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作者:浪剑飞舟      更新:2021-09-05 09:20      字数:5036
  个和事佬。
  边上的人原本都纯属看热闹。但这会听七太太这般一说,也都立时附和起来。
  七太太便逗谢姝宁:“阿蛮若摔疼了,便叫你淮表哥赔礼。”
  这种时候,远不是追究谁被谁撞倒了的时候,而是显示谁气量更大的时候。七太太这般说,心里其实打着小九九。
  果然,她话刚说完,小万氏便率先开口道:“淮儿给八小姐道个歉。”
  燕淮倒也听话,小小的身子挺直。双手作揖,竟真认认真真地给谢姝宁说了句对不住。
  宋氏笑着夸他。
  谢姝宁却有些懵了。
  成国公燕淮,竟然在她面前弯下了腰,还说了对不住?
  不是这人世疯了,便是她疯了!
  她回过神。也忙回了句对不住回去。
  两厢一派和煦,气氛倒其乐融融起来。七太太觉得自个儿有功,笑着帮二夫人招呼众人回去玩好吃好。须臾片刻,在场的便只剩下了宋氏、白侧妃一桌人并几个孩子。
  这下子,白侧妃也不敢继续放任纪桐樱四处瞎逛了。只离眼一会,便闹出了这样的事,再随她去,谁知会出什么事。纪桐樱倒高兴,她方才就想留下来看她们打马吊,终于如愿以偿,笑得眼睛弯弯。
  宋氏亦不放心谢姝宁,将她给拘在了身旁。
  燕淮则同弟弟燕霖,并七太太的儿子谢旻一道下去了。
  很快,开了局。
  原本兴致勃勃的纪桐樱就皱起了眉头,垮下了脸。她看不懂,自然就没了兴趣,不愿意留着。可前一刻白侧妃才发了话,她哪都去不了。身下的椅子便似乎生了钉子,叫她坐立难安。
  而谢姝宁,却看得津津有味。
  她不但看得明白,而且精通此道。
  可眼下几位大人玩着,她这个小丫头远没有插手的机会,甚至连想要指点指点牌技极差的母亲也不成。眼瞧着宋氏又输了,她忍不住侧目。真真是惨不忍睹。母亲这牌技,来日还是歇了心思,莫要玩的好。
  她心痒痒,也有些呆不住了,遂唤了月白来,同宋氏讨饶:“娘亲,我同月白去吃果子。”
  宋氏蹙眉,但见她可怜巴巴的,便点点头答应了,只让她切莫乱走。
  谢姝宁松了一口气,飞快跟着月白离开。而纪桐樱,则已经靠在嬷嬷的怀里,哈欠连连,似乎下一刻便要睡过去,全然没有发生同自己一样倒霉的谢姝宁已经不在这了。等到她察觉,谢姝宁早已经跟月白一道站在了株叶子深绿的大树下。
  “听说你大堂姐,嫁不出去了?”
  “哪个同你嚼的舌根,胡说八道些什么!”
  突然,远远的响起了一阵说话声。
  谢姝宁一愣,旋即扯了月白避到大树背后。
  只一会,便有几个身着时兴夏衫的豆蔻年华少女走了过来。
  谢姝宁藏的地方颇刁钻,那群人走近了也未发现她,权当四下无人,七嘴八舌地交谈起来。
  也不知是谁,带着嘲笑意味道:“我有没有胡说,谢四你自个儿心里清楚。你大堂姐今年已经十六了,却连亲事都未定下,不是嫁不出又是怎么?且她不说亲,你们几个做妹妹的,便也不好说人家,你心里难道便不忧虑?”
  “温雪鸢,今儿你是不是吃错了东西,若不然你怎地嘴这般臭?”脆生生的少女声音,语速又急又快。咬字略重。
  谢姝宁一听便知,这是她的四堂姐谢芳若。二夫人梁氏嫡出的女儿,两人脾气酷似。
  那她们口中的那位大堂姐,说的便是长房嫡出的元娘谢云若了。
  想到这位大堂姐,谢姝宁不由皱眉。
  她是大太太王氏嫡出的女儿,可却甚至不如一个庶女在大太太面前有脸面。听说大太太在怀她时,害喜极严重,日日吃不下饭食,瘦得只剩下个肚子是圆的。便连杭太医都大着胆子说,一个不慎。可能一尸两命。若趁早落了胎。倒还好些。可大太太想再要个儿子来帮自己巩固地位。又满心气着新抬的两房年方十六的貌美姨娘,哪里肯答应,只咬牙苦撑着。
  杭太医说这一胎,九成九是哥儿。
  她更是死撑。
  可谁知。生下来的却是个瘦小伶仃的姑娘。
  为了生她,大太太元气大伤,几乎在床上躺了一年才好透。她总觉得元娘是个灾星,将自己原本的儿子变作了女儿,又害得自己病了这般久,模样生生老了十几岁。
  她厌极了自己的长女,自然恨不得早日将她嫁出去。
  可是,自元娘谈第一门亲事,祸事便一直不断。
  男方不是死便是大病。最终一门也没成,如今也无人敢同她说亲了。
  大太太气得半死,只得将气又都撒在了女儿身上。
  因而,谢姝宁一直觉得自己的几位堂姐中,大堂姐最惨。最可怜。然而她性子又胆小怯弱,只有被欺负的份。
  正想着,她听到那个被四堂姐称为温雪鸢的少女又道:“就你这张嘴,倒还有脸说我嘴臭,谢四你要不要脸。”
  说着话,两人竟是互掐了起来。
  不过很快便被人给劝开了,说话声伴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好了好了,都是姐妹,有什么可争执的……这地方这般偏……快走……”
  谢姝宁这才跟月白从树后出来,暗想,若有朝一日温雪鸢知道自己会被谢四娘踩在脚下,永世没有翻身的机会,不知道她如今还会不会这般声色俱厉,后头更是不惜为了斗气,煞费苦心抢走了四堂姐的亲事。
  自然,她并不同情温雪鸢。
  因为她,是温雪萝的姐姐。
  温家败落后,她头一个遭了殃。四堂姐记恨她当初做下的事,狠狠落井下石了一番。
  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有因才有果。
  正想着,不远处突然又冒出来两个人影。
  平日里这地方鲜少有人出没,怎地今日一会一拨。谢姝宁苦恼,准备直接迎了上去,身子却陡然僵硬。那两个拉拉扯扯的身影,竟是方才被人提起过的大堂姐谢云若跟个小厮模样的少年。
  光天化日,大堂姐这是在做什么?
  她悚然一惊。
  就在这时,那个青衣小厮抬起头来,对上了谢姝宁的目光。
  元娘亦瞧见了她,满面惊慌,撒腿便跑,却被少年给拉住了。
  看清楚了对方的脸,谢姝宁原本就已经僵住的身子愈加僵硬,似铁块。
  她认识他!
  原来容貌未毁之前的立夏生得这般好!
  立夏是谢二爷身边的小厮,今年应当才不过十四。
  谢姝宁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对面的立夏却已经朝着她慢慢靠近。
  她知道的立夏可不是个善茬,心中一动,谢姝宁蓦地扬声大喊起来:“你们是谁家的下人,为何在这乱走?”
  正文、第077章 浮动
  话音落,对面的立夏脚步渐缓。
  谢姝宁佯作恼怒,拽着月白的手冲上前去,质问:“你们可是谢家的下人?”
  她年纪小,又甚少在长房走动,其实元娘跟立夏都不曾见过她。而且今日府里来的客人极多,各家夫人又多带上自家孩子一道来。一时间,元娘见她样子跋扈,身上穿戴的又是顶贵重的料子,便是她那最受众人疼爱的侄儿也寻常难用,心里不由惶恐起来。
  “立夏……”她巴巴地揉着手绢,轻声唤立夏。
  立夏却不理她,只牢牢盯着谢姝宁看,似要从她小小的脸庞上瞧出什么端倪一般。
  少年的目光极直接,虽谢姝宁尚且年幼,月白也恼了,一下挡在了谢姝宁跟前,厉声道:“小姐问话,为何不答?”
  立夏这才往后稍退一步,露出个笑,“不知是哪一家的小姐?”
  一来一去,竟是谁也没有回答谁的问题。
  月白皱眉,方要开口便被谢姝宁给扯住了袖摆。她疑惑地低头,却见谢姝宁不悦地道:“我不喜欢这地方,我们回去寻娘亲家去。”
  “是。”月白听了,只以为她这是被立夏给吓着了,心中害怕所以才急着回去寻宋氏,忙应了牵着她要走。临行前,她还忘瞪立夏一眼。
  立夏像是没有瞧见,定定立在那,目送她们离去。
  他身后,因为害怕而显得面色苍白的元娘嗫嚅着说:“立夏,她、她会不会说出去?”
  “她不认识我们。”立夏没有回头,背对着她,用略显喑哑的声音回答她。
  方才谢姝宁说了个家去,这便证明她家不在这。心弦紧绷间,立夏听了便放松下来,只当她是今日随着母亲来谢家赴宴的。若出了事,势必会闹大。因而,动不得。
  可他一时忘了。还有个谢家三房。
  而谢姝宁,焦急间,更是慌不择路。一等离开立夏两人的视线,她便提着裙子跑了起来,惹得月白慌张不已,以为她被吓坏了。
  然而事实上,她也的确被吓坏了。
  立夏跟大堂姐?
  她只要一想起方才两人拉拉扯扯的模样,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立夏呀!
  记忆中,立夏的性格极乖戾,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谢姝宁甚至不敢想。大堂姐究竟着了立夏的什么道。以后又是否会因为这一出而永堕地狱。
  她如今自身难保,不过是泥菩萨过江,也无力帮她。这样想着,她心头就微微沉闷起来。飞快地闪身跑进了先前七太太安置给孩子们玩闹的地方。里头聚集了好些人,丫鬟婆子更是守得严严实实。
  见到了大批的人,她心里的惊诧惶恐消了些,大步往更深处走去。
  月白牢牢跟在她身后。
  转悠了会,谢姝宁终于在满屋孩子中难得寻到了个僻静些的地方,坐下了下来开始发呆。
  蓦地,有只小手握着颗橘子伸到了她跟前。
  她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随即神色如常地抬起头来。
  站在她跟前,手握橘子的人。是燕霖。
  “你可喜欢吃这个?”比谢姝宁个子还要矮些的男童睁着溜圆的双目,笑眯眯地看着她。
  谢姝宁哑然。
  半响才摇摇头,道:“我不爱吃。”
  燕霖失落地收回手。
  然而手才垂下,被他抓在掌心的那颗橘子便倏忽落到了另一只手中。谢姝宁眼尖地瞥见那只孩子的手掌心里竟然有薄薄的茧子,那是拉弓的痕迹。她认了出来。不由愣住。
  没了橘子的燕霖则叫唤起来:“大哥!”
  燕淮笑睨他一眼,抛着橘子玩,“做什么?”
  “还我……”燕霖的声音轻了下去,悄悄打量了谢姝宁一眼。
  燕淮瞧见了,就笑得更加愉悦,道:“是我的了。”
  燕霖便要去抢。
  谢姝宁木呆呆地看着,只觉得今日她所闻所见,均颠覆了她的认知。大堂姐跟立夏的事,小万氏对燕淮的悉心照料,燕淮同燕霖兄弟之间那种全然不似作伪的亲情……这一切,都是真的,可为何她却觉得这般假?
  直到午后散了,众人各自归家,她依旧有些发愣。
  宋氏见了疑惑不已,询问月白,月白却也想不明白。她想说遇见了立夏那个怪人的事,可却被谢姝宁狠狠瞪了一眼,错开了话题,只得闭口不言。宋氏便权当谢姝宁累着了,带着她回到玉茗院便让桂妈妈烧水,让她洗个澡歇息一会。
  江嬷嬷不悦,“小姐莫要太惯着小小姐。”
  “乳娘……”宋氏汗颜。
  谢姝宁闻言便巴巴跑过去缠住江嬷嬷,一叠声唤她,又道:“嬷嬷帮阿蛮沐浴可好?”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宋氏忙要劝阻,谁料江嬷嬷却应了。
  谢姝宁就笑。
  她早就看明白了,江嬷嬷面冷心热,最不耐缠。
  等到桂妈妈调好了热水,又备好了干净衣衫,江嬷嬷便将人都驱了出去,屋子里只留她跟谢姝宁两人。宋氏惴惴不安,要留下一道,却被江嬷嬷骂了出去。
  “小小姐可是有话同奴婢说?”江嬷嬷帮她脱了衣裳,服侍她入水,一边沉声问道。
  谢姝宁身子一僵,旋即努力放松下来,道:“嬷嬷说什么,阿蛮听不明白。”
  江嬷嬷在她身后轻笑一声,“大少爷离开之前,同老奴说,今后可不必将小小姐当做黄口小儿对待。这话中的意思,小小姐可能为老奴解惑?”
  “我哪里会解惑……”谢姝宁从善如流,“还要嬷嬷帮阿蛮解惑才是。”
  江嬷嬷闻言,为她擦拭着背脊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道:“小小姐请说,老奴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这辈子,见过的怪事多了去。只是遇上个不这般像孩子的小主子而已,根本算不得怪事。她屏息,仔细听着谢姝宁的话。
  “舅舅为何说嬷嬷是精通用毒之法的高手?”谢姝宁扭头看她,趴在浴桶边上,小小白胖的身子虽然瘦了些。但此刻脱干净了衣裳浸在水中,仍像颗白生生的芝麻汤圆。黑色的发湿漉漉地披在她肩上,她用手撩开,正色望着江嬷嬷。
  水汽蒸腾间,江嬷嬷只觉得她的脸面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