恭顺的人,这会自是该如此做才对。”
  宋氏闻言就不悦地看了谢元茂一眼,又扭头对谢姝宁道:“便是要侍疾,也远远轮不到你去。你大伯母、二伯母、七婶可都在呢,再不济,你三伯母也在京里,何况前头还有你一堆堂姐。哪里轮的上你。”
  话毕,一旁的谢元茂就有些听得后悔起来,赔着小心道:“对长辈恭敬孝顺自是该的,只这一回却是真的用不上你,你有这份心便是了。”
  宋氏便笑着附和,又催促谢姝宁早些回去,晚些怕还有场大雪,让她轻易不要出门来。
  谢姝宁就知道,母亲这是铁了心不想要告诉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只好无奈地先离开了正房,回去等着第二批被卓妈妈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
  可等她一走。宋氏便同谢元茂争执了起来。
  除却几年前外。两人已经许久不曾这般说话。
  说了几句。谢元茂就觉得有些头疼,“这事牵扯上大哥,老太太生气,二哥去劝。连带着也恼了他,如今是谁也不愿意见。三哥倒是从扬州回来了,可他常年在任上,连府里的人都快认不全,况且老太太一贯也不大喜欢他,若不然当初也就不会随他离京。七弟就更不必说了,你瞧他像是会做事的人吗?我虽过继给了三房,可我也还是长房的儿子,难道还能眼睁睁瞧着老太太身边连个说话的儿子也没有?”
  他啰哩吧嗦地说了一大堆。宋氏却听得直暗自冷笑,但她面上倒还算平静,压抑着怒气道:“你想着要做孝顺儿子,怎地不瞧瞧长房的那几位是不是愿意让你做。何况老太太又是因为出了那样的事才病倒的,你觉着他们会愿意你日日在长房来回走动?”
  家丑不可外扬。
  于长房几人来说。谢元茂这已经被过继到了三房的儿子,有用时便是关起门来的自家人。遇到眼下这种情况,那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外人。
  何况如今,肃方帝即位,谢元茂在皇帝面前别说得脸了,都快被遗忘了。
  谢二爷明面上笑着安慰他,新帝过去也曾特地照拂他,来日想起他来便好了。可私底下,他可就再不曾带着谢元茂一道出过门。兄弟两人的关系骤然就又回到了最开始时的模样。
  这一切,宋氏都看得清楚。
  只可惜,谢元茂是当局者迷。
  他听不得不好的话,这会听到宋氏这般说,下意识觉得宋氏这是瞧不上自己。
  夫妻俩人这话,就也没法继续说下去,闹了个不欢而散。
  谢姝宁则先去看了月白。
  她进去时,月白躺在热炕上,才刚刚苏醒。见了她就往她身后张望,见无人,才长舒一口气。
  谢姝宁瞧见了就笑,“你这是怎么了?”
  月白这会已有十六岁,正是眉眼尽展,肌肤吹弹可破的年纪。她皮相又不错,平日里看着也可人。可眼下一瞧,竟是脸色都有些泛绿了。
  “奴婢着了绿浓那丫头的道。”月白毫不避讳,直截了当地便说了起来。左右她一直都知道,谢姝宁并如宋氏跟桂妈妈想的那般喜欢月白,“奴婢自个儿沏的茶,谁知转个身就被她放了巴豆粉进去。因是自己沏的,奴婢也没多想端起来便喝了。本就是渴极了,哪里还顾得上小口不小口,一气就喝光了一盏茶。这下可好,嘴里察觉有味,却是来不及了……”
  谢姝宁听得捧腹大笑,歪在炕尾好一会才缓过来,吩咐她好生歇着,自个儿先回了屋子。
  随意寻了个借口,她就又敲打了绿浓一番,贬她今后只能在外间帮着端茶递水。
  而后等到午时将近,她才总算探知了一点关于长房的消息——
  谢三爷是赶着年关回来的,这一回要述职,听说怕是要留京,故而一气将扬州的姨娘庶子嫡女都给带了回来。听人说,三夫人蒋氏直到下马车,脸色都还是阴着的。
  都是在江南住惯了的人,这越是北上,风雪就越大,天气也就越寒冷,个个都没了好容色。再加上一路紧赶慢赶,舟车劳顿,谢三爷的那个姨娘又是娇滴滴的连多说几句话都要大喘气,一路上因了她不知耽搁了多少工夫。蒋氏气急了,差点在半道上便将人给丢下。
  谢三爷知道后,两人很是闹了一番。
  直到入了谢家大宅。两人也尚未和好。
  听到这,谢姝宁就有些没了耐心,摆摆手让人搬了把绣凳来给她坐,又打断了话道:“拣了要紧的说。”
  来回禀的丫鬟是谢家的家生子,有好个亲戚在长房做事,她本以为谢姝宁年纪小,左右好糊弄,所以这才拣了谢三爷家的事来说。指不定听过瘾了,也就不必再问旁的了。
  可显然,她低估了谢姝宁。
  身下的绣凳似乎有些硌人起来。她悄悄挪了挪身子。这才道:“……六小姐因了庶弟的事。闹了大脾气,听说缠着老太太哭诉了好几回,把老太太的面色都说得青了。”
  这话倒像是有些干系了,谢姝宁就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六堂姐都说了些什么?”
  “左不过是些说三爷要宠妾灭妻的话,老太太听了哪里还能痛快,自然是喊了三爷去好生训斥了一番。您也知道,三夫人那可是老太太的外甥女,自然是要偏些的。”
  谢姝宁先前听着倒觉得还好些,越听到后头就越觉得不对劲,“这便没了?”
  坐在绣凳上的丫鬟瘪瘪嘴,蓦地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道:“其实还有一事。只是……”
  谢姝宁心里跟猫爪在挠似的,见她吞吞吐吐登时耐心全无,让卓妈妈去一旁取了银子来,“啪嗒”一声便将那只荷包丢到了丫鬟并拢的大腿上。
  丫鬟一把捡起荷包,眉开眼笑。只露出排不甚齐整的白牙。
  她早听说三房的八小姐屋里银子堆积如山,平日里没事就拿出来当成石子丢,但凡是同八小姐说上过话的,总少不得要拿个几两银子回去。
  她就笑着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听说,大小姐怕是有孕了,这事……”
  “还不快住嘴!这话也是好在小姐面前说道的?污了小姐的耳朵,看我不缝了你的嘴!”一旁一直静静听着的卓妈妈蓦地发了大火。
  丫鬟被她骂得唬了一跳,下意识从绣凳上下来跪在了地上,连连道:“是奴婢说错了话,是奴婢胡说的……”
  谢姝宁明白,空穴不来风。
  丫鬟话里的大小姐自然说的是谢大爷家的元娘。
  今天是初一,又跨过了一年,元娘就足了十九岁。
  在京都,十九岁还未出阁的女子,那可是少之又少。自几年前那武状元的事后,根本就再无人敢上门来提亲。哪怕是谢家央了人去寻摸,也多半是被婉拒的。
  这么一蹉跎,竟就足足耽搁到了这把年纪。
  这会子,恐怕也就只能去给人做填房了。可哪怕是做继室,也根本没人敢娶她。
  天煞孤星的名号一传再传,竟是将谢家排在她后头的几位姑娘也给牵累了。
  不过,这些都暂且不提。
  重要的是,她还未出阁呢!
  怀的哪门子的孕?
  卓妈妈以为谢姝宁年纪小,并不大明白,可谢姝宁心性老着呢,她哪里会不知道这个?
  震惊间,卓妈妈已经开始将那个嘴上没门的丫鬟给赶了出去,转身进来就同谢姝宁道:“小姐可莫要听那小蹄子胡说八道。“
  谢姝宁顺从地点点头,内里却早已是心潮起伏。
  若这事是真的,那就说得通了。
  长房老太太一直在为长孙女的婚事发愁,结果却得到这么一个噩耗,她不晕死过去才有鬼!
  可这事怎么能是真的?
  谢姝宁知道自己的大堂姐,胆小、柔弱,这样的一个人,怎会有胆子同人珠胎暗结?更何况,就在谢家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莫说是长房老太太了,便换了她,此刻也有些头晕脑胀,觉得不敢置信。
  她满心疑惑,却无处可问。
  苦恼着,她想起了立夏来。
  其实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被接去了梅花坞,元娘也已然去庵堂里做了姑子……
  她恍惚间有种直觉,这一回,元娘怕是连姑子也做不成了。
  元娘若真有孕,腹中孩子是否会是立夏的?
  她想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切,如果是真的,那大堂姐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正文、第089章 大祸
  谢姝宁觉得元娘胆子大,病恹恹卧在炕上的长房老太太更是如此认为。
  她已年近花甲,心里头却还日日都在为下头的小辈忧着。元娘尤是。本是嫡长孙女,她倒也欢喜。可元娘没被大太太王氏教好,性子怯弱无用,也似乎分外不讨喜些。
  好容易长至及笄,婚事却又一直都不大顺遂。
  长房老太太背过身,重重咳嗽起来,只觉得胸口憋闷,头昏目眩,动也不愿动一下。长房老太爷又只知道读书下棋,吟诗作对,家中的琐事,儿孙婚姻大事一概不知也不管。长房老太太就知道,自己是万万不能指望老头子的。
  正想着,身后响起了阵放轻了的脚步声。
  她困乏,就没有回头。
  随即大太太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母亲,这事还得您拿个主意才好。”
  事到如今,叫她拿主意?
  长房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咳嗽着扭头去看她,怒不可遏地道:“谁让你进来的,还不快滚出去!”
  好好的孙女,眼瞧着就被教成那副模样,岂非都是大太太这个做娘的错?长房老太太越瞧她就越觉得生气,恨不得立即下了炕抓起一旁的拐杖狠狠敲她几下,才好解气。
  然而她病了,连骂一句都觉得似要力竭,哪里还能杖责大儿媳。
  “母亲,您救救儿媳,这事儿媳是真没了法子呀……”大太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得脸上妆容都花了。
  长房老太太喘着,声音渐低:“你个蠢物,还不快去将那贱种到底是谁的给问出来,跪在我跟前现什么眼。”
  大太太就哭得愈发厉害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那个女儿是个祸害,早该在生下来时便将她给溺死才是。如今可好,闯下了这般大祸。她素来倒是个圆滑人,可这一回,彻底没了决断。巴巴地来求长房老太太拿主意。可老太太已然被气病,根本便不愿出面。
  但眼下这事,拖不得。
  她便又有些怪起长房老太太来,不过就是病了,好端端地非得让人去请了三房的六弟夫妇来,差点便将这事给泄露了出去。她极好脸面,此刻只想着将事情给瞒得密不透风。
  哭了会,见长房老太太背过身去闭着眼睛似没了声息,她不禁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