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节
“我会的,外祖母。”庄书晴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这一拜虽不是离别,却是她离开娘家,正式入主夫家的开始。
“迎亲队伍进府了。”
庄书晴好像这时候才有了要嫁人的真实感,心跳得快了起来。
“花轿抬入中堂了。”
一声声通传,让喜意里又带上了些许伤感。
不管是董家人还是庄家人,虽然可能掺有利益在其中,可对庄书晴到底也是有真心实意在,这时候既为她高兴,又有不舍。
她们也担心,之前什么都能做的书晴嫁人后会被束缚住。变得和寻常主妇一般。
她们别的不懂,却也知道书晴是飞在天空的鹰,她应该展翅高飞,而不是变得像她们一样平凡庸俗,那样真的太可惜了。
认真练武几个月,身板结实不少的庄书寒一身崭新的湛蓝长袍,头发也不符年龄的全束了起来。少了稚气。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
“姐姐,我来送你。”
这并不合规矩,可这却是庄书晴早就拍了板的。没人能反对。
掀起盖头看向越发沉默的弟弟,庄书晴摸摸他的头,心头酸得厉害,“书寒。你可以成长得慢些没关系,姐姐在一天就能护你一天。姐姐虽然嫁人了,并不代表你就失去姐姐了,书顾还小,懂得不多。能想的也有限,你不一样,你早慧。又正是敏感多思的年纪,现在心里怕是也在想着以后你就只有一个人了。书寒,这样的事永远不会发生,不管是姐姐嫁人还是你以后成亲,我永远都是你的姐姐,你做错了事我依然会罚你,会骂你,可姐姐也永远会包容你,做你的倚仗,便是以后七老八十,这些也不会改变,在你成亲之前,姐姐在哪里,你就在哪里,京都的白府,会元的白府,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你就是随姐姐嫁过去的,你的家就是有我在的地方,记住了吗?”
刘氏险些哭出声来,忙撇开头去用手捂住嘴。
董老夫人擦了眼泪道,“寒儿,你姐姐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她就是谁都不要了也不会不管你,你千万莫要做让你姐姐伤心的事。”
“姐姐,你别哭。”庄书寒有些无措,这样的日子,姐姐是不能哭的,而且他一直就是跟着姐姐住的啊,在会元是,在京都也是,他没想过要和姐姐分开。
他就是……有点难过姐姐要属于另一个人了。
庄书晴拍了他的头一下,“傻,姐姐没哭,你要是哪天真和姐姐生份了,姐姐才要哭给你看,然后让你姐夫去打你一顿。”
“好。”庄书寒想也不想的就应,“要是我哪天让姐姐哭了,就让姐夫来打我。”
“这才乖。”庄书晴这才表扬似的摸摸他的头,压根忘了男人的头是不能摸的,虽然眼前这个还是小男人。
老夫人眼泪还没抹干净又笑了,“好了你们两个,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们说,别误了吉时。”
“姐姐,我背你。”庄书寒忙在姐姐面前蹲下来,庄书晴拍了拍他的背,恩,有点硬了,于是放心的趴了上去。
一屋子女人看着庄书寒走了几步后才放下心来,走得这么稳当,看样子背这一段路是不会有问题了。
南珠在身后跟着,将长长的嫁衣下摆叠好抱在怀里,走出闺房后,在董庄两家人面前,一时也没人发现有什么不一样。
快到中堂了,庄书晴心跳越来越快。
从离开闺房开始,她就从一段人生,走向另一段人生了。
而她的另一段人生里,一个男人将和她携手一辈子,她希望,他们两人谁也不会有松手之时。
到了中堂,喜婆正准备上前帮扶,白瞻已经先一步从庄书寒背上将人抱走,庄书晴感觉得到,止顾将她抱得很紧。
在花轿内坐稳,熟悉的怀抱才离开。
“姐夫,你要对我姐姐好,一直一直都对我姐姐好,便是我姐姐以后老了,比不得别人好看了,你也要对她好,以后我会很出息,你要是对姐姐不好,我一定不会罢休的。”
大概是心情实在太好,白瞻嘴角微勾,难得的在外人面前露出些微笑意,“她还有你,而我,只有她,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这话普通,而深情。
庄书寒后退一步,长身一躬。
“长姐如母,以后我也必将侍姐夫如父,愿姐姐姐夫白头皆老,感情永固。”
白瞻上前搀起他,拍了他肩膀两下,这已经是他对外人能表露亲近的极限,而能得这份亲近的,目前也只得一个庄书寒。
便是太子,到现在也没有得到他一句赞赏的话,更不用说其他。
“起轿!”
花轿为十六抬,准皇妃待遇。
要是在平日,这十六抬必会留下诸多谈资,可今日,府外那些排好队伍扎起红绸的猛兽更吸引人视线。
花轿一出门,也不知是闻着味儿了还是如何,猛兽齐齐仰天长吼。
不用庄书晴去吩咐,它们自觉的跟在了迎亲队伍后头,步子迈得整齐,看不出一丝猛兽该有的凶性来。
可每当它们露出獠牙,或是偶尔不经意的亮出它们的爪子时,便没人能忘了它们来自哪里。
它们的偶尔转性,是为庄小姐。
上回是,这回也是。
以后,定然也只有庄小姐能让他们破例。
☆、231章 大婚 (正文完)
婚礼虽是众所瞩目,可真正被人看去了的是新郎,做为新娘的庄书晴一直坐在花轿里,没露真颜。
直至由东宫门进了内皇城,在天梯下停了花轿,庄书晴由白瞻亲自搀着步出花轿,她那一身与众不同的嫁衣才现于人前。
现在虽然没有那么多人围观,可众大臣在,五品以上的夫人在,还有宫中禁卫整齐排列两侧,也算是众目睽睽了。
透过隐隐绰绰的红盖头看到止顾伸出手,庄书晴毫不犹豫的将手放入他掌心,手被握得很紧,心很安稳。
往上走了几步,嫁衣更显特别,后摆在身后拖得长长的,男人尚好,有那些老古板甚至觉得这不成体统,却又什么都不敢说。
而那些妇人,不说年少的,便是年老的,目光也无法从那嫁衣上移开目光。
哪个女子不曾幻想自己拥有一场盛世婚礼,不想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夫君,一身独一无二的嫁衣,以及太阳都不能与之争艳的自己。
可她们拥有的,是一个三妻四妾的男人,一身和所有大家闺秀相同的沉重的凤冠霞帔,以及涂了厚厚粉底,只看得见红和白的自己。
原以为是她们要求过高,可现在她们才发现,是因为她们没有那个命。
她们没能拥有的东西,有个人得到了。
眼睛里只看得到她的男人,红盖头下的脸妆容如何不敢确定,这一身嫁衣却绝对当得起独一无二四个字。
可她们也只是羡慕,却并不嫉妒。
她们担不起国事,不敢手持手术刀治病救人,她们也没有稳定国家的气势。更没有说丢开就丢开,说交出权力就交出权力的魄力。
就为了后宅那点掌家的权力,妯娌之间也要斗得你死我活,更何况是这般能给家族,给自己带来泼天富贵的滔天权势。
可庄书晴就做到了,从一个手握重权的监国者到不声不响的大夫,她转换得游刃有余。
据说。她还能教太子治国之道。而她们,连让自己的儿子少惹是生非都做不到。
所以,庄书晴能拥有。她也有资格拥有这一切。
也所以,她们说不出任何酸言酸语。
她们能做的,就是送上自己最真诚的祝福,希望她幸福。希望那个现在满眼深情的男人能一直这么深情下去,让她一直能笑得开怀。
天梯是三个九十九梯相加。前两个九十九梯后是一处平台,然后再往上。
走完第一个九十九,庄书晴吁出一口长气,用只有身边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幸亏我英明。没有穿重得要死的凤冠霞帔,真不知道那些皇子妃是如何熬过去的。”
白瞻转过头来看她一眼,仿佛看到红盖头下的她一脸狡黠的得意模样。
她虽也知道周朝礼节。可她对皇室的规矩却懂得的并不多,他也刻意不让人告诉她那些。就让她自由自在的活着,不受规矩束缚。
所以她也不知道,经过天梯到达天台,在那上面由皇上颁布诰命是立后时才有的待遇。
而现在,为了书晴,他强行将这规矩改成由父亲在天台为他们主婚。
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最好的待遇,最好的一切一切,他都想给有风,只给她,哪怕她自己并不看重。
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知晓,有风就是他心尖上的人,他愿意给有风一切,他也有能力给她一切。
走过第二个九十九梯。
两人的脚步都缓了缓。
一人是脚酸,一人是知道她脚酸。
“累了吗?”
庄书晴摇头,“还好,在知道要走这一趟时我就有在家里多走走,让自己有力气些,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可不能丢脸。”
天台上,四周的布置都是明黄色,皇上一身龙袍,太子一身盘龙正装,两人都低头看向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的人。
周知肖的眼里有惊艳,有黯然,更多的,则是释然,这样的女子若是困于深宫,于她来说才是不幸吧,相比起来,白瞻才是那个最适合她的人。
他护得住她,也能纵容她展翅。
书寒心心念念想的都是要出息,要成为姐姐的倚仗,而他,也想。
相比起书寒来,他站得更高,不用想着当多大的官,只需要让周国变得强大,坚不可催,不用庄姐姐再不得不参与进这些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的事情里来。
对,他也要让自己从身到心都变得强大起来,若是有朝一日白瞻负了庄姐姐,他定要让白瞻后悔。
皇上还是看着拾阶而上的两人,突然道:“肖儿,钦天监已经算好日子了,十一月十二是今年除去今天外最好的日子。”
周知肖抿嘴,他的心思,怕是父皇也看出来了。
祝家姑娘他已经暗中见过几回,确实如庄姐姐说的那般出色,他若是将心思放到她身上,应该……也会得到相等,甚至更多的回报吧。
这是庄姐姐看好的人,要是他们能感情和睦,庄姐姐肯定也会高兴的。
这样,就够了。
“但凭父皇做主。”
皇帝这才将视线落到他身上,本就和煦的语气越加温和,“书晴在那么多人里挑出来的,错不了,她为你费尽了心思,这样的日子,你连祝福都要比别人更加真诚才是。”
“是,父皇。”看着离天台只差最后几十梯的人,周知肖声音低得像是说给自己听,“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她幸福,要是祝福她可以让她更幸福,我愿意将我的份全给她。”
皇上撇开视线,不再多言。
感情这回事,多一点少一点都会出问题,书晴和瞻儿这样刚刚好的太少,他也容不得有人想从中破坏。
书晴那孩子。比谁都有资格过得好。
三月的天,常有寒风。
可今日不止太阳好,连风也没有一丝,在这高高的平台上,披一件披风就觉不出冷来。
皇帝忍不住想,连天公都做美,这样一对儿。以后不幸福简直都没天理。
终于踏上最后一梯。庄书晴气息已经有些喘了。
白瞻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待她缓过来了就牵着她上前,在两个圃团上跪了下去。没有一丝迟疑。
这是个天地都不跪的人,更不曾跪过身为皇帝的父亲,可这一跪,他却跪得心甘情愿。
温德会意。立刻点燃六支香给白公子。
白瞻分了三支放到庄书晴手里。
礼部尚书彭守言差点咬着了自己舌头。
礼部费了那么多功夫,那么多人一起弄出来的一个简短的行文都用不上了!
人都跪下去了。不是只能拜天地了吗?
皇帝却心情大好,高声笑道:“直接行礼吧。”
“是。”彭守言清了清嗓子,用浑厚的,天梯下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开始喊礼。“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温德将香接过插入香炉。
“起。”
白瞻根本不假手于他人。自己起身时便搀着庄书晴也站了起来。
彭守言看了眼皇上,皇上微微点头。他便稍微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礼起,一拜天地。”
刚站好的两人又跪了下去。
“起,二拜高堂。”
皇帝心满意足的受了儿子这一拜,对这个媳妇更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起,夫妻对拜。”
三拜里,只有这一拜白瞻拜得最诚。
“礼成!”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
天边有人放起了烟花,这个年代的烟花很原始,没有什么花样,就是升到半空,绽放。
这些,庄书晴看不到,只能听到那声响,可很快,八百余猛兽的吼叫声将这烟花声全给压了下去。
虎啸,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