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
人生几何 更新:2021-08-21 21:24 字数:4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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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妇人一惊,警惕地看着眼前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谁不重要。”手负在身后,慢慢的踱步至她跟前,信手捻起篮子里一朵还沾染着水珠的花骨朵,“最重要的是,你是谁?”见她脸色倏然变得惨白,他双眸却依旧冷漠,“席帝为何要把你关在这里?按理嫔妃才会被打入这漫无荒烟的冷宫里,怎么你一个宫女会出现在这?”
深深地望了一眼眼前的年轻男子,夫人几不可微的叹了口气,转过身,迈开自己不利索的双腿,“年轻人,有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有些地方也不是你该来的,回去吧,否则你会有危险。”
他并不理会她的好心警告,闪身到了她跟前,堵住了她的去路,“你恨席帝吗?如果我说我很恨,因为他害的我家破人亡,你信吗?”淡淡的语调诉说着外人并不知道真假的事情,但就是这样的一席话让这位妇人情绪瞬间变得激动起来,手里的篮子掉到了地上,那些带着水的美丽花骨朵也应时洒了出来,泥土,抹去了它昔日的美,亦如她。
“二十年了,我在这里过了二十年了,孤独,凄苦,无助,一切一切的感觉我都在这二十年里体验的透彻,”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妇人诉说着多年来都不再忆起的过去,那些是她命运改变的起点,也是她失去一切的开始,“我是如妃身边的一名婢女,我父亲是位花匠,由于我那一手巧妙的花艺,我每天都替如妃饲养那些花草,她待我很好,我很知足。可是我却不知道厄运却在前方等着我,我……”那些过往是一道伤疤,伤了便是伤了,揭开便是蚀骨的痛,“我……我跟人有了私情,后来我怀孕了,宫女是不能跟人有苟且之情的,那些嫉妒如妃的人借此事将她拉下了马,说她管教无方,她死了,我就在这里生活着,这一来,便是二十年。二十年前,我产下了一名女婴,她很漂亮,我很爱她,她就像上天赐予我的礼物。”
回想起那个小小的人儿从自己腹中出来的那一刻,一股甜蜜袭上心田,可转瞬间,满脸的喜悦却又被悲伤完全替代,“可是我不能让她生活在这里,她本该拥有更好的,可是,可是……在她一岁的时候,素来无人来访的冷宫却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俊秀非凡的身姿,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正义之气,我拜托他将我的孩子抱出宫去,他答应了,可是后来他却说,他对不起我,他让我的孩子陷入了万丈的深渊,她的每一天都隐藏着可能的危险。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我连她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想过死的,可是我又怕万一她还活着,那我岂不是抱憾终身。”
不留名静静的倾听着,淡漠的瞳孔无波无澜,他问,“她叫什么名字?”
“清婉,她叫清婉,我希望她平平安安长大,远离这宫廷。”想到什么,妇人突然跪倒在地,颤抖的手握住他的手,眼睛早已一派迷蒙。这眼睛……冷冽的黑眸在这一刻陡然一缩。他没有动,静静的望着她。
想起那个不知下落的孩子,泪水从妇人的眼里夺眶而出,她拉着他的手,像拉着希望,“这位少侠,老身能不能拜托你,替我找到清婉,替我好好照顾她?她真的太苦了。”
“你为什么不求我带你出去?”谁不想要自由,他不信这个女人会是例外。相比找到清婉这个可能性极低的事,带她走似乎更切合实际点。
谁知,妇人却笑了,笑容真挚,“前半生,我替如妃安排一切,她人太单纯,不适合这个宫城,后半生,我在这荒凉之地孤独至老,够了,真的是够了,我也不想出去牵累他人,而且,”想到这里,浅浅的笑容中染上了难以抚平的哀伤,“我的亲人在我小时就已离我而去,从那时起,这世上我就再无亲人了。”收起哀伤的情绪,她望着他,是一个疾病缠身的妇人最真挚的祈求,“请少侠能够答应我这个垂危的妇人在这世间最后的期盼。”说完,头一低,深沉而诚挚的叩了个响头。
不留名的眸色一沉,微微弯身将她扶了起来,平淡冷漠的嗓音却是用心的承诺,“我答应你便是。不过……”他突然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我倒是好奇那个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若只是普通人,想必你应该不是现在这番境况。我说的对吗?”
闻言,妇人刚松弛下来的心倏地又悬了起来。无奈的闭上双眼,将即将溢出来的泪水强忍了回去,苍凉的声调诉说了这许些年的哀愁,“这个不重要了。我只希望我的清婉远离一切纷扰。谢谢你的承诺,你的恩情我定来生再报。但现在,你还是速速离去吧,这里不是你该逗留的,以后也不要再来了。”淡然一笑,笑容中是对哀苦的释放,是对命运不公的释然。
最后看了一眼身前的妇人,不留名弯弯唇角,一个纵身越过了高墙。
视线在他消失的方向停留了许久许久,妇人最终笑得洒脱,这是个有本事的人,器宇不凡,言谈举止间是说不出的优雅,她相信他会实现他的承诺。我的儿呀,这是娘亲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
牢房里一片沉寂,除了时不时外间传出的酒杯碰撞的声音。完全想不出办法,使劲揉脑门,抓头皮也无解。这真是让她寒小媒婆无比挫败。这时,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我奉大人之意前来看一下牢房里的重要犯人。你等倒是悠闲得很,若是大人知道你们在看守期间玩忽职守,你们……”
紧随其后的是两道异口同声的讨好声,“哥们,不用这么认真,咱哥俩只是喝喝小酒而已,要不你也来喝一杯?”
身穿衙役服,举手投足颇显男气的俊秀男子睨了他俩一眼,微笑着摇头,“不了,我还有任务在身。就不陪你们畅饮了,我自然也是知道你们的苦楚,我不会跟大人打小报告的,反之,”始终背在后面的手伸了出来,一坛女儿红让两个衙役都兴奋的睁大了眼睛,那若隐若现飘摇的酒香让他俩酒虫大动。
俊秀小哥站在一旁,见他俩喝了酒不出一会便趴倒在了桌上。收起玩弄的心思,几步走了进去,一路往里,终于看到要找的人了,舒了口气。
见到来人,寒诺敏笑得两眼弯弯,完全忘了自己现在身陷囹圄该哭才是,“哎呀,没想到你扮衙役还挺有模有样的嘛。够娶媳妇了。”
赵月茹闻言怒瞪,“要不是你犯了事连累了我无炎哥哥,我才无暇管你死活呢,最好死了,这样穆子越就是我赵采花一个人的了!”
“你想的倒是美,可是穆子越才不是那凡夫俗子,见着美色就流口水……”
两个人完全忘了现在情势危急,居然就这样大大咧咧,无所顾忌的吵开了。齐无炎将冲上前去与赵月茹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的寒小媒婆拉了回来,冷着脸说,“好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吵,嫌不够烦?”
“哪是我要吵,”赵采花觉得自己很委屈,那日她一气之下回了清风寨,却接到他们入狱的消息便赶了过来,今瞧着机会便乔装进来了,虽然她不喜欢寒诺敏,但是若她枉死了,她还怎么跟她争穆子越呀。撅撅嘴,又不甘心的瞪了寒诺敏,“是她先跟我吵的。亏我还当好人冒险来救你们,真是枉当好人!”
寒小媒婆端正了态度,朝她鞠了个躬,语气那可是可圈可点,“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都是小女子我不识大体。”
她这么低声下气让赵月茹心中的气稍微顺了下,但还是不想让她太嚣张,环胸,挑眉,淡声淡调,“我一向大人大量,不跟你这小人一般见识。”
“……”给脸了还贴金呢,真是无语!想起什么,寒诺敏问,“赵采花,你有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不留名的消息?”今天牢房的看守少了好几个,她现在就怕是不留名的行踪暴露了,虽然她并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不留名?!”回想刚刚偶然间听到两个衙差的对话,她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去黑树林要抓的人是不留名。”
听到这个消息,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这么说不留名受了重伤但还活着,但是现在他却又重新陷入了困境。顾不得两人的前仇今怨,寒诺敏拉住她的手,语气是满满的哀求,“你帮我去救救他好不好?”
第33章 娶猪去吧你!
“你帮我去救他好不好”,短短几个字让沉默的客行眸色一沉。这个女孩子,他终是保护不了了,至少她不需要他的保护,她有更好的,不论是受百姓爱戴的不留名,还是令人敬而远之的穆子越,然而,他却一个都不相信。望着前方那个身体娇小,却性格倔强的女孩子,无奈的闭上了眼,期望他的猜测是错了。若是必定要有一个人痛,那便让他来痛吧。不能相濡以沫,为何不相忘于江湖?可是,他做不到……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视线在她满是恳求的脸上停留了须臾,赵采花点了点头,“我只能尽我所能去救他,至于救不救的成就只能看天意了。”
“谢谢你。真的。”抹了抹眼泪,她笑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单纯的对她笑。
揽住寒诺敏的肩头,齐无炎淡淡道,“月茹,注意安全,去吧,一会该被人发现了。”赵月茹点了点头,离开了。看了一眼将期冀的眼光停留在前方的小人儿,齐无炎脸色一沉,揽着她肩头的手稍加用力,寒诺敏疼的呓语出声,“疼!”
神色自若的收回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到了墙边,靠着墙坐了下来,隔着距离端详着眼前的女人,这么傻的女人他到底看上她哪里?美貌?不可否认现在的她很水灵,但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脸上的那颗大痣可是将她的美色掩饰的一毫不少,再者,好看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倒也不见他把谁放心上。傻气?他可不认为自己会是那样的眼光。那么是她的固执劲?也许吧,她在外面守候着,期盼着穆子越能平安出来,那一刻她的眼里除了那扇门,什么都看不到,就是那个时候她眼里的纯洁、真挚、唯一令他沉稳的心狂跳了一下。就是从那个时候他的眼睛才真正的看到了她。
第二日,寒小媒婆没有等来赵采花的好消息,反倒等来了另一个好消息,据说是杀人凶手已经抓到,他们可以走了,然而她却不知道这个还称不称得上是好消息。他们口中的“杀人凶手”会是不留名吗?她本就是诱饵,现在诱饵被释放了,那不就意味着鱼上钩了吗。
心情沮丧的跟着他们走出牢房,从来不做坏事的她却两度进了牢房,原因是不留名,然不留名却也为了她两次涉险。她低着头步履轻缓的向外走,走着走着,身前的光亮却突然黯淡了下来,抬起视线,却对上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这眼睛一瞬间闪过的意味不明的光让她晃了心神,很熟!然却不可能,他又怎么可能是他呢?他们毕竟同时出现过。
“小狐狸,我来接你回家。”他的视线里除了她看不见任何人,虽然他一直也看不见其他人。将她揽在怀中,收紧了双手,“才两日就瘦了不少,看来得回去好好补补,不然怎么当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新娘子……短短的三个字让另外两个男人眉头都蹙了起来,垂着的手紧紧握起。
“穆子越,我……”话还未说完,唇上便一阵冰冷湿润。浅浅的吻止住了她的话,薄唇一触即离,他直起身,望着她的唇瓣,眼神暧昧却不失柔情,“回家再说吧,以后不会再让你为了别人遭罪了,一切从今天起结束了。”
额……穆大公子,你这番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呢?像在宣告主权,又像是在挑衅?
将困窘的可人儿纳入自己的怀抱,用自己强壮的身躯为她遮挡住凉风的侵袭。摸了摸微烫的脸庞,视线移向身边始终被他忽略的多余人员,“谢谢你们在牢里对她的照顾,不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五日之后是我和寒诺敏成亲的日子,若是你们不介意可来喝杯喜酒,但若是另怀心思,恕穆某不招待。”一番话说完,没有等待他们回答的意思,半拖半拥的领着怀里的人走了。
望着前方相拥离去的那对身影,齐无炎勾起唇角,“穆公子,希望你是真心待她好,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
前行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身,冰冷的黑眸对上他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睛,他笑了,甚为轻蔑,“还不知道是谁作茧自缚呢,我说的对吗,齐、无、炎?”说完,潇洒的一个转身,带着有些不知所以的人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站在人群后头的客行走了上来,深沉的目光在齐无炎的身上停留了须臾,才背着手脚步稳健的离去。站在原地,齐无炎眉头紧锁,拳头紧握,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