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
缘圆 更新:2021-08-09 08:59 字数:4985
她抱着大夫人的手臂晃了起来,“母亲,我可是想去庵堂里头替您和祖母祈福的。”
她这么说,大夫人果然吃惊了起来。她沉吟了一下,“若是去庵堂的话倒也不错,咱们族里的庵堂倒也不远。”她看了一眼洛青菱,眼里尽是打趣,“不过你这丫头忽然想起去庵堂,倒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原因罢?”
瞧见大夫人的神情,洛青菱心头一跳。
不过大夫人素来都是软和又好说话的,想到这她的心安定了下来,软软的同大夫人撒娇,“母亲这话说的,莫不是在说女儿不孝顺么?”
瞧见她满脸的不乐意和委屈,大夫人只笑笑便不再说话了。
第一卷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045 师太
玫瑰饼子上来了,王婆子亲自给端了过来,放到了两个主子的跟前。
大夫人看着洛青菱,自个儿捏了一块,掰下了一小块送到她的跟前。洛青菱看着这块玫瑰饼子,心中十分的不自在,叫她学幼童说话做事也就罢了,在老夫人和大夫人跟前撒娇耍赖那也是可以的,这都是为了活下去,并且为了活的更好的缘故。但若是让她安心的接受大夫人对亲女的宠爱,她却是有些心虚的。
虽然确切说起来,她能在这活下去的原因也是由于变成了洛家的嫡女,有了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宠溺和疼爱。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吃了下去。忽然之间想起了月娘,心头有些酸涩。
当娘的总是如此,可她的阿娘如今却没了当娘的权利,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能在她跟前尽孝道了。而大夫人……她垂下眼,慢慢的咀嚼着口中的玫瑰饼子,那原本甜香的味道如今吃来却仿似十分腻人。
若有一日,大夫人知晓她并非真正的玉姐儿,该是如何的表情呢?
这样想来,洛青菱不由得对大夫人怀了一丝愧疚。
大夫人却是不知她的心中转了这许多的念头,二人吃过粥后,大夫人吩咐下头的人去安排车马,打算陪着洛青菱去族里的庵堂里转转。
原本说起来,她近日也正想去见见那位师太了。女儿既然来求,早上几日倒也没有什么。
等到下头的丫鬟来说车马已经备好的时候,洛青菱又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了。大夫人还在一边唠叨,“今儿虽说日头不错,但总是有风的,你身子不好就要多穿些,省的病了又要折腾你院子里的人了。”
洛青菱的脑袋跟那和尚敲木鱼似的一点一点,瞧见她这幅模样,大夫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伸出一个指头戳了戳洛青菱的脑袋,“你这丫头,如今是越来越鬼灵鬼精的了!”
王婆子凑上跟前,接下大夫人的话头,“姑娘这是聪慧,就跟咱们明哥儿似的,指不定咱们五姑娘也是个神童才女呢!”
“说什么神童才女!”大夫人嗤鼻,摆了摆手,“我不指望她如何聪慧,只要能保住自己,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就够了。身为女儿家,太过聪慧……”
她眉宇之间带了一丝忧虑,轻叹了一口气,“若是太过于聪慧,未必是件好事啊!”
这话说的倒不像是大夫人素来的样子了,她平日里在旁人看来似乎都是愚钝懦弱的。洛青菱抬头看着大夫人的面容,心中忽然通透了。
在这样深宅院子里出来的人,真有谁是傻子呢?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大抵都会了解一二的。
只是她并不确定大夫人究竟是大智若愚,还是手段不及。
等到二人上了马车到了庵堂,她还未能从这个问题中回过神来。直到大夫人都已经下了车,她被抱入了庵堂的时候,她才真正的回过神来了。
这个族内的庵堂是用来收留族内修行的女子,所以建造的不算太寒碜。此时大约是辰时初,庵堂里头的人早已做完了早课,此时正是清闲的时候。这族里的庵堂原就是用来清修的,避离了喧闹的街道,也素来不太有人来。所以此时她们的马车刚一停在门口,便引来在门口扫灰的小尼姑好奇的眼光。
紫鸳原本躲在路嬷嬷的后头,一直避着王婆子。她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谁的话都敢噎回去,可就偏偏怕极了自己的亲娘。此时王家婆子的眼神飘来,她不由得背后一阵发凉,赶紧小跑上前同那小尼姑说话,“你回去禀报师太,就说洛府贵人上门。”
那小尼姑显然没怎么见过世面,瞪着一双大眼直愣愣的看着她们,直到紫鸳催了两次之后,才撒开腿往里头跑去,连手上的扫帚掉在了地上都没有拿。
她这模样,弄得紫鸳也愣住了,呆呆的瞧着地上的扫帚,不由得嗤笑了出来。
王家婆子咳嗽了一声,她便如见了猫的老鼠一般,乖乖的回到了路嬷嬷的身后站着。王家婆子换上笑脸,扶着大夫人的手,“夫人,这小庵堂甚少人来,平日没什么规矩,咱们不如先行进去吧?”
大夫人点了点头,一行人走不到一会儿,便瞧见那师太带着几个尼姑出来迎接了。
她边走,嘴上还边说着:“不知夫人前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走在近前来,众人才看清这个师太的模样。她面目温和,总是带着笑的。身材十足的丰腴,比起旁人不止是肥了一点半点。不过那小眼里时不时的透出光芒,显得不似佛家门生,倒是一副十分精明的市井婆子的模样。
紫鸳在一边小声的嘀咕,“这哪里像是师太了?”
不巧此时众人都没说话,这话便被人听的清清楚楚了。
那师太看了一眼紫鸳,眼睛却依然是眯着的,似是睁不开一般。旁人瞧不清,不过被盯着的紫鸳却是瞧清楚了,那眼神让她背后一寒,情不自禁的往路嬷嬷的身后凑了凑。
她心中默默地嘀咕,这样的人,哪里像是佛门出来的?要说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她反倒更相信!
大夫人微微一笑,同她施礼,“小丫头不懂事,师太莫要见怪。”
那师太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夫人太客气了,出家人戒嗔戒怒,何来见怪一说?”她微微侧身,“夫人何不一起进屋再说话?这庵堂朴素,却也难得的清静。那后山的泉水清冽,泡出来的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师太如此说,那我也说不得要喝上一口了,不然岂不是白来了这一趟么?”
那师太笑着点头附和,转头不经意的问道:“此处庙小,又是偏僻之地,夫人前来着实是让这庵堂蓬荜生辉。只是……不知夫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被问到这个缘由,大夫人愣了一会儿,目光不自主的往洛青菱的身上瞟了一眼。待转回来的时候,她想起了自己之前打算来拜访的缘由。
“听闻师太也是族中旧人,所以才会在云游之后落脚咱们族中的庵堂。师太名声在外,我也是耳闻师太过不了几日便要进京去了,所以才想趁着师太还未上路的时候来同师太说说话,喝茶谈经,以解心中郁结罢了。”
听大夫人这样说,那师太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目光中若有所思。
不过嘴上却是客客气气的,“夫人既有此意,贫尼自会奉陪。如今能静下心来听佛法念经的人着实是不多了,夫人既然愿意,这也是件雅事。若是夫人能从中有所得有所思,从而解开郁结那便更好了。”
第一卷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046 见面
入了屋内,便有小沙尼端了沏好的茶上来。
如今人虽都已经习惯了高椅,然而在相对品茗的时候,往往都还是延续了跪坐的规矩。那师太端起茶杯,做出请的姿势,“夫人,这茶叶是后山农家种的,虽比不上那些名茶,喝起来却也清冽生香。”她挑了挑眉,“夫人可以试试。”
大夫人点头,轻啜一口,面上现出惊诧的神色。
“这茶……”
那师太微笑着看她,“夫人品出来了么?”
大夫人眉头轻皱,合上嘴不说话了。这茶极苦,甚至比得上苦丁茶那般的苦味。但是合上嘴之后,微微吸气呼气,一股清甜冷冽的味道便缓缓地升腾了出来。
她摇了摇头,“这并非茶罢?”
“是茶,抑或不是,又有何区别?”师太抬眼看了她一眼,手中摆弄着眼前的茗器。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熟练自然,显然是常做的。“只要夫人喝的好,它是不是茶都是不要紧的。”
洛青菱坐在一边,仔细听了二人说的话,却只觉她们二人如猜哑谜一般,说话云里雾里的。
如今她也算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对于那些弯弯绕绕的话也有了认识,做事也不再莽撞,可是遇到这样的对话依然手足无策。她不由得在脑子里思虑了一遍又一遍,这茶……究竟指代的是什么?
想来想去却也想不通,而她原本的打算并非这个。如今到了这庵堂里头,她的心思也难以集中在这上头了。
她伸出手来,眨巴着眼看着大夫人,“夫人,这儿太无趣了,让路嬷嬷抱我出去玩罢?”
陷入沉思中的大夫人回过神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倒是忘了,玉姐儿想来也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致的。”她对路嬷嬷招了招手,仔细嘱咐了起来,“你带着姑娘出去转转,不过要仔细着些,莫要走远了。那后山有农家,就不要上去了,这院子里倒是可以走走的。”
路嬷嬷老实应了,抱起洛青菱出了屋子。
之所以会主动叫上路嬷嬷,是因为路嬷嬷本身便是大夫人的人。今儿她主动求大夫人出来,她未必猜不到自己的心思。若是带上路嬷嬷,以她如今的身份,还可以说成是好奇;但若是她真的显露了与年纪不相符的聪慧来,自个儿避开所有人,只怕可以瞒得了一时,也是瞒不了一世的。
这个庵堂本就是族里的,哪个屋子有人哪个屋子没人她也弄不清,就算自个儿摸对了地方,也必然会碰上这庵堂里的人。到时候大夫人只需要找个小沙尼来问上一问,她的目的自然便会暴露的。
纵使是没有遇上人,她这个身份只要消失了一时半会儿,便要在这儿闹得天翻地覆了。所以避开大夫人的眼睛是得不偿失的,倒不如主动让路嬷嬷跟着,反倒会让大夫人,以及大夫人身后的老夫人放心。
洛青菱被路嬷嬷抱着,紫鸳跟在身后,跟着的还有另外一些丫鬟婆子。
她伏在路嬷嬷肩上,十分随意的同紫鸳说着话。
“紫鸳,今儿秋菊说的是真的么?我那五姐姐真的长的那么好看?上次我倒是见过月娘了,可是那时候迷迷糊糊的,我没怎么细看。你说啊,五姐姐那么好看,那月娘岂不是跟画里的仙女儿似的了?”
听到她这样的问话,紫鸳脚步略快,微微沉吟了一会儿便回答:“五姑娘和月娘都是有异域血缘的,那姿色与汉人女子截然不同。胡人女子大多艳丽有余,清秀不足。说漂亮是不错的,可若说是画里的仙女儿,姑娘你也未免太抬举她们了。”
紫鸳说话,素来有口直言,况且这话并非故意贬低,而是就事论事。虽说语气素来让人听上去有些刻薄,可是听她这么说,洛青菱心中也不至于会不舒服。
“这画里的仙女儿往往都是仙气十足的,清丽莹洁,飘逸出尘……”
她还没说完,便被路嬷嬷打断了。路嬷嬷轻咳一声,回过头看她,“如此呱噪做什么?姑娘没问,你就不要多嘴。”
紫鸳愣住,讪讪的应了一声,在路嬷嬷转过头去的时候对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瞧着她的模样,洛青菱原是想笑的,可是当她瞧见那院子正中坐着的月娘的时候,便笑不出来了。
月娘坐在小院里的石椅上,身上穿着麻布的衣裳,梳着最简便的发式,垂着头在那摘菜。她的表情十分安宁,嘴角带了一抹微笑,却让洛青菱看的眼圈发热。
在她的印象中,月娘从未像如今这个模样过。
记忆里,月娘一直都是身着薄纱,发饰华丽轻浮。而她那容颜姣好的面容上,从来有的都只是强颜欢笑,以及背地里不被人知的愁苦。
像如今这般浅笑垂眸,无蹙眉、无悲苦的样子,从上辈子到如今,她也只在此刻瞧见。
她的口中有些发苦,心头酸酸的,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她想扑入月娘的怀里大哭一场,喊她阿娘,在她膝下承欢,这辈子好好的孝顺她。可是她……如今的她,如何能做得到?
此时她只能抓着路嬷嬷的衣袖,压抑着将要溢出喉咙的声音,缓缓地转过头去。
紫鸳指着月娘,声音欢快,“姑娘您瞧,那小院里头坐着的便是月娘了。真没想到,穿着这么一身粗布麻衣,却反而显得比以前清丽多了。”
洛青菱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