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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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点 更新:2021-08-21 21:25 字数:4875
“而现在,不用了……不用了……只是我很想问问倩儿:为何要下这般的毒手?她那时候,才十二岁啊!”说完,老太太让张嬷嬷与陈相公,以及瑞冬一起去了林如海跟前。将这边发生的事儿说了去。自己老泪纵横,抓着舒玉的手低低呢喃。舒玉唯恐祖母有什么吩咐,凑到她的嘴边,乖巧地聆听她的话语。
“老头子,对不起,对不起啊……”
舒玉偷偷用袖子擦泪。
一群人从祠堂来到了后院当中。舒玉扶着老太太,坐在屏风之后。听林如海说话,又听到许多素不相识的亲戚说话。林家出了这等大事,四面八方的亲眷都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其中有老太爷的老表弟,现任姑苏太守的林如涯。舒玉恭敬地喊了他一声伯伯,瑞珠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对不起老弟弟。”
老太太语气坚定道:“老表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当着大伙儿的面,将你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二十年前,我对不起他,现在不能再让他死不瞑目!”
“那我就说了。哎!老弟他真是……死得太冤了!”
“那年,这小妮子来到咱们林家。老太太做主,要将她许配给三侄。你们当时也看到了:这小妮子暴戾得很。老太爷他对我说:如涵这个文质彬彬的秀才,日后肯定管不住自家的婆娘,就找到沈家去,试图将这门亲事退了。这事被沈家的嬷嬷撞破了。小妮子知道了之后,居然跑到你们爷爷跟前闹了一场。”
林如涯曾经在扬州当官,与林老太爷相处过几年。想到这个弟弟过了甲子之年不久,就一命呜呼。不禁泪湿衣袖。弟弟有至君尧舜的理想,两眼浮**之间,一心在千秋之上。而且文韬武略,一一俱全。却不料花甲之年,被一场春病夺去生命。每当春花秋月之时,林如涯不禁淋漓感慨:林家再过几辈才能再出此大才?难道,当年老弟为了妻儿安全,砍伐的那两颗梧桐树,真的有通灵之说?!
收拾心情,林如涯继续回忆道:“当日,我听到那小妮子口中叫骂。甚是气恼,但是你们爷爷说:妻子很是喜欢这个侄女,自己也要给她三分面子,就不必告诉你们奶奶这件事了。当时啊,沈家比现在气派多了。那位明事理的沈阁老也尚在人世。你们的爷爷,虽然看在爱妻的份上一直对她多加包容。但打心眼里不喜欢这媳妇,又暗中派人去跟沈阁老说了。这小妮子之后就回家了一趟,唬得沈阁老千依百顺的。这退婚一事,也就耽搁了下来。之后,这小妮子为了讨你爷爷的欢心,就常常端茶倒水侍奉他……”
众人沉默。
林如涯道:“之后不久,你爷爷就染上了怪病。一病不起,不久就西去了。病重之前,我见过他一面。你们爷爷是个厚道人,当着人面,从来不说谁的风凉话。只有我们私下里那一次会见时,他曾低声吩咐我:务必将沈倩与林如涵的婚事退了。我当时让他不要想多,安心养病就是。却不理解他说这种话做什么。之后,他病得严重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去看望他时,沈倩这小妮子就跪在他的病榻前,侍奉汤药。我看她姿容憔悴,一脸哀伤。就想:这是个孝顺的孩子。也就将退婚一事放下了。”
老太太掐指一算。连连摇头:那时候,沈倩已经十三岁了。正是出阁的关键时期。
林如涯冷笑一声,转面对着林老太爷的牌位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才继续道:“傻孩子!傻孩子!有一个疑问,困扰在我心中二十多年不得排解:为何像你爷爷这般经历了大风大雨,连天子都刮目相看的人物。为何在临死前露出那么愤怒的表情?我以为是他害怕黄泉路,现在想起来,是他害怕身边的人心啊!”
老太太嘶哑道:“你说什么?!”
林如涯怒极反笑:“老弟说不出来话了,但是他心中明白得很。是谁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我当年也是被这小妮子的一副孝顺的样子蒙蔽了。知道二侄子居然死在她的手下之后,当即就想到了老弟临死前的表情——他很愤怒,眼光朝着如涵。你们想想看:他怎么会临死前痛恨自己的儿子?是因为站在林如涵身后的,是……”
众人缄默。
第52章 进京
第四日;京城来接人的队伍已经到了。
族中旁支,嫡系的各位家长一直在商讨如何处置沈倩。如此戕害夫家的女子,实在是骇人听闻。三公六婆;七嘴八舌。所以这罪名;一时间也拟不定。然而,这上京城守孝的事儿,不能再耽搁。前几日,就有一个公公拿红帖来林家拜了;又拿红帖请过林如海来作了揖;只说:“在下恭候林大小姐启程赶往京城。”
第二日,又有当地的督军;专程赶来;送了林家十牵羊、十担红泥头御酒、四十匹金缎、九对银花瓶给了林如海。这意思很明白:赶紧将大小姐送到京城去。赶到林家的大小姑婆们;也都看到了这架势。有羡慕这舒玉有福气的,也有嫉妒的,说不过是将女儿送进宫做宫女去。面对流言,舒玉只当做充耳未闻罢了。
黛玉之前不小心中了毒,幸好剂量小。灌了几杯水就缓过来了。之后,大夫又给黛玉开了清毒的方子。到了第二天,黛玉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了。甚至帮着姐姐收拾行李。收拾妥当之后,舒玉又去了一趟三房找书玉与嫣玉。
“舒儿,他们现在没有办法见你。”林如涵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两个小儿如今窝在父亲房中。不肯出来,换成平时,这里是他们最不愿意待的地方。
“麻烦三叔给我带一句话:三婶的事情,与他们两个无关。我绝对不会仇恨兄弟姐妹的。但若是他们自己走不出这个阴影,我无能为力。”
说完,舒玉就离开了。
到了出行的前一天。扬州官纺替林舒玉做的宫样织金裙袄、绣带宫靴都已经送到了。各地的官僚太太们,也送了不少礼物来。甚至连贾家都送了礼物来。
此时,在荣国府管家的是王熙凤。她知道林家得势了,赶紧也破费几两金子,打的金凤钗、金龙头大簪、珍珠结佩之类,送来给了舒玉。说是在贵妃面前露脸时,不至于寒碜。这负责送来的人,是赖大家的。舒玉就问了她宁荣二府的光景,赖大家的一一答了。
自从老太妃薨了之后,贾母、邢、王、还有宁府贾珍夫妻二人,都入了宫去,为太妃祈福。因此两府无人。幸好此时,薛姨妈赶到了金陵,帮着生产的尤氏与探春打理二府上下。宝钗已经进了宫,薛姨妈膝下寂寞,将宝琴接过来住了。史湘云与她玩在一起,所以虽然新婚燕尔,也是快乐无比的。而且家中诸事,都有探春这个三姐姐照料,她与宝玉且乐得在一起耳鬓厮磨着。只有赵姨娘与贾环来嘈聒时,才不安宁。
赖大家的避轻就重的说着。听得舒玉心中冷笑:看来这宁荣二府的景气不咋样呀!否则的话,自己一个小小的林家大小姐,怎么会惹来了家中的管事呢?听闻宝玉自从娶了史湘云之后,成日与她嬉戏。本就是个不读书的纨绔子弟,这会儿,这宝贝的贾家独苗,就更加玩的没有谱了。那贾蓉,贾蔷之流,不学无术,就更不必说了。
贾家不倒塌才是怪事。
舒玉又问道:“我听闻荣国府养了十二个戏子?”赖大家的叫道:“哎呀!真是活菩萨,大小姐怎么知道我们那里有十二个戏子?!这些个小鬼,装神弄鬼,油头粉面,平时不正经惯了。这不,王夫人正要我将她们赶走呢!”
舒玉道:“现在正值国丧期间,各官宦家,凡养优伶男女者,都需要遣散回家去的。这十二个戏子,都是从扬州本地选出来。他们也是好人家的儿女,父母卖了当戏子,总比卖成奴婢要强得多。既然荣国府需要遣散她们,不如替我回去捎带一句话:假若有人愿意来扬州出家话,不如请她们来咱们林家的小后院里,陪着老太太与瑞瓶姐姐,一起吃斋念佛好了。省得我出阁之后,老太太一个人,怪寂寞的。”
赖大家的连连点头,接了赏银就回去了。
自从出了秋姨娘,岳姨娘,还有瑞心这几单子事情。舒玉已经对古代丫鬟的底线持怀疑态度了。前世看小说,这十二个女孩子都还中规中矩,想必不会做出什么丑事来。不如就放几个人陪着老太太说说话,好让她从悲伤中早日解脱出来。
临行前的晚上,舒玉用香熏了发面,沐浴了身体。黛玉一直紧紧粘着姐姐,甚是不舍得。姐妹两个又是搂在一起,睡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舒玉与黛玉,老太太,林如海一一道别了。如今这家里头,虽然少了她。但是不少表亲都到了此处,很多是老太太的旧识。舒玉并不担心祖母会一时冲动寻短见。相比较而言,她比较担心黛玉。千叮咛,万嘱咐,也总觉得不够。最后只能道:“凡事小心。不要冲动。”又侧过头,没看到几个小的。心中始终不是滋味:“我出去之后,你在家中就是老大了。照顾好弟弟妹妹。”
黛玉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眼婆娑道:“姐姐,这一去,咱们姐妹两个,至少几个月不得见面。从前的大恩,真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
舒玉赶忙扶起妹妹,刮了刮她的鼻子:“哭什么,都九岁的人了。往后就是大姑娘了。走出去,一板一眼的,气度要大,这样夫家才喜欢。”
黛玉道:“可是我打小就是这个脾气。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昨日那赖大家的奉承我,我说她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你说说看:当初贾家是怎么对我的。现在元春姐姐没了,他们倒知道破落的滋味,来依附咱们林家了。”
舒玉哑然失笑:“贾家眼下再破落,也是王侯之家。这话儿这可真是你乱发脾气了。罢了,罢了,以后找个对你千爱万宠的丈夫,我就放心了。”
黛玉脸上一红,低低道:“姐姐,你不许笑话我。那么你自己呢?那冯大公子既然让你进宫,那么什么时候迎娶你过门呢?”
这话正说中了心事,舒玉望着远方。只见海棠快要凋谢了。叹息一句:“我不知道。他们做男人的,生活在这么个鱼龙混杂的朝代。想必比我们还要苦……”
姐妹两个依依不舍地告别了。
到了京城,是一个月后。
走的时候,还是春季的末尾。这一路劳顿,舒玉总是打扮得清汤寡水的。以表示自己在“戴孝”。
到了京城的时候。舒玉也不急着打扮,先是派了瑾儿出去,打听皇后的旨意。
在这个朝代里,穿衣服也有一定的法制订定着的,所有一切官吏,命妇,都得服从。
比如:衣服上的纹饰,是照着春夏秋冬四季的分别制定的。而每一个季节又用一种花来代表。在冬季里,用的是黄色的腊梅花;在春季里,用的是牡丹花;在夏季里,用的是荷花;在秋季里,用的是菊花。除掉衣服上的花饰之外,衣服的材料与式样,也是因着季候的不同,而分别规定着的。规定的共有四种,都是依着天气的寒暖而更换的,分别是:银鼠,灰鼠,狐,紫貂。如今在国丧期间,是否该穿孝服,几品诰命以上才有戴孝的资格,都得一一遵照法律办事了。否则的话,穿错了,就是对帝王之家的诬蔑。
瑾儿很快就将消息打听来了:一到夏季的开始,皇后就颁布了一道诏书下去“自翌日起,应各服纱。”现在是春末夏初,北方寒冷,舒玉还得穿着衬衣。可是照法令上所规定的着的办法,就得穿纱的衣服。
这些南方来的小姑娘,若是只穿了纱衣,怕是一个个都要冻病了。舒玉歇息在行馆里面的时候,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派了洛兰出去打听:当地的命妇,都是怎么将一层薄薄的纱衣穿得很暖和的。毕竟千大万大,身体的健康最大。“红颜薄命”这四个字,但愿永远不要跟自己身边的人沾上边。
哪知道,好巧不巧,洛兰尚未将消息打听到了。冯家就派人送了一批应季的衣服过来。说真的,看着冯家的几个面熟的小厮络绎不绝地来到行馆。舒玉心中的感觉不是太好:难道咱们林家就这么没出息,连衣服都要别人送?!太欺负人了!当即将衣服全部退了回去,只留下一件衣裳当做标本,让几个做针线活的小丫鬟过来研究研究。于这一行上,她是门外汉,但是几个女红一看就明白了。小红解释道:
“想不到,这京城的纱衣另有乾坤。小姐,你看看:纱的底下特地做一重绸的夹里,中间还塞一些棉花。这样一来,既能够保暖,也不会违背皇后的命令了!”
舒玉道:“看来,天高皇帝远也有好处:女孩子都爱打扮的。若是在我们淮扬,管你一年四季怎么穿呢,太后或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