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7-25 22:32      字数:4858
  就连进来的时候,走的也是新修葺的,两旁种着花木。
  秦桑,只怕永远无法明白铁尔罕的用心良苦,他如此一番,不过为的是让她远离昔日的噩梦,这里确实是王宫,可是又不是当年那个王宫,这是他能为她打造的最舒适安全的牢房,永远将她禁锢在这里,与他相依相伴。
  铁尔罕站在两箱珠宝珍玩前面,看着秦桑缓缓而入。
  她长长的秀发还未干,拢在一起垂在一侧,黑的发对比的脸上的肤色更加白皙莹润,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依然美色无边,她说的有一点不错,洗去那些敷在脸上的东西,她的容貌的确比以前更加动人。
  此刻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的袍裙,裙上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裙摆很大像花瓣一样散开,后面拖着长长的裙尾,金色的束腰上缀着淡蓝色的宝石,不仅颜色质地与裙子上的花案相称,也显得她细柔的腰肢无比妖娆。
  他一见她就像被什么蛊惑住了,凑上前去,伸出手想将她一侧的头发拢到耳后,而她却退了一步,躲开了。
  铁尔罕一怔,放下了手,道:“你这里太素净了,我给你带了些东西给你把玩。”
  秦桑不语,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一切与他无关。
  铁尔罕也不以为意,指挥侍女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她过目,然后摆设到他认为合适的地方。
  “你看这个水晶壶,多么剔透,可称完美无瑕……”
  “你喜欢下棋吗,这个棋盘跟棋子是成套的,都是温玉而制,冬天下棋的话,可不怕手冷了。”
  “这个玉雕的形态很是不俗……”
  虽然她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只是他自说自话,他也挺有兴致,一会点评这个,一会赞赏那个,突然他一侧身,看到秦桑正从另一个箱子里拿出什么,仔细一看,却是一只玉笛。
  “这只玉笛听说是“鬼才乐匠”乐无忧的遗作——螺纹青玉笛,喜欢么,可是我好不容易寻摸到的,要不要吹吹看音色如何?”铁尔罕道,他知道秦桑善笛。
  这个是赝品,秦桑知道,因为真品她见过,并且被她留在了臻南。这个仿品也算仿得不错,只是真品在一端微微有丝裂纹,玉色更加敦厚一些。
  可见,铁尔罕这一粗人,偏偏尽是收罗些附庸风雅之物,只怕是当了冤大头。
  虽然是如此,秦桑不由的一只手握住赝品青玉笛,另一只手在笛身上的螺纹处轻轻的抚摸,指上磨砺的感觉,似乎触动了她的某些回忆,只见她将青玉笛摆在嘴边,清亮优美的笛声立即便冲破了殿顶,直上云间。
  便是那一曲祥和宁神的静心菩提咒,使她眼神逐渐朦胧,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月下,那个人被笼罩了一层濯濯清华的傲然身影……
  ……
  那个人,曾经咬牙切齿的推开中了虫乐丹,痴缠上来的她,抓住她的头发往水里狠狠的按下去,气愤不已的道——
  ……只怕你立即便会跟我形同陌路,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个人,曾经不眠不休,赶在年关之前出现在她面前,疲惫而淡然的对她说,我回来了。
  那个人,曾经负手而立,在落叶纷飞当中,带着一脸凉薄,缓缓而道——
  让我为你杀死周熙逸,好吗?
  ……
  苏越,你还活着吗?
  一定要活着,只有你活着,我沉重而漫长的生命才能获得一丝慰藉,只要想到世上有一个你还存在,我才不会被无际的黑暗淹没,而流失所有的希望,连挣扎的力气也失去。
  即使无法在一起,即使相聚的日子遥遥无期,我的心,依旧固守在那个地方,这……便是我能坚持下去的缘由。
  我在这殿中吹奏一曲销魂噬骨伤别离,笛声幽幽,泣不尽心头的血与泪,此恨绵绵,遍布着断肠的愁与怨,你的名字已在我心里留下了烙印,永生永世难抹去,你的气息已占据了我空洞的灵魂,永生永世不忘怀。
  而此刻,你在哪里……
  山高水远,人海相隔,你是否会如我一样孤寂的追忆往昔,一点一滴在脑海里汇聚我的模样;当枝头冒出新芽,落叶烂在土里,你是否会为我的离去悲伤不已;若是凝视夜空,月色无端暗淡,你是否能感受得到我的无尽思念……
  ……
  秦桑吹破了一个音,笛声停了下来,她的笛声,早已经失了祥和,尽是透着哀痛的苍凉与压抑的不甘,铁尔罕冷眼瞧着她的一举一动,也不知心有何感。
  ……静心菩提咒,静心,我做不到……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五内运转,带出了她满腹的心伤,她再次抬起笛子,放到唇下,这一次,吹出的确是别样情怀。
  一阵迷离惑人的曲调响起,居然让旁边的人心里随之颤动起来,仿佛是恒古悠远的回忆带着无尽的哀伤侵袭而来,人在她面前只有如痴如醉,弥足深陷,心痛如绞,无法自拔。
  人心里,总有一些感情会被触动,就算平日里被忽视。
  而这首曲子,似乎就有那种能让人最深沉的哀伤发酵的力量。
  她是一个两世两生之人,那隔世的一切,锁在她心底,到头来,反倒觉得那一世只是个梦,离自己越来越远,自有庄生晓梦迷蝴蝶之迷惑。
  但是她还记得《Luar na Lubre… memoria da noite》这个曲子,这首西班牙的民谣,是前世一次偶然听到的,此后再无法忘怀,每次听到便会痴迷进那种难言的心痛之中。
  虽然她并不通这种语言,但是她记住了它,曾有一段时间,她日日哼唱,有人告诉她,她唱这首歌的时候,让人难受得恨不得掐死她。
  现在,她已经快忘记是怎么唱的,只是曲调反倒忘不掉,而且越来越深刻。
  这首歌说的是一个女人死后,灵魂留在尘世当中,日与月璀璨消长,她只能在月夜下游荡,寻找她远去的爱人的故事。
  依稀记得里面有几句歌词,翻译出来是这样的——
  嗅着血液的芬芳 我找到安魂的殿堂
  一片破败景象 幽灵放荡歌唱
  黑色迷迭香绽放 藤蔓蜿蜒生长
  灵魂张望 信仰血色的月光
  它们喜欢阴冷的地方 隐藏在深渊枯树旁
  每一个死寂的夜晚 聆听血液在地下隐秘的声响
  它们喜欢诡异的咏唱 和死灵的歌声一样
  唱的是奢想的报复 还是寥落的绝望
  远去的爱人啊 你是否记得我模样
  当我俯视我的葬礼的时候 为何没有碰上你的目光
  秦桑意识到自己在唱歌,原来她不觉的停下了吹笛,而清唱了起来,虽然不能回忆起整首歌的词,就只想起了三四句而已,也反反复复从她的嘴里吐出。
  周围的侍女,听不明白她究竟在唱什么,可是听着听着,居然纷纷忍不住落泪,连自己都不知的为什么,只觉得胸内沉闷,悲从中来。
  铁尔罕无言的退了出去,至少他是坚定的,不会像女人那样轻易落泪。
  他挥手屏退了身后跟随的人,匆匆而走,钻进了一片小树林,才露出难受的神色,扶着一棵大树,喉间一涌,喷出一口鲜血来,原来他已经被她所惑,心脉紊乱,岔了气,便如上次一样。
  他一把抹去嘴角的鲜血,不由的自嘲,珍儿,我铁尔罕到底为何会为你累的如此?
  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她本来是他的一个心结,而如今,似乎已经成了心劫,那他是否正应了那个词——在劫难逃呢。
  他从来不是懦弱重情的男人,却天生一股执念,才会对秦桑那么执着。因为她美貌,所以他喜欢,因为她傲然,所以他征服,因为她偶尔露出的一丝动容,他渴望……他爱她而不自知,最终还累得她遭遇灭顶之灾,之后他才在悔恨中,完全被吞噬。
  她走之后,折磨他的是自己的回忆,他应该忘记她,可是又不愿意忘记。
  如果能够淡忘,他便还能做他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起初他恨她让他伤心,可是后来他竟然开始迷恋起那种痛苦的撕裂感,越痛,便越觉得离她越近,他们之间的交缠越深刻,是他自己将这根绳索套在了脖子上,在窒息中迷醉。
  不是没想过再找一个人代替她,可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两块石头,就像没人能取代她。
  突然,铁尔罕听到异样的声音,抬头冷道:“谁!出来。”
  林中又出现一人,便是罗素,原来他一直跟在铁尔罕身后,此时铁尔罕才记起,这个宫殿的保卫,已经交给了罗素。
  罗素行至铁尔罕面前,单腿跪下,行了一个礼,望着染着血迹的一丛草,道:“汗王,您何必如此,那件事情您为什么不告诉她?”
  方才,他一直都看在眼里,而他,也是对那两人爱恨纠葛了解最深的人。
  “告诉她什么。”铁尔罕嗤笑。
  “那件事情……虽然遗憾,但您是无辜的,你在得知她被抓进了王宫就要去救她,是那几位大人将您拦了下来,再三保证会让宫里的细作保护她的安危,之后发生的事情,您也并不知情,是我们瞒了您。”罗素道。
  原来,就是这个事情,当时拦住铁尔罕进宫的几位幕僚如今都已经封了官,那时候大家怕他意气用事,毁了大局,空前一致的隐瞒了他真实的情况,就连罗素也参与了进去。
  毕竟这么多人提着脑袋跟了铁尔罕一场,不忍他自毁前程,不论是私心,还是忠心,大家都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情,而罗素,自然是从忠心的角度出发,为此,已经做好了赔上一命的打算。
  “那又如何,我该气愤的已经气愤过了……后来再想,如果我当时知道了,会怎么做呢?其实……我没有那么痴情,你们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我只是会,派人潜入进去,杀了她让她解脱,然后将所有的怨气都报复在元泰身上。
  所以至少,现在她还活着……”铁尔罕无奈的苦笑,顿了一下才叹息道:
  “也许当时那样杀了她倒好了,如今,我已经下不去手了。”
  若她那样死去,他也不用这般愁苦纠结,反受其乱了,可现在情毒入髓,想要解脱,已是难以为之了。
  铁尔罕是个血性男子,也是一个骄傲的君王,他如今已经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她爱上了别人。
  就算他现在捧着一颗真心给她,她也不会稀罕,自取其辱罢了,他又何必为之呢。
  就让他们煎熬着彼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背景音乐很重要,配上这一章的情节如虎添翼,不过老是网址失效,因而大家总是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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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章
  说起来这罗素,乃是忠烈之人,其忠心的程度与之铁尓罕,便如小唐与之苏爷。
  大域人骁勇,素来最为崇拜勇猛睿智的英雄人物,而铁尔罕则是勇士和明主的结合,在他的带领下大域发展的日益兴旺,人民安居乐业,生活无忧,因此对于大域人民而言,他不止是一个君王,更是一个英雄,虽然他的政权是建立在杀戮之上,但自古成王败寇,如今回首往昔,只会让人对他的强大更加敬佩。
  所以无怪乎罗素如此心甘且誓死追随,毕竟铁尓罕作为男人而言,的确别有一番性格魅力。
  同时罗素也是最早跟在汗王身边的人,眼看着汗王一步步走到今天,其中的艰难险阻自是历历在目,同时也能觉察到在他强势外表之下,内心的苦闷。
  说起来当初便如之前所说,事发当时他伙同其他人知情不报,隐瞒铁尓罕,虽然是形势逼迫下的无奈之举,但却造成了这两人之间的裂痕,之后也是他和其他几个护卫大意,才让王珍有可乘之机得以离去,因而他看到汗王暗自神伤,也不免有些歉疚之心。
  这事若是放在大政和臻南两国的皇宫之中,他人定是会怕惹祸上身,避讳不及,然而大域到底是比较落后,这里人想法多是朴实直接,而罗素又是最为直爽且护主,此种想法难免日积月累,因而每当看到那两人各自郁郁,愧疚之心和为主之念便更胜。
  这一日,他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到王珍面前请罪。
  “……事情便是这样,您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