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已经可以独立行事了。”凤珠沉默良久，才冒出这么一句。
  然而云姬很清楚凤珠的意思：“秀丽小姐本就不用我辅佐。”
  “那你……”凤珠的话被云姬打断。
  “凤珠大人，和我谈这种事的时候还要带着面具吗？”
  凤珠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带子，将面具摘下。美丽的脸上表情复杂，天籁般的声音中有几分欣喜，几分疑惑，还有几分小心翼翼：“云姬怎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云姬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记得悠舜大人曾经说过‘虽然能够和那时候的百合相提并论的人并不多见，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想要娶妻成亲应该还有得是选择的对象’这样的话，看来凤珠大人您已经做出选择了。”
  凤珠郑重的点头：“是，我决定了。”
  “那么，我就可以回答您刚才的问题了。”云姬很认真地说道，“我希望能够让凤珠大人在我面前无所顾虑，放纵自己。同样，我在您面前也会暂时忘记自己所背负的一切。”
  凤珠的表情不断变幻，最终定格于狂喜，他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将云姬轻轻拥入怀中：“有你在身边，真好。”
  云姬心中轻叹，回抱凤珠：“选择我真的没关系吗？让双方都满意的难度太大了。而且，说不定就在下一刻，处决我的人就会出现在门口。”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呢。”凤珠只是这样说，将云姬抱得稍紧一些，“不许再逃了，就算你要逃，我也不会再放手。”
  云姬一笑：“尽可能的往上爬，这可是宗主命令。我总不能和柚梨大人抢位置吧。现在好歹是在尚书省，当初悠舜大人差点把我安排到中书省。”
  凤珠刚要回答，柴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旺季大人，陵王大人，这边请。”两人一愣，缓缓放开对方。凤珠在云姬身后再放上一个枕头，拿过一旁架子上云姬新的官服，帮云姬披上。
  柴凛将旺季和陵王领到门口就离开了。云姬坐在床上微微欠身：“旺季大人。”
  旺季颔首还礼。陵王一愣，随即低下头：“右仆射大人。”
  戴好面具的凤珠也向旺季和陵王致意，三人各自找地方坐好。
  “不知旺季大人与陵王大人前来有何要事？”云姬开口询问。
  旺季与陵王对视一眼：这就是红云姬。清了清嗓子，旺季说道：“看来右仆射大人已无危险。”
  “蒙您关心。”云姬感激的低头回答。
  “虽然有些冒昧，但本官作为代理宰相，还是希望右仆射能够尽快回到尚书省。”旺季提出自己的要求。
  凤珠听到这里，睁大了眼睛，看向云姬。后者微笑着，就像之前出席朝议时一样：“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能够保证我的生命安全吗？毕竟，就算是现在这个气息奄奄的样子，我的身边也有‘影’的存在。虽然不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但是我想，只要我跟随您离开郑府，就会被视作对红家的背叛。”
  “视作？”旺季重复，随即轻笑，“真是个恶劣的孩子啊。”
  云姬苍白的脸上褪去笑意：“哪比得上家主大人啊。不过，与家主大人不同，我是不会轻易改变效忠的对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在我看来，以凤珠和云姬这两只的智商，委婉的说开就可以确立关系了……
  你不能指望害羞的凤珠会在现在就告白的……
  当然，你更不能指望云姬先告白……
  在红姓官吏罢朝前后的那段时间，两人就有所察觉，云姬碍于自己的任务选择了逃避，离开凤珠到了悠舜身边。也正是没有日日相对的这段时间让凤珠真正认清自己的心。
  其实早在秀丽回京朝贺的时候凤珠就发现自己习惯了云姬在身旁，看见云姬为黎深整理衣服很不爽（详见二十九）
  ☆、七十
  七十
  “我明白了。”旺季轻轻点头，略带赞许地说道，“如果王按照红家的本意由你辅佐红秀丽，今日又将是另一番光景。你的确是辅佐的最佳人选。”
  “十分抱歉，下官不明白旺季大人的意思。”云姬微微低下头，垂下眼帘掩盖自己的眼神，同时用上了敬语和谦称，“请大人您明示，您的最终决定是什么？”
  “不明白？”旺季重复，随即轻叹，“也罢。右仆射先好好休养，待身体大好后再回朝。”
  “多谢旺季大人。”云姬状似十分真诚的道谢。
  旺季和陵王离开后，云姬轻轻抚摸着官服领口、袖口的刺绣暗纹，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实，注意到凤珠又坐回到自己身边，便问：“凤珠大人很好奇？”
  “是啊。”凤珠承认，“旺季为什么说你是个恶劣的孩子？还有，你口中的‘家主大人’指的是？”
  “凤珠大人真的想知道？”云姬眨眨眼睛，开始讲述，“我的母亲是姬家的嫡长女，父亲是红家旁系，于是我在姬家近乎灭族的情况下被记入姬家家谱。姬家人都是稀世的恶党，我作为直系长女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我的恶劣之处在于用更加广为人知的东西来掩盖不为人知的真相。”这也许是云姬唯一一次自曝底牌，“就像用温和的浅笑来掩饰自己凌厉的手段，用琵琶来掩盖十三弦古筝，用‘桐竹凤麟’来掩盖‘红梅星云’。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至于家主大人，还有一个称呼为‘凤麟’。”
  “那么这些暗纹便是红门首席姬家的家徽‘红梅星云？”凤珠的手放在云姬的手上，将其握住。
  “没错。”云姬点头，“凤珠大人不会反悔吧。”用肯定句的语气说出疑问句。
  “既然决定了，我便永不后悔。”凤珠眼神郑重，随即柔和下来，“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云姬点头，表示记住了：“不要让柚梨大人一个人忙了。”目送凤珠离开。
  凛进来时，云姬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整个房间充满了迷茫。凛快步来到云姬床前：“云姬？”
  “凛夫人？”云姬回过神来，看着凛满脸的关切，嘴角微勾，“凛夫人好有母亲的感觉啊，做您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凛坐到床上，笑着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是吗？”
  云姬仍显苍白的脸上也绽开笑容：“恭喜凛夫人了。对了，悠舜大人知道吗？把您一个人留在相对安全的贵阳。”
  “哼！”凛扭过头去，“作为一名独立女性，我用不着依赖男人。”
  “您说得对。”云姬笑着点头。
  凛想了想，还是问道：“怎么，云姬不打算结婚吗？”
  云姬的笑容有些惨淡：“世人都羡慕贵族身份高贵，锦衣华食。可是有谁能理解贵族的苦涩？至少平民还有希望找到一个与自己相爱的人共度一生，而贵族的婚姻大多是作为交易的筹码。个人的幸福与家族利益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凛突然意识到这个站在政治漩涡中心的尚书右仆射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不由得抬手摸摸云姬的头：“傻孩子。以你的能力，想摆脱红家的掌控还是很容易的吧。再说，宗主邵可大人也不是那么冷血的人。”
  云姬回过神来，含糊道：“也许吧。”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
  番外一
  （景柚梨视角）
  第一次见到黄凤珠，是在黄州州试的考场上。那时的他本打算用白布蒙着脸进场，却被考官拦下。“喂，你，把脸露出来！”
  “……真的要露出来吗？”他犹豫着。
  “废话！不然谁知道你是哪位！”考官的话不容置疑。
  当他现出真容的时候，考官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被他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美貌迷住了心窍。
  理所当然的，州试一片混乱。
  放榜那天，明知自己答卷一塌糊涂，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去看榜。榜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首席及第——黄凤珠
  听着旁边应试者着们的议论，我做出了一个决定。转身，找到默默挤出人群的黄凤珠，在僻静的角落叫住他：“等一等。”
  他停下来，眼神不善：“认为没考上是我的缘故，想要报复吗？”
  我一愣，随即笑了出来：“我还没有失望到归罪于人的地步，只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请你一定要在来年的国试中及第，我也会努力通过下次的州试。等我国试及第后，再让我看一次你的脸吧。我相信到那时一定不会再失神了。”我郑重的拜托他，“请你在朝廷中等着我。”
  他似乎愣住了，半天才回答：“好。”
  来年的国试更加混乱，通过的人数为史上最少，黄凤珠却探花及第。听到这个消息，我毫不惊讶，因为他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
  在这一年里，我结了婚，通过了州试、国试，分配到了黄凤珠所在的户部。
  再一次站到他的面前，我提出了请求：“能让我再看一次你的脸吗？”
  他点点头，摘下了面具。
  “以后请多多指教，我是景柚梨。”我看着他的眼睛，笑着伸出手。
  他握住我的手，天籁般的声音响起：“我是黄凤珠，请多多指教。”
  此后，我与他一路同行。在他成为史上最年轻户部尚书的时候，他选择了我作为他的副官。我与他一起在对朝廷的制度进行了大幅度的改革，最大限度地精简了人力，削减开支，保证了国库的资金没有出现断流的情况。在最低限度上，保证了国家度过了八年王权动乱的最困难时期。
  但是，他始终是独自一人生活。他与红家的百合姬的事情我也简单的听说过，却不知道该怎样劝解。直到红云姬的出现。
  最开始的时候，云姬是女扮男装作为李绛攸的随扈出现的。在短短几天内，她就让吏部的工作效率提高了一倍。
  听到这个传言，凤珠手中的笔只是略微停顿了几秒。
  又过了两天，在那个雷电交加的下午，云姬在我和凤珠的面前承认了自己身为女子的事实。凤珠出乎意料的提出要她到户部帮忙的要求，甚至任命她担任临时政务官。为了保护云姬，凤珠决定让她在尚书室办公。后来想想。正是这个决定让他们两个走到了一起。
  云姬意外地看见了凤珠的真颜，却仍然保持清醒。我私下里和凤珠开玩笑：“不会所有能接受你这张脸的女性都是红家人吧？”
  凤珠没有说话，我第二天的工作量却翻了倍。
  后来，在王的努力下，通过了女性国试的议案。在次年的国试中，秀丽和云姬同时及第，与其他三位前五名一起被称为“梦魇五人组”。
  云姬很出色，在实习期间就赢得了六部尚书的认可。为了抢到她，凤珠差点在重臣会议上摘下面具。
  时隔一年，云姬又一次坐在了尚书室的第三张桌子前，这次她已是一名名正言顺的户部官吏。
  我们都习惯了云姬的存在，至少我以为仅仅是习惯。直到云姬超迁尚书右仆射，搬到了尚书令执务室后，我看着状态不对的凤珠，才意识到对凤珠来说，云姬的存在是特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
  大概只能写到这个地步了……
  ☆、七十一
  七十一
  此后云姬一直在郑府乖乖养伤，偶尔弹琵琶给凛腹中的孩子听。凤珠几乎每天都过来，将朝廷最新的消息与云姬分享。
  璃樱主动要求将旺季的信送到刘辉手中，带回了双方会面的时间地点。
  上治五年三月初二，五丞原。
  刘辉带着秀丽和楸瑛，旺季带着陵王、司马迅以及五万军队，在珠翠和璃樱的见证下会面。
  此时，刘辉与旺季的决斗已经结束，彩七家尽数赶到。悠舜拿出了双方遍寻不得的玉玺，向众人解释着自己的安排。听到的人们一个个神色诡异。
  “那么，云姬呢？”刘辉问道，“既然她选择与你一道，你又为什么将她留在贵阳呢？”
  悠舜笑了，语气中隐隐有一丝怜惜：“姬是我唯一的血亲，我并不想让她卷入这场争斗。再者说，她需要留在贵阳养伤。”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身着水红色从二品官服的云姬策马穿过重重军队，来到众人面前。动作敏捷地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刘辉面前，恭敬地跪下，头上白玉凤簪的八色流苏随风飘扬：“秀丽小姐与悠舜大人都选择了您，陛下。”
  刘辉一愣：“啊。”
  “臣尚书右仆射红云姬，愿意效忠于您，请接受臣下的忠诚。”云姬低下头，静静地等待着。
  刘辉虚扶云姬起身：“孤从未后悔将流苏凤簪赐予你。”
  “谢主上。”云姬微微欠身，“请允许臣与凌晏树谈一谈。”
  “去吧。”刘辉颔首。
  云姬来到晏树面前，站定，敛去了笑容的脸上满是杀意：“当初那一刀，必须用你的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