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节
作者:交通工具类:沧海一叶舟      更新:2021-08-28 17:14      字数:5035
  “真乖。”庄书晴疼惜的将他抱紧些,“张大夫,现在可以正骨了吗?”
  张居平看她的眼光和初进来时有了些许不一样,“还要再稍等片刻。”
  白瞻忍了忍,没忍住,上前不甚熟练的将小孩拉到自己这边,对上有风不解的眼神道了句:“挣扎起来你抱不住。”
  想想自己这小身板,庄书晴点头,确实如此。
  不过看孩子揪住自己的衣袖不放,她也心软的没有离开,将他的手抓在手里,不去注意她的年纪,这么看着,倒有点像是一家三口。
  又等了一会,张居平才终于说可以了。
  因为断了两处,患者又年幼,张居平动作很小心。
  庄书晴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光明正大的偷师机会,看得很认真。
  要将骨头一点点移回原来的位置,还需得细细调整,小孩痛得人都在抽搐,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叫喊,声音全憋在嗓子里,离得近,庄书晴甚至能听到他喉咙里沉重的呼噜声。
  手心里的小手紧握成小拳头,有血丝流出。
  这真是个忍性相当了得的孩子,这样的性子不可能是天生的。
  白正树没有靠近,手背在身后,不让人看到他此时也是紧握成拳,用力在忍耐。
  他的发妻死于难产,拼着命不要将孩子生了下来。
  就和刘家少夫人一样,当时他的发妻也是如此,可那时候会元府还没有庄书晴。
  一年半后他再娶,继妻很快有孕,生下第二个儿子。
  他一直以为继妻对长子很好,她表现出来的也是如此,可哲儿才四岁,没人教他,他不会这么对哥哥,能这般影响他的,只可能是继妻。
  言传身教,她倒是教得真好。
  他是疼这个儿子的,听话乖巧,还聪明,学什么都快,他亲自给他启的蒙,可他自认也没有偏心,对幼子同样不差。
  进门之前明明就知道他有个儿子,也曾信誓旦旦说过会待他如亲子,怎么就……
  白正树看向白瞻,这是他头一回这么接近堂姐的孩子,白家关于他的传言也很多,甚至为了缓和他和白家的关系还在姻亲中挑了几个长相绝色的姑娘,只等有机会就送到他面前去,他原本也觉得没几个男人能抵抗得了美色的诱惑,可现在,他不这么看了。
  白家要是真这么做了,不但会惹得白瞻更加厌弃,怕是庄书晴也要不待见他们了吧。
  只是他看清楚了没用,家里其他人不这么看。
  白家呵……
  等到上好夹板,小孩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力气用尽,人打着摆子,眼睛半闭着,眼看着就要睡过去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用心养着,要是再动到伤口,这腿怕是要留下后遗症了,多留心为好。”
  白正树脸色红了白,白了红,好一会才答话,“我会将他送到他外祖家去休养。”
  张居平正要再嘱咐几句,柳知琼小跑着进来,“师傅,有人求诊。”
  “什么情况?”
  高梓林忙要出去,柳知琼又道:“伤到了肚子,肠子都出来了,血流了一地。”
  庄书晴敛了轻松神色,“抬这里来,佳莹,准备手术,孩子现在一身汗,不能出去吹风,夏珍,你先将他安置到病房去,用软兜抬,别动到腿,其他人将手术室恢复,速度快。”
  高梓林看着这样的庄书晴觉得无比陌生,她就是这手术室里的主心骨,所有人听她调动,只要她说出来的话没人有异议,立刻执行。
  他想,要是他懂那些,他也愿意被使唤,这样的庄大夫实在很让人信服,仿佛只要她在,就能手到病除。
  可现在,他只能离开房间站在门口观望,免得在屋里碍手碍脚。
  程柯则完全相反,这时候,谁都休想将他从这个房间赶出去。
  休想!
  “庄大夫,不知老夫能不能留下来给你搭把手。”
  庄书晴一愣,戴手套的动作都停了停才继续,“能让张大夫搭手是我的荣幸。”
  ☆、142章 事出
  手术室以极快的速度恢复成原样。
  伤者一路流着血被抬进来,身后尾随着的人全被拦在屋外。
  “无关的人都出去,关上门,消毒。”戴上口罩,庄书晴先号了下脉,欲断不断的脉象让她心里一咯噔,立刻道:“青阳子,验血,速度快,夏珍,先给他挂上盐水。”
  说着话,庄书晴利落的剪开衣裳,“掌灯。”
  屋里的人都看清了,腹部碗口大的伤口,一截肠子露在外面。
  “三级麻药。”
  将伤口周围清理消毒,麻药生效后庄书晴就开始做肠切除手术。
  干脆的动作看得张居平心头直颤。
  这是他头一回直面手术,明明是人身体内的东西却被拿在手里,一剪刀下去,外露的一截全部剪掉了。
  这就剪了?对身体真的无碍吗?
  “不能放回去吗?”
  庄书晴头也不抬的回话,“不能,脱出体外的肠子很容易被感染,往回塞容易导致腹腔感染,简单的说,塞回去会让肚子里其他地方也生病,再说我也不能确定这一截肠子有没有破损,若是破损,后果更严重,切掉这一截反倒是最好的方法。”
  “少了一截,对身体不会有影响?”
  “不大。”
  “血来了。”
  “立刻输血。”
  这再一次挑战了张居平的承受能力,血也能这样进入别人身体里去?
  自己两个弟子在,程柯和青阳子是一脸的求知若渴,庄书晴索性当场来了一堂教学,手下的动作却丝毫未缓。
  缝合好肠子,庄书晴抬头。“脉象如何?”
  终于有他会的了,张居平号脉过后眼神很亮,伤者才进来时他号过脉。远没有这么平稳。
  “稳下来了。”
  伤者流了不少血,庄书晴从手术室出来时腰部红了一大片。可她心情不错,一出门就习惯性的问,“谁是病人家属?”
  外面站着的人一时间没听懂,庄书晴一拍额头,重新问,“谁是伤者的家人?”
  “我是,我是。”一个穿着旧棉袄的妇人上前,“大夫。我家男人怎么样了?活了吗?”
  “本也没死,他需要在医馆住上些日子,你回去收拾点平时用得上的东西来照顾他。”
  妇人脸上露出些困窘之色,她来照顾当然没问题,可是看大夫要花钱的吧,还要住下来,岂不是要花更多?
  “大夫,不能让他回去养吗?”
  “不能,他还没好,后面容易出问题。在医馆我才能顾得上。”
  “可是……可是……”
  妇人窘得说不出话来,庄书晴已经看出了门道:“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啊?”妇人磨磨蹭蹭的拿了几个铜板出来,那表情几乎要哭了。“我家男人就是去问工头要工钱才会打起来,这下更是不要想拿回工钱了,家里老人生着病,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家里早就没什么余钱,大夫,您宽限宽限,先将我男人治好了,我回去想办法。一定想办法……”
  在妇人的哀求声中,庄书晴从她手里拿了一个铜板。“诊费我已经收了,药钱就用劳力来抵吧。我这里还缺一个打扫的人,你每天除了照顾你男人,把后面的六间病房都打扫整理一下,有没有问题?”
  问题?没有,当然没有,妇人一个劲摇头,带着绝处逢生的喜悦,家里已经那样子,要是男人再没了,一家子都只能跟着去死了。
  “回去准备吧。”
  “诶诶。”妇人擦了泪就往外跑,跑开两步又回过头来膝盖一屈就要跪下磕头,庄书晴看到过这个情节,就防着她也来上这么一手,忙眼疾手快的将她拉住,“我才多大,别折我寿。”
  “我不知道要怎么谢您好,大夫,您是我见过的最善心的大夫。”
  “这话在外面可不能说,太得罪人了。”庄书晴状似不经意的问,“你怎么会想到将你男人往我这医馆送?”
  “我们先去的别的医馆,都说救不了,有人给我指了路,说这个医馆能救,我们还不就过来了,一会我也得去给那个大夫道声谢,要不是他,我也不知道往这里来。”
  瞧着倒也不像恶意,庄书晴也就不再追问,嘱咐她快点返回来。
  “阮英,阮彦,你们兄弟把伤者抬到病房去,知琼,你安排两个人去看着点,血再输一瓶,药水也要看好。”
  “是。”
  庄书晴这时才注意到大家都看着她,摸了摸脸,又低头看了眼衣裳,自以为找着了原因,“回去换一身就行了,我好饿,什么时辰了?”
  张居平笑了,杏林有此后起之秀,是杏林之幸事。
  “未时了,早过了饭点,饿才对了。”张居平拱手作揖,“托庄大夫之福,今天长了不少见识,我也该告辞了,还望庄大夫十年二十年后依然有如此心肠。”
  庄书晴心念一转就明白他说的什么了,不由打趣道:“只要有人愿意给我治,我倒贴给他银子都好,本也没指望这医馆能赚什么钱。”
  张居平也不再多说什么,心里却是真正认同了她,一个大夫医术不好可以学,只要下苦功,总有学会的时候,医德不好却是没得救了。
  庄书晴医术独树一帜,医德也好,也怪不得能得那么多人相护。
  他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看到大夫被追捧成如此这般。
  但愿她能一直这样经得起捧。
  庄书晴再次出大名了。
  肠子都露出来的人居然都被她救回来了,还有什么病是她治不好的。
  同样传开的,还有她只收一个铜板为诊费的轶事,这更刷尽了会元府中人的好感。
  原本冷清的医馆生意多起来,有些还真是需要动手术的,庄书晴终于不再如之前几个月那样闲得发霉。
  离过年还有三天。兀堤主仆三人从医馆消失了。
  走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青阳子牙都要咬碎了,他都还没有奴役他们给他搬几回尸体!
  庄书晴却并不觉得吃惊。那三个人的离开是迟早的事,那个叫兀堤的不是普通人。
  “佳莹。知琼,你们明天回去过年,初六便要回来医馆。”
  师姐妹两人对望一眼,柳知琼道:“师傅,我更早些都没关系。”
  “一年到头,我也只会在过年放你们几天假,不要不知珍惜,好好陪陪家人。什么都不要想,安逸的过个年。”庄书晴又叫过另外两人,“贺曼,夏珍,你们在这边过个好年。”
  贺曼性子要活泼些,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姐您给我们备了那么多年货,我们哪能过得不好,一定会是长这么大过得最好的,夏珍。你说是不是?”
  夏珍笑得腼腆,只是点头。
  “叫刘娘子帮你们做好了饭菜再回去,贺曼。这个红包到时你给她,年货也挑一些让她带回去。”
  “是。”
  徐佳莹笑,“我们都该封一个给她,自从刘娘子掌厨后,我都胖了。”
  胖得最明显的贺曼捏着脸上的肉苦恼,“我觉得应该叫刘娘子明年不要把饭菜做得这么好了,免得长一身肉。”
  刘娘子就是庄书晴收了一个铜板诊费的妇人,她做得一手好饭菜,她男人好了后。庄书晴干脆请了她来管灶上的事,那人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每每庄书晴来了都给她端上一碗熬了不知多久的汤,味道好得她每天一来就盼着那碗汤了。
  白瞻看她气色越来越好。弄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专门让刘娘子做给她吃,陈元私底下还给赏来着,不过被拒绝了,这些庄书晴并不知道。
  连着两天鹅毛大雪,过年这日天却大晴。
  家里主子下人都穿着新衣裳,个个走路带风。
  董旭阳人没过来,只写了信来给老父老母请罪,老爷子倒是没说什么,老夫人却长吁短叹了半天。
  还是老爷子一句‘过去几年,你可曾想过还有现在的好日子过’给提醒了,是啊,过去几年天天提心吊胆,那时候她哪里能想到事情能峰回路转至此,她不能贪心更多。
  念念和金虎像是也知道过年,一大早就从山上来了,庄书晴更是高兴得不行,一直拉着白瞻说话,笑意都要满溢出来。
  白瞻也跟着柔了眼眸。
  这是两人在一起过的第二个年,和去年那个稍显冷清且关系疏远的年相比,今年这个年温情得不可思议。
  两人依靠着守岁到天明,谁也没有回屋。
  年初,庄书晴需要去拜会的人不多。
  就和书寒一起去苏家拜了个年,倒是来她这里的人不少。
  还都是冲着她来的。
  平时有来往的不用说,自是会叨扰一顿饭才走,而有些人则是将一些不怎么值钱,但却是一番心意的东西放在门外,在心里说上几句吉祥话再敲一下门就离开。
  这样的人还不少。
  庄书晴都将东西收下了,能吃的吃,能用的用,也不轻贱别人的一番心意。
  转眼已是阳春三月。
  徐功茂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