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节
皇上又看向庄书晴。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辛苦你了。”
“我是大夫,即便您不是皇上,我也是要救的。”
皇上对他笑笑,又看了看老三和老么,没说什么话,眼神却慈和。
一一看过屋子里呆着的每一个人,都是熟悉的面孔,这会见着,心里却生出诸多感慨来。
最后眼神又绕回白瞻身上,不用问他也知道,稳住局面的必定是他。
“瞻儿,继位吧。”
白瞻根本不理他,低头去问有风,“他伤到脑子了?”
庄书晴知道止顾此时的身体情况,不要说继位,怕还是个大麻烦,可皇帝眼下的情况却也不是短时间内能管事的,诺大一个周朝总不能连个管事的都没有。
头疼的想了想,庄书晴看向皇上,“止顾暂时不会甩下这一摊子事不管。”
表明态度却只换来暂时两字,皇帝不太满意,正待再说,眼角余光瞟到温德对他摇头,他一凝,将话咽了下去。
青阳子回来了,庄书晴赶紧将眼下的情况告诉他,青阳子二话不说上前就抽血,然后全部倒入加了柠檬水的茶盏里,细细辩了一会,抬起头来眼神灼灼生辉,“不多了,不过越到最后会反扑的越厉害,得小心些。”
二十个血瓶打破一个,剩下的现在几乎全满,青阳子也不急着去取血,留下来和一众御医一起参详,在原来的方子里又添了两味药,一众人才饥肠辘辘的吃到了晚饭。
宫灯都点亮了,之前看不到人的廊道上又有了宫女内侍走动,要不是亲身参与了此事,要不是空气中还能闻到血腥味,庄书晴差点都要以为这里一直都这般安稳。
“晚上天凉,怎么出来了。”白瞻将披风给她系上,是她之前用过的。
“出来透口气。”之前绷得太紧,这一松懈下来,再不出来吹吹风她眼睛就要睁不开了。
靠着身后温暖的怀抱,庄书晴看向虚空,“止顾,你……有什么打算?”
白瞻将怀抱拢紧,没有瞒她,“这里事了。我打算去一趟西域,你和我一起去。”
这个提议很让她心动,要是她能少一些顾忌。头一点就好了,可她什么都能不多想。唯独止顾的身体却不得不多考虑几分。
叹了口气,庄书晴手覆上他的,“我也想去,可这回不行,西域太远了,我没有自保的本事,带上我会成为你的拖累,以后吧。你身体好了,想去哪里都可以。”
白瞻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人置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只是这回他却知道任性不得,他现在的情况最好是不要再出手,不然怕是会压制不住,可是一旦到了外面就有太多未知,他根本无法将有风的安危交给别人。
将人抱得更紧,白瞻心底有些有甘。
庄书晴手往后撩起他一缕头发,已经白黑掺半了。
“明天就走吧。”
白瞻摇头,“要多两天。有些人还不老实,你要留在这里等我,我不能让他们有机会针对你做什么。”
“可是……”
“信我。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好吧,信你,不信你我还能信谁。”庄书晴反手摸摸他的脸,感觉到男人在她掌心蹭了蹭,她只觉得心酸得不行。
为什么平顺的生活里要添这许多变数呢?
要是止顾去西域没有找到解决之道,该如何是好?
要是止顾不在的时候京都再起变故,又该如何是好?
“不要怕。”
她怎么可能不怕,庄书晴苦笑,抬头看向天空中出现的第一颗星。再细看去,好像又有很多颗在隐讳的发着亮。
“公子。”温德轻咳一声。不得不打扰这一方的两人世界。
“何事。”
温德将手中的条子递上,白瞻也不接。借着他的手瞧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波澜不惊的道:“有的是人想当官。”
“是,老奴知道要怎么办了。”温德躬身又道:“老奴想借公子手底下的人一用。”
“不用他们,找卫含。”
“……是。”温德很遗憾他家公子太过聪明,竟是不给皇上一点机会。
当夜,京都撤官七人,两武将,五人为文臣。
知道白瞻不会在这方面手软,其他还在观望的人顿时都老实了,白公子不是皇上,他们这一刻有再清楚不过的认知。
庄书晴这一晚还是没有上床歇,和青阳子轮班时就靠在白瞻怀里睡。
凌晨,丑时都过半了,仪天殿却站满了人。
庄书晴将流量调节器关到最小,手却没有收回来,另一只手摸着脉,只等一有复发就立刻继续输血。
那边青阳子在指尖上开了个口子,时不时挤一滴血放到鼻尖,灯火通明的屋内,所有人连同皇帝在内都紧紧盯着两人。
周知琛最先忍不住问出声,“怎么样?毒解了吗?”
两人都没理他。
他还待问,皇妃扯了他一下他才勉强忍下来。
好一会后,青阳子才长吐出一口浊气,“血里面已经干净了。”
皇后上前一步追问,“当真?不会在有了?”
“暂时看来是如此,不过你们也别想得太美好了,只是血里面干净了,命保住了而已,想要下床,没有半年别想,更不用说恢复,一年能恢复到八成都是养得好。”
比起一命呜呼,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可人都是好了就想更好,温德忙不迭道:“宫中有最好的药材,还有一整个太医院,有庄大夫和青阳子道长这样的人相助,也要半年才能下床?一年才能恢复八成?”
“然。”青阳子已经困得不行,丢出一个字就去寻床去了。
庄书晴接过话,“养得精细些总没错,皇上这回伤到底子了。”
☆、166章 后续
不过不管如何,最难的一关过去了,大家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其他人该散的也都散了,庄书晴什么都不顾了,靠着白瞻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就在偏殿歇着吧,温德,你去找一身新衣裳给她送去。”顿了顿,皇帝又道:“瞻儿,周朝非你不可,你知道的。”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再议。”
皇帝强撑起上半身,“什么意思?”
白瞻抱起怀里的人离开。
皇帝还待留住人追问仔细,温德抢先道:“皇上,老奴知晓。”
皇后扶着嬷嬷的手起身,柔声道:“皇上,臣妾先回去换身衣裳。”
“也好,你也累了,回去就好生歇着,别来回跑了。”
“是。”
刚才还塞满了人的屋子此时只剩主仆两人。
“说,怎么回事,瞻儿受伤了?”
“非是如此。”温德走得更近一些,声音也压低了许多,“公子练功出了问题,老奴听着应该是很危险,昨天晚上老奴看到公子在屋顶上打坐,后来还吐了血,老奴寻青阳子打听了下,他没有多说,只说白家的功法起源于西域,公子要尽快去一趟,所以公子才会说……”
竟是如此!皇帝怔忡半晌,“庄书情知道?”
“是。”
这两人倒是互相信任得紧,皇帝身体乏力,歇了一会才又问,“朕昏睡了多久?”
“这是第二个晚上了。”
“就这么点时间,瞻儿怎会来得这般及时?”
“回皇上,据老奴知道的消息,庄小姐之前被挟持了,老奴猜是五皇子派的人。为的是引开他注意力,哪想到公子却算准了只有京都的人有那个胆子动他的人,根本没去瞎找。直接往京都来了,结果一过来就正好赶上这事。庄小姐应该是借了山中猛兽的力逃了出来,只比公子晚半天到的。”
“对,老奴一直忘了说,庄小姐是带了数百只猛兽来的京都,应该是那时她就知道公子的身体出了问题,怕他在京都出了什么事才这么不管不顾的,得亏了这数百近千只猛兽,才能在五皇子和褚家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冲进皇宫来救您。后来几位皇子联合动手,也是由那些野兽守护皇宫,后来更是由庄小姐领着参战,公子的人都很厉害,可人手上吃了大亏。”
这话里的偏袒之意皇帝听得分明,却也在情理之中,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要不是有那两人,靠温德一个人稳不住局面。
这可真是坐实了巫女之名了,想想他也庆幸自己并非那容不得人的君主。在传言一出的时候就不择手断要她性命,她才能在这种时候来力挽狂澜。
果真是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老奴还忘了一件事。最先救您的是六皇子,当时老奴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们盯老奴盯得紧,老奴怕打草惊蛇,不敢妄动,六皇子不知怎么知道了,想了法子将您偷到了他那里,听青阳子说,您要是吸了那一香炉的香。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老六啊……”那个身带残缺的儿子他也厌弃过,多年来甚少理会。哪想到自己却是被他救了,他自是不能亏了这个儿子。可他那个样子,就是给他权力官位他又能如何?不是平白遭人厌恶吗?
“皇上,庄小姐看了六皇子的手,说是能动手术切掉多余的一指。”
皇帝一喜,“当真?”
“是,老奴不敢欺瞒皇上。”
“好,好,好。”连说了三声好,皇帝脸上笑意渐浓,“这庄书晴就是朕……不,不止是朕,是整个皇室的福星。”
温德也跟着笑,诚心诚意的道:“老奴也觉着庄小姐是福缘深厚之人。”
两人高兴了一会,不可避免的同时又想到了一直避免提到的事。
叹了口气,皇帝轻声道:“那几个怎么样了,说说吧,想来瞻儿不会对他们客气。”
“和您想的不一样,公子一开始对他们都留了情,良贵妃和五皇子都只是关押起来了,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是在被公子警告过后还动手才使得公子下了辣手,三位皇子当时根本没想到公子敢杀他们,他们以为就算事败也无事,最多就是被您罚闭门思过,哪料想公子根本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顿了顿,温德看皇上神情有些怔愣,又道:“老奴亲自去看过,那个宅子地上铺的是极纯的金砖,布置极尽奢华,听公子手下的向左说那宅子还有个秘室,只是当时顾不上那些,老奴还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皇帝想,原以为他会要了那几个半条命,没成想老五还活着,另外三个却是齐齐丢了命。
可就如他们预料的那样,若是由他来处置,不说只是闭府思过这么简单,却也绝不可能做到瞻儿这样,王子与庶民同罪从来都是不存在的,他也没有瞻儿的狠心。
也好,这样……也好。
死了便死了吧,剩下的都是好的就成了。
就当,是除了毒瘤了。
只是一想到七个儿子他一觉醒来后就只剩四个,有一个还是必须死的,他心里就莫名有些慌。
“阿德,你去叫老三来一趟。”
“皇上,这会已经不早了,三殿下就在宫中,明儿一定能见着……”
“不将心里的事解决,朕睡不着,去吧。”
周知琛来得很快,眼神惺松,衣衫皱着,像是根本没有脱衣裳就睡了。
“儿臣参见父皇。”
要是这会被他叫来的瞻儿,他怕是只会给自己冷眼,而不是正儿八经的行礼吧,这几年,他就没正经给自己行过礼。
“起来,坐这里。”
皇上指的是床沿,周知琛瞬间清醒了,心里开始打鼓,不知道父皇要和他说什么。
“琛儿,父皇将皇位传给瞻儿,你可有不甘?”
周知琛不是蠢人,这会也不说那些虚的,而是据实以告,“儿臣说心里没任何想法那一定是骗您的,可是后来却觉得他比我们几个都适合,儿臣倒觉得最大的问题不是臣怎么想,而是怎么说服他点头,别人抢破头的这个皇位,他怕是根本看不上。”
皇帝苦笑,“你能想开就好,琛儿,不是你不好,而是他适合,你适合当个冲锋陷阵的将军,他则能无所顾忌的撕开众世家无形中结成的那张网,打破壁垒,起用真正有本事的人,父皇不是不知道周朝的情况,只是没有把握不敢动手,牵一发动全身,一个不好,周朝就完了,父皇不敢赌,不管是你们兄弟中的哪一个,能做到的也只是延续这个局面,处处受制,眼睁睁的看着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却无能为力,周朝,已经岌岌可危了。”
这么掏心窝子的话周知琛听着背上却直冒汗,有些话,是他不能听的,除非他是最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不过话他还是必须接,“父皇您可能还不知道,已经有七个官员被他撤了官,他说的‘宁杀错不放过’已经在京都传开了,之前本就有不少人视他为追随的对象,这话一出,京都的气氛都火热起来了,将这场乱事的影响全给压了下去,就像他说的,他不怕没人用,有人的是人愿意被他所用。”
宁杀错不放过,这话听着可真昏庸,不过,光是听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