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1-08-21 21:28      字数:4975
  世家与庶族,若是平衡好了,其实于稳固朝堂与天下极为有用。
  只可惜大隆的皇帝历经几代都算是英明之君,却是在削弱世家一事之上从无二意,只因觉得世家权势太重,限制了皇权,便想要将之彻底铲除。
  温余卿却是想到了别处去了,问道:“像那三州当中,刺史手中无兵权,若是想要剿匪,那带谁去?衙门里的捕快么?”
  温宥娘听得好笑,“你当人人都是严如霜了?当初严如霜剿匪,也是从京郊借了护城军的。就那几个捕快,又哪行。”
  “严家有一个便是烩州刺史吧!”温余卿道。
  烩州便是徐、廖两府的祖地,两姓同在烩州下的樊县。
  温宥娘点头道是,严如霜其实并非叫严如霜,只不过脸色冰冷如霜,才得了这个外号而已。
  严府中严如霜的二叔,便是烩州的刺史,时任有三年。不过听闻治下不甚太平,绿林颇多。
  “姐姐背得倒比弟弟还熟。”温余卿一边恭维一边道,“那就要寻别人借兵了。要是那人不借怎办?”
  对于这一点温宥娘倒不清楚,只能老实道,“不知。当是两人商议吧。”
  温余卿道:“要商议之时,匪徒跑了呢?”
  “跑了就更好,连兵都不用出了。最好跑到别的州去。”温宥娘道。
  其实许多州也是这般做的,剿匪虽狠,然而老百姓的日子也难过,入山为匪的年年皆有,遇见心善的刺史,念着总不能全杀干净,还不如直接将热撵到别的州去。
  别人下手总比自己下手要强。
  温余卿一听,瞪大了眼,“真有这样的?”
  温宥娘点头,“抚州刺史不就这样,都闹出名了。难道学院里无人说这些?”
  温余卿道:“我当话本子听了!谁知道是真的。”
  温宥娘道:“抚州地势偏远,且田土极少,老百姓日子难过,上山当土匪的便多了。农忙时种地,农荒时上山当劫匪,已然成了气候。本就人口少,要杀没了,哪还用得着刺史。”
  “可抚州也没有什么可抢的呀?”温余卿道。
  温宥娘拍他脑袋,“怎的没有。外族入关与大隆做生意的,哪个不在抚州里?来往还大多是贵重之物。”
  ……
  就这样聊了不过几日,曲水县便快要到了。
  温宥娘便跟温余卿道:“可是想好了?”
  温余卿这几日便在跟温宥娘说游记上的各地风俗,早把之前说的事儿给忘了,等温宥娘一问,又傻了。
  温宥娘见温余卿模样,心下里也叹气,到底是个孩子,能做什么决定呢,然而在古代还非得他一个男丁做出决定来,便道:“还有大半日的路程,你便慢慢想罢。这种事也不急,便是到了温氏祖地,也还能慢慢想。”
  其实温宥娘觉得自己心中已然是有了答案的,只不过是想听到一声确定罢了。
  她来于现代,对家族的概念只限于一个爷爷下的各房,就比如京城温家的两房人。然而对于温余卿而言,温氏代表的却是整个温氏一族,连着温氏祖地的所有在内。
  他的姓氏、他体内的血、他如今的名声,却是大半来于温氏,偏生他也是个心不冷硬的人,又如何果断地斩地去这所有的羁绊?
  说白了,便是小廖氏与仇氏有万般对不起他,温府有万般对不起张氏,然而整个温氏却不曾对不起他过。
  古人的宗族意识……
  温宥娘只看着陷入深思的温余卿,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
  ☆、第086章 六老太爷呀
  曲水县并不算大,得益于较为便利的地理位置,在大隆却也算是不小的县城。
  温宥娘一行走的是官道,到曲水县郊之后就直接进了平地。因运气好恰逢没下雨,官道上除了扬起的黄土,不像之前有两日那样因雨有些大,马车陷进了泥中,最后还是让家丁推着马车艰难前行。
  冬梅在一边将布帘紧了紧,道:“郎君,易宗之事……”
  温宥娘奇怪的看了冬梅一眼,道:“怎了?”
  易宗之事,冬梅甚少说及,此回眼见着要到了曲水,却露出有话想说的表情来,想来是一路上想了许久的。
  温宥娘想到这,就道:“冬梅你直言便是。”
  冬梅抿了抿嘴,先打量了温宥娘的神色一番,见温宥娘面色无异,才道:“若是大少爷不想易宗,郎君还是不要逼迫为好。免得伤了姐弟之情,反倒不好了。”
  温宥娘闻言便明白了冬梅的想法,道:“你觉得我们兄弟不适合易宗?”
  冬梅踌躇了一番,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说来也是冬梅逾越了,可奴婢也是担心郎君跟大少爷吃亏。张家虽再好,可郎君跟少爷却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张氏多武夫,可大少爷是读书人,便是去了伯爷府上,对少爷以后也并无助力。但是温氏的话,是郎君说温氏其实也有几房人在外为官的,以后少爷要是高中,在朝廷上也要多些关系。有长辈提携,路也要好走一些。”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温宥娘抬眼问。
  冬梅忙道:“也不是谁说的,只是奴婢从郎君跟大少爷说的话里听得的。便有了这点子想法,让郎君见笑了。”
  到曲水县这一路,温宥娘常常将温余卿叫到自己马车上说话,却也没让冬梅下马车,她听得多了有想法也并不奇怪。
  温宥娘叹着气道:“连你也觉得留在了温氏好?”
  冬梅不敢再说多,只道:“温氏一族当官的总比张氏一族的要多些。”
  而且张氏一族多是武官,都在边关守城,却官位大多在五六品上。边城的五六品,还是武官,跟温家老爷如今的五品相比,便完全没有含金量。何况武官升职全靠军功,是拿命去换的,哪得那般容易。
  温氏一族分散在各地的为官者,虽只有三四人,又难以升职进京,虽然一样都在五六品中,但只要熬够了资历,却是有机会晋级京中。到了京中,若能寻到机会,再升亦不是太难。就如温家老爷当年那般。
  这些温宥娘其实都知道,只是实在是父杀母这种事于她而言实在有些挑战三观,即便真相是当年太夫人动的手,却觉得整个温府都泛着一股子血腥味儿,更进一步便是连自己头上那个姓都觉得十分令人恶心了。
  加上她自幼跟张府都要亲近一些,却是宁愿自己姐弟在张府,温余卿能替张府光耀门楣,帮扶张氏一族。
  反正在大隆之中,他们姐弟只要不是家族死绝,总是要依靠一方的,那不如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郎君?”冬梅久久不见温宥娘说话,便又抬头看向她,小心翼翼道。
  这时马车却慢慢停了下来,最后马夫朝着竹帘道:“郎君,到了。”
  温宥娘捞开布帘,却是见道边并无城墙或是建筑,这话从何说起?
  本等着温宥娘说话的冬梅,此时见温宥娘神色便先捞开了竹帘,钻出身子在外看了看,才重新钻进来道:“郎君,城门外有人来接呢。”
  温宥娘一行从京城到曲水,并没有事先给温氏祖地通信,这城门外有人相接……那就是京中温家老爷来信了。
  温宥娘下了马车,走上前跟在张家四爷之后,才看见站在城外的人有些谁。
  虽然相隔十年,然而温宥娘却还记得温氏六房太老爷的模样,只一把漂亮的胡子,双眼露出睿智来。
  温余卿考中小三元,族中得知他回乡,族人前来城外相迎,以表重视,这并不奇怪。
  然而,这里面谁都能有,却是不能有六房的老太爷。
  他是如今温氏一族中辈分最高的人,从礼数上来讲,却是应该住在府上,等着温宥娘一行前去拜访。
  因此温宥娘并无犹豫,只拉着温余卿上前了几步,直接跪在了地上,对着黄土铺就的道上磕了一个心悦诚服的头,“曾孙女宥娘携幼弟余卿,拜见老祖宗。”
  六老太爷笑眯眯的弯腰将两人扶起,“回来了便好,又何须这般多礼?”
  “这位是?”六老太爷见两个孙辈起了身,便上前一步,朝着张家四爷拱手。
  温宥娘与温余卿分立于六老太爷身后,见六老太爷问到张家四爷,温余卿便上前道:“回老祖宗,这位是余卿的舅舅,排行四。”
  “原来是张府四郎,老朽有礼了。”六老太爷道。
  张家四爷也不曾想到温氏辈分最高的六老太爷会亲自出城相迎,便是因了礼节,也须得对他客气三分,来忙弯腰道:“温太爷客气了。”
  “呵呵。莫说这些客气的话来,我们先进城了再说。”六老太爷伸出了手,却是朝着张家四爷的。
  张家四爷虽从来没见过温氏的六老太爷,然后要跟温宥娘兄妹前来移自己妹妹的坟墓,对温氏却也下过功夫。
  就如张老伯爷而言,整个温氏,最难对付的不是温家老爷,因他有弱点可寻。
  只有温氏的六老太爷,年轻时学富五车,却又不愿入朝为官,与众多名士相交,为人磊落大方,却是极为难缠。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能让温宥娘心甘情愿跪着磕头的人,张家四爷在心中摇头。
  便是他很少见自己这个侄女,可也从自己父亲嘴中知道,自己这个侄女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不会轻易与人折服。
  加之这位六老太爷竟亲自出城来接,令他们一行半点准备时间也无,不知用何恩情压住了温宥娘,竟是连当地县令也先拜访不得。
  张家四爷扶着温氏六老太爷的手,已然知道此行恐怕不易。
  然而六老太爷却只是虚扶着张家四爷的手,十分客气道:“从京中到曲水这一路,可算顺利?”
  张家四爷道:“尚且顺利。不曾遇见流匪。”
  六老太爷颔首,“韩氏的长宁先生文武双修,因此常州境内各县之间,鲜有流匪,亦算得上是能臣了。还记得早两年,老朽与他相会之时,能文能武,折煞世人。”
  这是在告诉张家四爷,常州的韩长宁与他相交,两人有所交情,更何况曲水的县令。
  这话张家四爷听出来了,温宥娘自然也听了出来。
  她只站在温余卿与张昀良的身后,微微蹙着眉头,心中颇为不平。
  如今这态势,他们一行是不可能拜访县令了,要说迁墓之事,恐也不会经过官府,能否可行,只能跟温氏打嘴仗。
  还有易宗之事,温余卿至今不曾下定决心,若是六老太爷开口。
  莫说是素来心软的温余卿,便是郎心似铁的她,恐怕也只有答应的份。当年六老太爷对他们姐弟的恩情,她怎能不认。
  走在最前面的六老太爷继续道:“此回余卿能中小三元,于我们温氏一族,亦是莫大的荣耀。说来亦是我们温氏百年来的第一人,老朽便是亲自来城外相迎也是应当的。”
  这话张家四爷不敢乱回,连身后的温余卿也听得心惊胆颤,忙道:“曾孙不敢。”
  六老太爷混不在意道:“有何不敢?你能中小三元,便是将温氏门楣再上了一层,于温氏有功,自是当得起的。”
  温余卿不好再说话,只跟在六老太爷身边,做出一副孝顺的模样。
  张家四爷道:“老太爷可莫要夸他,免得得意忘形,就不知自己分寸了。”
  温宥娘在后面听着六老太爷与自个人舅舅打嘴仗,眼角却是扫过了城中道路两旁。
  曲水不过是个县城,自不能与京中相比,四条大道便上不允有店铺。
  六老太爷亲自出城相迎,又哪是让他们不得先拜访县令这般简单,这是要告诉整个曲水县的人,温氏一族对他们姐弟有多看重。
  届时,便是温家大爷杀妻之事闹了出来,若是温氏不肯在张氏迁墓与他们姐弟易宗之事上退步,旁观之人亦不会觉得温氏逼人。
  说近了只会觉得温宥娘姐弟不懂礼仪,不知感恩。说远了,便会影响温余卿以后的名声。
  能得全族城郊相迎的,莫说曲水县,便是整个常州数来有几人?便是温家老爷还是二品礼部尚书,锦衣荣归,也未必能让温氏六老太爷出城相迎。
  温氏以如此大礼相迎,温宥娘姐弟又哪能因长辈恩怨而背弃温氏?
  这一招道德绑架,玩得的确不错。到底姜是老的辣,温宥娘自忖是无法破招的。
  随着旁边商铺门前观望的脑袋,温宥娘垂下了眼,只想着待回了六老太爷的府上,又当如何将京中的事告之于老人家。
  温氏祖地在曲水县北面,有祭田三百亩,居于山下,而半山当中便是温氏祖庙所在。
  不过温氏大多人家,即家中有为官者,大多在曲水县城当中有宅子。
  六老太爷虽一生不曾入仕,在县中也有住宅,且为三进三出,为温氏一族在曲水县中最大。
  老太爷一边走一边说,硬是让曲水县大半个城的人看着了温氏一族对温宥娘一行的热切态度,才走到了自己府前。
  六老太爷的府邸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