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杨莲亭，他的“夫君”，也从来都不会对他的这张脸说什么。可是今天却有一个陌生人，不但看到了他久未被人真正看到的素颜，还在为他描眉梳妆。在这之前，这个人还带着他去买了一身红色的女士长衫，现在就穿在他的身上。
  约莫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戊煦才收了手，将一张胭脂纸交给东方不败，让他轻轻抿了一口后，向后退了一步。
  戊煦上下打量东方不败，忍不住笑着轻轻吟道：“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东方不败听了，缓缓睁开眼睛。戊煦的眼中全是欣赏和赞叹，加上用这种好听的声音，吟着这首赞美女子妆容的诗句，而且还是对着自己，在说到“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之后，东方不败终于忍不住的垂下了眸子，他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烫。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这样赞美自己，让他有一种自己终于被当做一个普通女子对待的感觉。
  自从他放下了教主之位，把日月神教中的一切事宜全都交给了杨莲亭去管理之后，他心中的愿望早就变了。
  曾经的东方不败，想要的，是“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可是现在的东方不败想要的，只是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把他当做真正的女子一般对待和疼爱。
  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是“畸形”的，因为他永远都无法成为真正的女人，他甚至嫉妒自己曾经的几位夫人，嫉妒她们那么美丽，天生就拥有女人所拥有的一切。
  而他深爱着杨莲亭，他无法为莲弟生儿育女，所以……
  杨莲亭与其他女子调笑欢好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东方不败面上的红晕消散，心头的热意再次冷了下来。他从石凳上站起来，走到湖边，弯着腰往湖里看去。
  他看到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衫的人，丝带在腰间打着一个漂亮的结垂在裙子上，长长的袖子自然的垂着，有风吹过时，还会被风拂出水波似的纹路。
  一头黑发垂在衣服上，比绸缎更加美丽。
  最后是那张脸……
  东方不败抬手轻触这张跟之前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的脸，一张在不笑的时候显得格外冷艳漂亮，笑的时候也特别清甜美丽的脸。
  他把自己装扮成女人，那个鬼样子，不是因为他没有审美。一来是因为，他原本就是一个拿着刀剑的男子，对于女子的妆容本就没有多少办法；二来，是因为他掩盖，掩盖住自己身上那些能够让人联想到“男人”的地方。
  还有那些衣服，女子本来就可以穿的比男子更加漂亮，颜色更多，他就是喜欢女子的妍丽。
  自从他开始想要成为女人，并且把自己扮成女人后，就一直是那个样子，呆在黑木崖上。没有什么人能见到他，而能够见到他的，也从来没有谁敢说什么。
  结果，直到如今，他才发现，他之前到底把自己整成了个什么丑样。
  东方不败看着水中那个美人的倒影笑了起来，面上只是淡淡的妆容，只那双眉的眉梢被画的向后微扬，如果板起脸来，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英气，可这也只是让人觉得美的更有滋味罢了。
  戊煦见东方不败的笑，再次摇了摇头，“现在这样不好看吗？为何还要想着那些烦心事呢？”
  东方不败扭头去看戊煦，到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戊煦是一个有着真本事能够算出他人前世今生的高人了。虽然戊煦从见面开始到现在，也没有说过什么确定的话语，也没有做过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但是东方不败现在就是姓了。
  如果戊煦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又怎么能够做到让他不想杀了这个人呢？又如何让他做到，这些他在平日里绝对不可能会做的事情呢？
  所以戊煦知道些不该知道的时候，也是应该的了。
  如此，东方不败也就放了开，就算他想变成女人，羡慕女人，但是有一些东西永远都是骨子里的，比如孤傲还有与他现在的身体感情不沾边的地方。
  若是这戊道长不是个识趣的，回头杀了便是，只是难得，能有这么一个人，不用他说，就能算到他没有说的那些。
  于是东方不败站在湖边，依旧垂着眸子看着水中的倒影，抬手捋着鬓边的长发，沉默了片刻吟道：“子夫前入侍，飞燕复当时。正悦掌中舞，宁哀团扇诗。洛川昔云遇，高唐今尚违。幽阁禽雀噪，闲阶草露滋。流景一何速，年华不可追。解佩安所赠，怨咽空自悲。”
  “妾薄命……可我连女人都不是。”
  宁静的空间中突然充斥了某种仿若实质般的锐利感，原本安静栖息在林子里的鸟儿，全都受惊飞了起来，一时之间全都是哗啦啦拍动着翅膀的声音。
  戊煦抬头看着那些鸟儿飞走后，转头去看站在湖边的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原本就是一个非常俊美的人，看系统上说，东方不败以前好像还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豪爽汉子，不过这并不影响东方不败的俊美。即使做女子装扮，戊煦也没有在东方不败的脸上动多少的胭脂水粉，现在的东方不败看起来非常美丽。
  可即使美丽了，戊煦发现，东方不败的神情中，反而有一种更加狼狈的感觉。那是从心中透露出来的绝望，好像渴望着某种自己想要却又得不到的东西，绝望的抓着，那么痛苦却不想放手。
  即使漂亮了，那些真正的问题，却还是无法解决的。
  “东方教主，”听到戊煦突然改变的称谓，东方不败转头看向不远处依旧一派闲淡的戊煦，他听见戊煦说，“东方教主若是不嫌弃，可愿将心中的郁结说与我听？”
  东方不败用眼尾看着戊煦：“戊道长不是能够算出他人命中一生？为何还要听我说那些事情呢？”
  戊煦：“因为，即使我还是个人，无法真的看透他人的命运，生命中的所有，这一点，可是连真正的神仙都做不到的。”
  戊煦这句话说的非常真，因为他的系统从来给出的也都是一个人的大概过去，基本上都是捡跟戊煦转世的身体相关的来说。那些跟戊煦转世没有多少关系的，信息就会非常少。
  就算现在的系统升级了，能够查询和看到的其他人资料也变多了。
  但是资料更偏向于，对方的身体属性，再多就是包括这个人的人品、财运、贪婪程度等等方面。更加细节一点，就会看到一点跟那个人相关的人生大事件等。
  系统可不会完完整整的把另一个人的整个人生，大小细节全都巨细无靡的翻出来给戊煦看，如果系统真的这么干，戊煦大概早就把那只胖麻雀解决了。
  而东方不败，因为今天想不开，跟在杨莲亭的身后下了山，看着杨莲亭在青楼里跟别的女人调笑欢好而心情极度抑郁绝望处于人生低谷，遇到了戊煦这么一个人，戊煦还表示了可以当东方不败的心灵垃圾桶，于是没多久，戊煦和东方不败就坐在了一处，东方不败也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东方不败的故事很精彩，只是关于自己的前半生，东方不败都只是很简单的带过。
  他说自己无父无母，以前只是日月神教里的一个小头目，后来干的好了得前任教主器重，一路当上了不教主，等到前任教主去世后，他就理所当然的成了教主。
  只是在当了教主之后，他才觉得无趣，反而在那之后他爱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叫做杨莲亭，是一个非常健壮勇武的男子，虽然武功平平，可对我倒也忠心耿耿。我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爱上他的，不过爱就爱吧……爱一个人不就是把他想要的都给他吗？”
  “可是有很多东西，我却是无法给他的，比如一个子嗣。”东方不败的视线不知道落在何处，“从一开始，就是我在强迫他，明明知道他只喜爱女子……可是当初在问他的时候，他明明也说了愿意的，但是……但是为什么，若是他初时不愿接受，我便也不会与他如此……”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不是一个女人，他说他想要孩子，他不想要杨家绝后。我给不了他孩子，所以我只能同意，他在一步一步的试探我的底线，我知道，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想要他的爱啊！我只是想要让他如同对待普通女人一样的对待我，为什么这么难？”
  东方不败省略了很多东西没有说，不过随着他把自己的一生缓缓道出，系统已经把东方不败没有说的部分，还有系统之前没有交代的地方全都交代了出来。
  东方不败原本是书香世家的孩子，后来因为武林中人追杀日月神教之人的原因被殃及池鱼、家破人亡。
  之后，他就被带到了日月神教中，一路摸爬滚打。
  ——
  ☆、第142章　笑傲湖5
  直到东方不败成为日月神教的教主，这前半生堪称励志经典。其中包含了东方不败与前任教主之间的勾心斗角，包括前任教主把一本叫做《葵花宝典》的绝世武功交给他，测试他的衷心。
  这个《葵花宝典》确实是一个非常厉害，能够闹的江湖血雨腥风的武功秘籍，如果单看这点，前任教主任我行对东方不败可谓非常器重了，但这本秘笈练习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东方不败为任我行做过不少得罪人的事情，在被任我行当木仓使了许多年，清理了该清理的人之后，东方不败已经势大，而任我行也不需要用他了。
  这个时候就进入了勾心斗角，看谁能忍够狠抓的住时机的时候。然后东方不败跟任我行都是异常够狠的角色，并且东方不败不但对人狠对自己更狠，直接就自宫练了葵花宝典。
  最后在这场角逐中胜利的，就是东方不败。
  不过说东方不败这个人，有些矛盾，他是个狠人，可也是个格外心软的人。他没有杀了前任教主，只将那人关到了水牢中，还养着前任教主的女儿，留着前任教主的亲信继续重用。
  因为《葵花宝典》的原因在里面，东方不败又渐渐变了性情，爱上了杨莲亭。
  也说不得对错，因为从一开始杨莲亭就没有对东方不败付出过真心。东方不败心里明白，却像是个傻“女人”似的，宁愿紧紧的抓着，被伤害，也不要放手。
  东方不败如今几乎将整个日月神教都交给了杨莲亭，当出甘愿“委身”于东方不败的杨莲亭如今觉得东方不败根本无法离开自己，故而行为愈发的放肆。
  这么多年下来，这两人之间的纠葛，戊煦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看得出来，东方不败是真心爱着杨莲亭，至于那杨莲亭到底对东方不败是否有爱，又是否爱着却因为世俗的想法而煎熬之类的，戊煦便不知道了。
  因为他没有见过杨莲亭，对杨莲亭完全不了解，系统也没有给出更多的信息。
  但是从已经知道的那些信息中来看，杨莲亭倒是一个热衷权势的人。就像是东方不败无法离开杨莲亭一般，杨莲亭也无法离开东方不败。只因为杨莲亭如今手中的所有权势，全都来自东方不败。
  若是东方不败这边出了什么岔子，那杨莲亭手中的权势，如今的“好日子”可就都没了。
  而如今的杨莲亭竟然敢跟东方不败说出想要儿子传宗接代，并且“光明正大”的让东方不败知道自己在外面也是有几个女人的，只能说，东方不败在跟杨莲亭的相处中，所占据的位置出了点问题。
  “如果你这么怨的话，为什么不离开他？”戊煦问。
  东方不败愣了愣说：“因为我爱着他，我无法离开他。”
  戊煦：“而你又自卑于自己如今的情况，所以总是事事依着他，随着他，惯着他？最后把他宠到了现在这个样子，还渴望着那个人的爱？”
  东方不败：“……因为我无法给他孩子啊，只能把这些能给他的都给他。跟我在一起后，他的心里也是不开心的，我只是希望他能够感到稍微快乐一点。”
  戊煦扯了扯唇角，“可是你心里也知道，只要你还在，还囚着他，他就永远不会快乐。”
  东方不败沉默了，正如同戊煦所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而且努力了这么年，东方不败的心中也是疲惫的。
  戊煦看着东方不败这个样子，简直想要叹气。东方不败曾经是何等说一不二、干脆利落的人物，如今却因为这些儿女情，还有心中的自卑，把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
  戊煦：“难道你没有想到，若是你真的离开了他，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吗？所以他根本不敢离开你。”
  东方不败面上露出一些为难混合着难过的神色来，“我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只是我与他乃是夫妻……”东方不败顿了顿，“若是真的这样，我们两人之间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