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开盖有奖      更新:2021-08-28 17:11      字数:4840
  “你走……”心中悲愤交织的他,扬声大力地驱赶着她,“我叫你走你听见投有?”
  心意已定的千夜,自袖中掏出绣帕,本是想拭去额上晒出的细汗,但瞧见他的额际也布满汗水后,她索性扬起手譬他拭汗。
  心痛的七曜紧握住她的两肩大喊。“留在我身边你会死的!”
  若他能救她,那时他就不会把她送回皇城,他不像轩辕岳自幼就钻研各种术法,他所习之法每一样都是为了杀敌,无一可救人。她留下,是想让他眼睁睁的看她在无能为力的他手中死去吗?
  “就算会死,我也要待在你身边。”她安然地微笑,收回绣帕偏首凝睇着他。
  胸口紧缩得就快窒息的七嚯,紧咬着牙关,千夜轻抚着他的脸庞,冰凉的指尖,抚过他那因心疼与不舍而交缠的眼眉,那感触,令他心如刀割,他深深一喘,奋力地将她拥入怀中,紧抱着她柔弱的身躯,感觉不管自己再怎么深拥,日后,她都会像是盛在掌中的沙,在他的指缝间悄悄出走。
  他颤动地将走回生命里的她拥紧,哽涩地在她发间低喃。
  “傻姑娘……”
  为免千夜的出现会刺激六阴差,使得六阴差拿她做为与皇甫迟交手的筹码,再次擅离阵前的七曜。带着千夜离开了坟场,在两江附近的一座城镇落脚。白日里。他不敢稍离奄奄一息的千夜身旁,到了夜里,回到阴界大军扎营处与六阴差商讨大计不多久,他又急着赶回她的身旁。就怕她会在他不在时,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可纵使是这样,他还是无法抹去她即将死去的恐惧。
  愈是守在她的身旁,愈是看她一日比一日衰弱,心中如针扎的七曜,就恨不能违背她的心意将她送回轩辕岳身边,但固执一如以往的千夜,无论他再怎么说项、再怎么请求,她就是不为所动,依旧坚持着没人能改变的心意。
  转眼间,中元已过,鬼门已闭,夏日的足迹正式地走向季暮,远处近处的青山,纷纷妆饰上了点点秋彩,眼看着秋日已临,无时无刻都在替她倒数着日子的七曜,日夜寝食难安,更在她完全不吃不食、频频呕血之后,开始出现昏睡的现象时,心慌得不敢离开她寸步。
  在这日她由昏睡中清醒后,她伸手指向窗扇,“开窗。我想看看山景……”
  “会受凉的。”坐在床畔的七曜撑扶起她坐稳,对她的要求皱紧了眉。
  她软声央求,“我想看。”
  犹豫了半晌后。七曜还是如她所愿地前去打开窗扇,而后坐至她的身后,将她圈抱在怀里,并拉来薄被盖上他俩。
  凝望着远处缭绕着缤纷多彩山头的白云,千夜满足地扯动唇角,与她左掌紧紧交握的七曜,在她往后沉沉靠向他时,忍不住要问。“你还能活多久?”
  一直不告诉他生辰究竟是在哪一日。让他每日在猜疑中惶然度过,再这样下去,他会受不了的。
  他的话音,在他的胸膛里隆隆震动,透过她倚着的背抵达她的身上,那感觉,像是颤抖。不愿告诉他的千夜,微侧过首,抬首看向他写满慌乱的眸子。
  “多久?”执着地要一个答案的七曜,不让她再次含混过去地追问。
  她微弱地低吐,“大概……剩一两日。”
  一两日?怎么够?
  不够的,他们应当在一起更久更久,自她说她只想与他在一起后,他便在心中为她挪了个位置,打算让她长久地栖停,他想在冬日来临时,与她一块做雪偶,在中元来临时,与她合放七彩水灯,或是在中秋时,与她相偎一起欣赏天上月明……才一两日,这不够的。
  在认识她前,他从不觉得时间可怕,以往处在炼狱里,他数算着日子过每一夜,总恨不得日子能过得快些,好早一日脱离那片杀戮地狱,可现下他却渴望时光能够停留,就停在她的身上不要走,好让她留在他的怀里,哪都别去。
  他松开与她交握的掌指,拉开衣襟一角,趁她无力抵抗,执起她右掌掌心将它贴放在他的胸口,可就算他这么做了,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她的右掌没有吸收他丝毫的生气,她的面色也依旧苍白。
  “我的身子已不能进食了。”跟着他白费力气的千夜,在他不死心地想再试时,悄声告诉他。
  他忙看向一旁的小桌,“燕吹笛留给你的黄符呢?”
  “我已吃光了。”她再次浇熄他那一点微小的希望。
  “你等我回来。”
  鬼门已关,六阴差也决定再次进攻后,在这日黄昏收到消息准备与六阴差回合的七曜,在临行前,对身子已经复元的千夜这般叮嘱。
  “不要去。”拦在门边的千夜,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出这扇门。
  “千夜。”不能廷误了时辰的七曜,头疼地想将她给拉开。
  她用力挥开他的手,想让他认清现实。
  “没有了舍利,你怎打得过我师父和师兄?”现下的他,不再是个有些术法的武将,这样的他,哪会是皇甫迟的对手?
  这一点他早就想过了。“虽说投了舍利,我的确无法再拥有强大的法力,但我仍是有些术法,再不济,我仍可硬拼。”
  “不要……”怎么想都认为他将有去无回的千夜,惶怕地躲进他的怀中。紧紧揪住他的衣衫。“不要去。”
  知道她在怕些什么的七曜,此时,找不到半点能够安她心的借口,他自个儿也明白,他虽可在她面前把话说得圆满,但实际上他是半分胜算也没有,这一走,若要能再回来见她,必须很侥幸,很侥幸。
  她慌急地在他胸前喃喃,“我们可以一块离开这里,忘掉阴阳之间的事、忘掉这一切,去找个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这是自欺欺人。”他一手掩上她的唇,缓缓地对她摇首。你明知不管怎么做,阴阳两异都会找到我们的,因此我非去不可。“怎么进、怎么躲?在人间,以她的身分,皇帝与皇甫迟都不会放弃追索她,而他若是临阵脱逃,想必阴界也不会放过他。
  “七曜……”还想说些什么好让他打消念头的千夜,尚未说出口,他已将她接下来的话否决。
  “我必须守信。”
  她不解地蹙眉,“守信?”
  “我曾对我的弟兄,还有他们的家人失信过,因此这一回,我绝不再失信。”失信的痛苦,他比谁都明了,所以他告诉自己,只要给了承诺,就绝不再破信。
  “你还给过什么人承诺?”她怎么也想不出在人间他与哪些人还有牵连。
  他缓缓遭出他来人间的另一个目的,“我对鬼后立誓,她授我术法,我便为她完成复仇的心愿。”
  “鬼后希望你为她怎么复仇?”她错愕地张大了眼。问得有些颤抖。
  “杀了那个害死暗响之人。”那日皇甫迟已自认是凶手。既然他都敢作敢当了,不杀他,岂不是大对不起他?
  她的脸色一下子刷为雪白。
  鬼后真正该恨之人,鬼后知道是谁吗?七曜他……又知道真正害死暗响的人是谁吗?他们该不会以为,动手杀了暗响的皇甫迟,就是元凶?皇甫迟是为谁那么做,他们明白吗?
  不,看样子,他们只看见了浅见的外表,不知里头的个中原由,更不知祭坛下的来龙去脉,他们怎知,皇甫迟是为她而杀暗响,是她服食了暗响之心,那个小小的鬼子,是她害死的。
  若由他们这般不明不白地杀了皇甫迟,好吗?不,不好,皇甫迟虽有错,虽做过许多众生难容之事,但皇甫迟大部分所做种种,是为人间。纵使出发点不对,可在皇甫迟身上,还是可以找到一心只为百姓着想的轩辕岳的影子,自另一个角度来看,皇甫迟不过是个为了人间而愿意背上恶名的忧民术土而已,假若由皇甫迟来为她顶罪,往后,她又该怎么面对她的自责?
  她茫然地抚着两臂,“一定……要杀了那个害死暗响之人吗?”
  “不这么做,我失信,不这么做,鬼后的心伤永远都不会抚平。”与她一样固执的七曜,信念与目的始终都没动摇过。“况且,那日那个和尚也说了,谁亏欠了谁,谁该给个交代的,便得给个交代。”
  谁亏欠了谁?谁该给个交代?
  这话,分明就是在对她说的。
  “干夜?”觉得她面色有异,他不解地上前抬起她的下颔。
  “那你曾说过的话呢?”她无奈地望进他的眼底,“你真想和我在一起吗?”一旦他守了信,真杀了害死暗响之人,那么他说过的一切,不都将化为空梦一场了吗?
  “我当然想。”不知内情的他,还一迳地说着。“我杀不杀那个害死暗响之人,与你之事无关。”
  有关,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但她知道,她心中的罪也知道,那长久以来压在她身上的内疚,更是在此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他回来人间,自那些部属家人的身上,摆脱了他的自责与歉疚,因此他可以放下一切,去完成他最后的一个承诺,但她却和他不同,笼罩在她身上的罪愆,从无离开过。
  他说过,他们会找到法子让他俩都活下来的,可现在,这句话恐将成了个永不能实现的诺言。
  如果说,他为替鬼后报仇恐将会死在皇甫迟手中,那么,只要她如他所言,给个交代,或许他会有活下去的机会。
  她茫茫地启口,“我只想再问一次,你非去不可?”
  “对。”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千夜双眸里的光彩渐渐地淡了,她尽力压下喉际的哽咽,半转过身施法唤出几名式神以护他的安危。
  “他们会伴着你去。”
  “千夜?”没想到她会一改拦阻的前态,七曜瞧不出是什么让她改变了心意。
  “没事。”她款款一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给鬼后一个交代。”
  在她的话落后,窗外的天色已然全暗,处处灯火,提醒着七曜不能再拖延下去,他朝她用力点点头,带着式神大步走向房门,在出了门口时,他回头望了她一眼,心头没来由地觉得不安。
  不知为何,那笑,他总觉得像诀别。
  那夜,两江沿岸焰火辉煌,两岸彻夜燃烧的火炬,将江水彩映得有若星火琉璃。
  事前,百姓在皇甫迟的令下全都撤进京城,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分,在江心广阔的沙洲上,遍布术士与鬼差,都已撤去防守结界的阴阳双方,在江心中的大大小小沙洲上展开了另一回合的争战。
  六阴差中剩余的四阴差,在另一片沙洲上联手合力对付皇甫迟,而七曜,因应允过千夜不杀术土,故而在战场上处处制肘。虽说与他对阵的轩辕岳已是手下留情了。但碍于皇甫迟也在战场上,不能做得太明显的轩辕岳,在别无选择之下,也只能动手伤他。
  交手数回。七曜始终都以刀剑来往不施术法,心底大大起疑的轩辕岳,捡了个空档,将剑架在他的刀上止住双方的动作。
  轩辕岳忍不住想催他,“你的术法呢?”不能再这样让下去了,否则,待会皇甫迟要是过来,可不会像他一样这般心软。
  七曜回以一刀重击,算是他的回答,而厌倦了刀剑下见真章的轩辕岳,旋身施以一记金刚印,勉强想接下这记金刚印的七曜,在不敌之余,被千夜派来护他周全的式神,立刻出现在他身前代他受了这记要命的金刚印,并在转眼简化为黄符飘然坠地。
  看见千夜所造的式神现身护他后,轩辕岳不敢相俏地瞪着地上的黄符。
  按理,生辰已过的千夜,应当是死了,可她的式神仍在,这只代表……轩辕岳连忙扬首,就着闪烁的火炬细看着七曜的模样,屈指数算了一番,他怔然地望着义无反顾的七曜。
  轩辕岳颤着声,“你……把舍利给了她?”那般珍贵的舍利,他竟拿去救千夜?他疯了吗?投有舍利的他,根本就不该出现在此地,他是想来送命不成?
  他沉声应着,“我不能让她死,我要她活着。”
  轩辕岳怔在他低沉回绕的话音中,不知不觉地,垂下了手中紧握的霄颐剑。
  “岳儿!”在另一片沙洲上与四阴差交手的皇甫迟,在他呆站原地不动手时,朝他大声一喝。
  “你走。”猛然清醒过来的轩辕岳,忙不迭地催促着七曜,趁现在快走!“
  七曜转首看向远处的皇甫迟,“我不能。”
  “你斗不过我师父的!”气急败坏的轩辕岳,在他挪动脚步过去为四阴差助阵时,急急追在他的身后。
  懒得再和四阴差搅和的皇甫迟,在七曜还未过去那片沙上找他时,已迎风踏江而来,依恃着一点术法的七嚯,抬手破了一指,在大刀上书了血符,举刀竭尽全力地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