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节
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全被生咽了回去,皇上这话,他们可不敢听听就算!
“没人觉得自己错了?”皇帝仿佛笑了一声,“怎么朕却觉得这里没一个干净人呢?”
小太监踮着脚来到温德身边轻声禀报,温德微微点头,对上皇上看过来的视线躬身回话,“皇上。吕东回来了。”
“宣。”
“是。”
吕东一出现在殿中,那糟糕的样子就把所有人吓了一跳。脸色青白,一脸胡渣子,身上的衣服隐隐还带着一股子味儿,这副样子出现在皇上面前实在失仪。
可吕东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硬挺挺的跪在殿中,声音粗砺难听,“微臣参见皇上。”
“怎么回事?”
“臣……有辱圣命,请皇上恕罪。”
皇上微不可见的愣了下,旋即皱眉,“瞻儿不答应也就不答应了,以他的性子定不会没理由的为难你,你做什么了?”
大皇子和四皇子跪得膝盖疼,可和心里的疼比起来。这点疼算得了什么,在父皇心里,一个认回来才几年的儿子比他们这些养在跟前的重要多了。他们早就知道这点,可当亲耳听着这不容质疑的护短,依旧心气难平。
吕东跪伏着,额头触地,“微臣见着公子,和公子说皇上下月寿诞希望公子和庄小姐能到京中小住。公子二话不说就动手了,除微臣一人。无一人幸免,公子还说……还说……”
皇上虽然心冷,却并未如某些人期盼的那般发雷霆之怒,而是追问,“他说什么了?”
“说……”
“我家公子说‘动书晴等于动我,我不惧与任何人为敌’,是不是如此?”三子一脸笑的接上话,慢悠悠的背着手从外进来,那闲庭信步的样子仿若走在自己家里,完全没将这一屋子的皇帝重臣当一回事。
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仆人,简直是如出一辙的嚣张。
三子身后,是推着数量板车的统一身着白府衣裳的一众人。
平日里他们穿得随便,可今儿却是隆重得很,他们就是来给某些人添堵的,还要让皇上知道就算他和公子反目,也绝不可欺。
宫中禁卫统领羞愧欲死的领着大批禁卫围住白府众人,他们却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啧,不过是些纸老虎,围就围吧。
“参见皇上。”以三子为头的一众人行的江湖礼,虽然没有跪拜,却也不会让人觉得轻慢。
皇帝看着拖进殿来的那辆马车,脸皮不由得抽了几抽,真是无法无天了!
“瞻儿未来?”
“未来。”三子围着吕东转了两圈,“因为这个人说‘奉圣上令,带庄书晴上京,请公子将人交与我们带走’,皇上也知道庄小姐那就是我们公子的心尖子,有人要动他的心尖子,脾气免不了就大了些,都不用我们这些属下动手,就将敢围住他的马车想强行将庄小姐带走的人给屠了,唔,也不对,还留了个带话的。”
吕东身体抖了一下,更不敢抬头了。
皇帝看着门里门外一溜的板车,面色平静无异,看着还是那个宽厚仁德的宣仁皇帝,只有熟悉他至极,离得又近的温德知道皇上这时候有多气。
“温德,你亲自去查,谁敢插手干涉,不管是谁,皇子也好,宫妃也好,朕允你先斩后奏。”
大皇子猛的抬头,对上父皇波澜不惊的眼神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关,您信儿臣。”
“你急什么,与你无关就不怕查。”看向张嘴又闭嘴的老四,皇帝轻笑,“你也想说与你无关吗?”
四皇子只觉得心惊欲裂,牙齿的碰撞身落入三子的耳里让他更看不起宫里这些个龙子龙孙,就这样还敢和公子争?这世上只有公子不要的,没有公子得不到的!
当然,庄小姐不在此例,他们都很担心有一天爽利的庄小姐会嫌公子太腻着她把公子给扔了。
“儿臣……给儿臣一万个胆子儿臣也不敢。”
“我便看看你有没有一万个胆子。”皇帝低下头,看了一眼因用心而掐出血的掌心,“退下。”
四皇子巴不得能赶紧离开这儿去和幕僚团想办法应对此事,忙施礼退了出去,经过板车的时候瞟了一眼,迅速转开视线,已经死了几天的人,没有生命力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好看。
“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大皇子抬头,发现父皇这话是对着他说的,心更加往下沉,勉强一笑,“是,父皇,儿臣告退。”
大殿死一般的沉寂。
这种沉默逼得吕东快要昏过去了。
他知道他完了!没人保得住他!
这个认知几乎击垮了他,可一想到才牙牙学语的儿子,温柔娴熟的妻子,他就咬着牙尖迫使冷静下来。
通过这件事,他看清楚了三件事。
其一,京都的哪个皇子都没估对白公子的本事,就如他所说,这天下没人杀得了他,同为武者,他很清楚这话不是妄言,当时要是对他动手,他也许能逃过第一剑,可第二剑,他绝避不开。
其二,在皇上心里,白公子的地位绝对比他们预料的还要重,哪怕那位不在京都,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可地位绝无法动摇,不管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这就是结果。
他捻虎须了!
其三,不止是死了的手下,就是他自己,从接受这个命令开始就已经没了活路,那些人,从一开始就将他算进去了。
可惜的是,他活着回来了,并且白公子敢直接将尸体往皇上面前扔,就这么大咧咧的将这事掀开来说,这是他们没想到的。
皇帝从高高在上的王座下走下来,“吕东,朕当时是怎么吩咐你的,你再说一遍。”
吕东心念急转,为了妻儿,他只能赌一把,“皇上当时吩咐微臣,请公子和庄小姐到京中小住几日,为皇上祝寿。”
“你是怎么和瞻儿说的?”
“微臣死罪。”
“死罪?呵呵!哈哈哈!”皇帝仰天大笑,“朕还没死,你们就一个个开始算计朕身后的一切,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好,好,都是好样的,总有那么一天……”
没人知道,正是因为今天的事让皇帝心里做下了某种决定,他的仁慈并没有让人记好,而是让人觉得他软弱,行事更加肆无忌惮,他的仁慈只是更加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多可悲。
既然他的仁不能让他们知好,那么……
“皇上,罪臣有事启奏。”
皇帝不用想也知道他会说什么事,吕东活不了,不管是他这个皇帝还是指使他的人都不会给他活路,他能求的,只有瞻儿。
要是放在往常,他不会让打这个主意的人成功,可现在,他却不那么想了。
“所有人退下。”
三子在初进殿的时候就肯定了是有人在中间搅事,想挑拨公子和皇帝的关系,既然如此,他也就没有往死里得罪的必要,做为一个好下属,为自家主子竖敌可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勉强功成身退好了。
正打算转身离开,皇帝又开口了,“你们都留下,尸体清走。”
三子和人对望一眼,欣然留下。
他们也想看看,这事,皇帝打算怎么解决,公子可不能吃亏了。
大门合上,大殿顿时暗了许多。
吕东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字一句清晰的将自己身后那人的算计说出来,就和白瞻预料的一样,不过是个简单的离间计,可要是搁到大多数帝皇身上绝对能成功。
☆、114章 皇帝的决定
他们唯一算漏的,就是皇帝对白瞻的容忍绝对不是他们能预料的,更不可能想到,正是因为这一个离间计,让皇帝做出了某种决定。
当然,他们算到了白瞻绝不会忍气吞声,却没想到虽然白瞻无所顾忌,他手下却人才倍出,他们的嚣张,是建立在不让公子吃亏上的。
所以哪怕他们来的路上商量了无数种怎么大闹京都的法子,待发现这只是一个离间计,老爷子并没有对公子不利时他们也放弃得干脆。
不过有些人他们是绝不会放过的,这些就不用让老爷子知道了。
“罪臣知道自己罪不可赦,也无话替自己辩解,只求皇上能饶罪臣老小性命,罪臣……罪臣求皇上。”
皇帝笑得莫名,“吕东,你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吗?假传圣意,诛九族的大罪,在你接下这个差事时,你可有想过你上有老下有小?你可有想过,因为你这个举动可能会让一对父子反目成仇?不止你有儿子,瞻儿也是朕的儿子!”
吕东面如死灰,九族,诛九族……
平复了一下情绪,皇帝看向三子,“若是由瞻儿来处理这事,瞻儿会如何做?”
三子一愣,想也不想的道:“谁犯到公子手里谁就死,但是不会追到人家里去灭人妻儿老小。”
“不怕小的长大了被人一撺掇来报仇?”
“公子闲得发霉的时候这么欺盼过。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斩草要除根,春风吹又生,在公子那里完全没那么回事。他甚至想要去帮着吹一吹风,好给自己找点乐子。
当然,这是之前的心理,现在公子天天围着庄小姐转,已经不无聊了,这些想法大概也没有了。
白府的人有时候也郁闷,有个太厉害的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事。有点什么事也根本轮不到他们,一府的人都像吃闲饭的。
皇帝想着那个狂得天地动容的儿子露出个为人父的骄傲笑容。糟到极点的心情好了不少,“那就照瞻儿的方法来,吕东,对着会元府方向谢恩吧。告诉你儿子,记着瞻儿的恩德,不要让朕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短短几句话,让吕东从绝望到希望,眼泪顿时流了一脸,他自己死不足惜,可是好歹,他没累及更多的人!
“罪臣叩谢皇上,罪臣叩谢公子。以后京都再没吕家。”
禁卫进来将吕东带走,看着那几个禁卫对三子等人没一个好脸色,皇帝不由得问。“和禁卫结仇了?”
三子耸肩,“我们是用公子的令牌从宫门进来的,那时候板车还有盖,禁卫非得检查,就起了点小冲突,想来通传的人也被我们制住了。他们大概是觉得丢了脸。”
换成他,他也得记仇!皇帝无奈摇头。“说吧,瞻儿是怎么吩咐你们的。”
“公子让我们将这些尸体扔到宫里来,再大闹京都。”三子瞄着皇帝的眼色开始为自家公子开脱,“老爷子您也别怪公子发脾气,老夫人去后他就只有您这一个亲人了,虽然不会怎么捧着您哄着您,对您的好却从不掺杂任何其他心思,那天公子也是以为您明明知道庄小姐对他的重要还让人去抓庄小姐,所以气着了,对外人他哪里会撒脾气,完全就是不拿正眼看的,对您撒气那也是因为亲近您!”
“你们倒对他忠心耿耿。”皇帝被哄得又气又乐,被撒了气还是因为亲近,这什么歪理,“朕看你挺能干,愿不愿意来京中任职?”
“不愿。”三子想也不想就拒绝,半点委婉都没有的,“京里这些官员全是些嘴炮,一个个全是嘴皮子上的本事,最擅长背后使阴招,我要真当了官,怕忍不住会当着您的面将人打残了您要治我的罪。”
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倒也没有再坚持,“既然留不住你们就都走吧,回去告诉瞻儿,朕让吕东去找他,本是想让他下个月带着他的宝贝疙瘩来给朕贺五十寿诞,这也算是表明了朕的态度,传言自然不功自破,不过现在朕却等不到下个月了,这事,朕需要一个完全清楚情况的大夫来掌总,这场灾难必须尽快结束,不然将动摇国之根本。”
“是,一定转达。”
“另外,把着点度,别闹得过了。”
三子顿时咧了嘴,“遵旨。”
很快,奉仪殿中只剩皇帝一人,空荡荡的叹息一声都有回音。
皇帝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怨他偏心,他确实偏心,可那份偏心也是真心换去的,若不是这份真心太过难得,他一辈子也没得过几回,又如何会偏宠瞻儿一人。
他再高高在上,也是盼着有人对他的好不是因为他这个身份的。
无人的大殿内,皇帝的背终于不再那么笔挺,脸上的疲惫再无遮掩,看着像是一下子生生老了十岁。
白府众人只在京都停留了一日,可这一日时间不但挑了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几个秘密据点,将不少不能见光的东西大白于天下,让得到消息赶到的温德拿了个正着,还突然给皇帝呈上了一份极重要的证据。
大皇子和四皇子两方势力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些东西根本来不及掩藏,抽出萝卜拔出泥的,事情越滚越大,白府的人却拍拍屁股离开了。
他们回到会元府的时候,断断续续的小雨终于停了,久未露面的太阳挂在天上,让人的心情都跟着转好不少。
听完他们这一行的收获,白瞻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