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既然亮着灯，那应该是有人的，不过这时候只有一个人，睡在床上的一个老人，老人盖着棉被平躺着，呼吸比常人沉重些，加上屋里的药味，她应该没找错。
  对一个孝子最好的报答就是治愈他的父亲，杜若香不会医术，但她纳戒里装的回春丹可是宝贝，回春丹连被妖魔攻击的伤势都能治，何况是凡人的病。
  杜若香取出一颗丹药，捏下手指盖大小的一块，这点就足够了，药量太大凡人的身体还受不了。
  回春丹也不愧是仙丹，它充分考虑了需要吃药的重伤员在吞咽上会有困难，丹药是入口即化的，看老人喉咙处一动，一会儿呼吸就比刚才顺畅了，杜若香确定丹药起作用了。
  任务完成，杜若香悄悄退出来，还没忘将房门重新虚掩好，这屋里门没锁灯没熄，是为了方便半夜起来照顾老人吧，那么等宋家老人好了，大家就都能睡个好觉了。
  ……
  “三妹妹，这个给你！”杜若香下午还在画室学习时，杜长平就急忙忙、兴冲冲的把她叫出来，塞给她一样东西。
  “这是…”杜若香看她大哥给她的，那是铜钱大小的一块白玉，雕刻成个“福”字，这样的小玉饰一般是缝在男子的帽子或女子的抹额上，杜若香不知道大哥拿给她干什么，太和王朝是只有妇人才带抹额的。
  “这是宝润轩宋伯伯下午送来的谢礼，谢的是爹爹介绍汤爷爷给宋爷爷看病，今天早上宋爷爷就能坐起来喝粥了，汤爷爷说再过几天他就可以自己走路了，病应该会好，宋伯伯高兴的等不急过几天，现在就上门来谢了。”杜长平也跟着高兴。
  “真的，太好了！”杜若香是知道回春丹的功效的，对宋家老人会好并不意外，所以她更欢喜的她大哥一口一个宋伯伯，这代表大哥开始亲近宋家了。
  ……
  宋大运登门道谢的具体情况，还是杜如海在饭桌上说的，宋大运登门道谢当然不会只带了一小块玉，他还带了水果糕点。
  知道宋家现在的家境，杜如海哪会收他的东西，不过水果糕点可以推辞，但现在还是正月，送上门来的“福”是不能不要的。
  “我看那位宋老板就是怕我们不收，才特地挑了块福字玉。”玉的材质不过中等品，但按宋家现在的情况看，这应该是宋大运能拿出最好的了，知恩就图报，何氏对这点挺欣赏。
  杜如海也点头：“他家境现在还不算好，可一有机会能还一点就还一点，这人的性子是不喜欢欠情的。”
  “我看比那个杨家好，爹爹还救了他的命，可他们怎么对咱们的，自己闯了祸，还不许咱们不高兴，这就不上门了。”杜长平一直记着尹氏伤妹妹的仇，有机会就拿出来比较。
  第十七章　家规
  自从杜如海救了杨森，杨家的老少们是找机会就上门，他们带的礼物不多，但每件看得出都是精挑细选的，让主人知道他们的诚意。
  不过从耳环一事后，杜如海与何氏气他们伤了宝贝女儿又不敢承担责任，一时对杨家就有点反感了，几次故意的避而不见。
  其实在杜如海与何氏还不知道杨家真正的绝情的情况下，杨家只要再坚持的道歉，杜家还能真为这点小事不认朋友？
  不过杨家见风使舵的性情不是遇大事才有的，现在看杜家不高兴了，他们就认为再道歉也没用，所以一转身又去巴结别人家，连本来过年送礼也免了，生怕白花钱。
  杨家这样的行为，杜如海与何氏要是还想不到他们之前殷勤上门不是感激救命之恩，而且因为有利可图，那他们夫妻可就白当这家主和主母了。
  杜长平这真不知道杨家又换了献殷勤的对象，他只是正好碰上宋家的事，就对比下杨家，杜如海与何氏则心照不宣的互看一眼，他们以前还从没想到有人连救命恩人都当成利用对象，杨家是独一无二的例子，还是别人家也会如此？
  但这事夫妻俩都不愿意和儿女们细说，孩子们还小，不用这么早就接触世间的阴暗面，尤其是女儿，有父兄在，将来还有丈夫儿子，她只要做好她的大家闺秀就行了。
  ……
  杜若香其实私下里打听过杨家的行为，杨家那么对她，她不可能不记仇，她现在虽不能灭了杨家，但要是眼睁睁看着杨家还像她前世那样顺杆儿爬的成了一方富豪，那可让人不痛快。
  前世杨家就是借了杜家的力才起来的，而现在杜家和他们疏远了，杨家也想着再攀上别家，可惜杨家不过是小贩出身的，京城的达官贵人没谁看得起他们，攀也攀不上。
  杜若香听说，杨家开在京城的绸缎庄因为没有上好的货源，光顾的客人越来越少，就快开不下去，再这样过几个月，他们一家就得滚回宝罗府。
  这是个好消息，但更好的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二月初一百官都在的大朝，正元帝开口第一件事就是宣布沈皇后有了身孕。
  关于皇嗣，正元帝也就说了这么一句，沈皇后是什么时候怀的，估计什么时候生，皇帝都没说，大臣也不敢问，只是下朝以后，和礼部右侍郎沈大人“同路”的官员一下增加了好几倍，向来冷清的侍郎府门前也是车马不断。
  民间消息来源慢，但传播的速度非常快，之前杜家是早知道这事的，不过朝廷没公开何氏就不许家里人乱说，好不容易证明这是真事，民间到处都在说这事，杜家人的嘴也不紧了。
  杜若香最近听的最多的就是各地的藩王派人送来贺礼，其中摆阔气最大的就是定王，恰巧出门的雪儿正好看到那浩浩荡荡的送礼队伍，回来向小姐形容了好几遍，直说那定王人真不错，对皇帝真忠心。
  忠心到杀了皇帝自己登基？杜若香心里警惕，看来这定王目前还懂得做样子赢口碑，沈皇后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他对手现在还不好说，大意不得。
  ……
  沈皇后的皇子还在肚子里，杜若香四月份过了七岁的生日，就该迎来杜家女儿每到七岁都会有的考试了。
  杜家到杜如海是第三代皇商，也就是说头代把生意做到皇宫的是杜如海的爷爷，但能让杜家有此荣耀，为杜家打下皇商基础的是杜如海的太奶奶。
  太奶奶姓杜，是杜家的独女，杜老爷富甲一方妻妾成群，可偏偏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只能从小当男孩养着，求个心理安慰。
  而杜家这个小姐性子也像男子，杜老爷老了后，杜家的珠宝生意都是她支撑的，杜小姐还有项绝活，她亲手设计的首饰一上市就被各地名门淑女争抢，杜家在她手里可比在杜老爷手里还厉害，生意扩大了好几倍。
  杜家小姐结婚很晚，她挑挑拣拣才找了个无父无母的珠宝匠人做上门女婿，她这丈夫为人本分手艺出众，平常就是埋头做首饰，家里生意还是由杜小姐做主，生的儿子也是姓杜，继承杜家的香火。
  据说杜小姐夫妻俩从未红过脸，生的儿子孝顺又有本事，要说她心里还有什么不平，就是她爹了。
  对唯一的女儿，杜老爷还是非常疼爱的，几乎是百依百顺，但杜老爷也总是遗憾没儿子，就算女儿做的比一般男子都强了百倍，他还是把“要是再有个儿子就好了”这话念叨了一辈子。杜小姐对父亲也非常孝顺，可她最烦的就是这一句话。
  杜小姐只生了两个儿子，杜家再有的女孩就是她孙女了，可她发现儿子儿媳注意力都在孙子这儿，对男孩着重培养，对女儿放任不管。
  她的儿子明知道杜家的富贵全是其母的功劳，对母亲也恭顺有礼，可从对自己女儿的教育就看出他骨子里还是瞧不起女人的！
  他瞧不起，杜小姐可是把孙女当宝贝，因为她亲自教导孙女后，发现孙女才是真正继承她设计天份的，远胜于她的儿子孙子。
  杜小姐将孙女画的首饰图样拿给那些老工匠们看，结果十个有八个说这就是老夫人设计的，剩下两个则看出图样笔法稚嫩，应该不是出于老夫人之手，但画图人非常有前途。
  这样有前途的女孩要是只养在深闺学绣花，然后等长大就找个人家往外一扔…这未免太屈才了，对女孩子太不公平了！
  于是杜小姐让孙女也进杜家的首饰楼负责设计，而她这孙女也没辜负祖母的慧眼，三年后正赶上当今皇后嫁唯一的嫡公主，那嫡公主非常受宠眼界也高，对宫中所有珠宝都看腻了，不想要它们当自己婚礼那天的装扮。
  那嫡公主微服去民间游逛，偏在杜家的赏心轩看中了一串由蓝宝石和水晶穿的蝴蝶手链，在知道赏心轩的大老板是女的，手链是大老板孙女亲手做的后，就非要把自己婚礼的所有饰品都交给赏心轩制造，而其设计图样的则必须全由那个与公主年纪相仿的女孩单独完成。
  也就是这次嫡公主的嫁妆，让杜家荣获为皇家御制珠宝饰品的资格。
  对这件事最得意的要属杜家女主人了，正是她看出了孙女的潜力，杜家才能成为皇商的。只是她一天比一天老了，她能护住孙女，难道还能再护住重孙女，重重孙女吗？
  趁家里还是她说了算，杜老夫人定下条家规，凡是杜家的女儿，不论嫡庶，六岁时一定要找先生教导，上午学写字，下午学画画，过了七岁生日就要考设计饰品，考官至少三人，由杜家特别制造坊的工匠担任。
  如果考官看中了设计图，杜家女孩子就也能出任画匠，但必须专为杜家服务，不得把技艺用在夫家生意上。
  而这一点还要白纸黑字的写明白了，如果有女子帮夫家抢娘家的生意，杜家有权追回其嫁妆，并不再承认她是杜家的人，甚至可以去官府告她违约。
  这条件下，倒不是等于杜家女子的本事在出嫁后就封存了，她们还可以为娘家工作，挣娘家的钱，并不算亏待，这条件只是怕有人就是为了她们的才干而娶她们，再利用她们对付杜家。
  而这条件下，能为娘家出力的女子，在出嫁那一年，杜家必须拿出当年公中财产所得的三成为其添妆。
  按太和王朝的习俗，新娘的嫁妆会在她出嫁的前一天，一路吹吹打打的送进夫家准备的新房，展示给亲朋好友看。这样一来，谁会不希望自己的嫁妆满满的，让夫家人不敢小瞧？
  ……
  杜若香在一出生，她娘亲何氏就开始给她攒嫁妆了，有杜家何家两家的财力当后盾，就是没有那三成公中财产添妆，何氏也能保证女儿出嫁那时十里红妆的风光。
  但这钱财嘛，自然是没人会嫌多的，尤其是要让夫家人知道新娘在娘家也是很有地位的，自然会多一分不敢怠慢了。
  所以何氏对女儿这考试，比杜若香本人还郑重，早早就起来了，还亲自到绣楼帮杜若香选今天穿的衣服。
  不过何氏没有说什么“你一定要考好”这种话，她说的是：“这种小考试考不考都没关系，有娘亲在你就不用担心嫁妆的事，这考试就是玩耍，杜家也不需要靠女孩子支撑门面的。再说这个也不是一次就否决了，你八岁、九岁还有两次复考的机会呢！”
  “嗯。”前一世的今天，娘亲也是这样说，七岁的她也就真当这是玩，然后一次就过关了，她得感谢娘亲没有给她压力让她轻装上阵，不然她纵然有天份，但在临阵胆怯的情况下，未必一次就过关了。
  而今天再听娘亲说一遍，杜若香感动依然。
  ……
  梳洗后去饭厅吃早饭，她的父亲哥哥也没对这事表现多在意，杜长平只是说：“三妹妹还小，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后年呢。”
  第十八章　考试
  杜家女孩的考试就在自家书房进行，所以今天杜如海和杜长平没去赏心轩，而是去门口迎接今天的考官。
  考官是谁，杜如海身为家主都不知道，因为那是考试当天早上由抽签决定的。
  何氏送女儿到的书房，蔡先生是昨天得了通知的，今天不用来上课，所以等在书房的是本来下午教画画的杜先生。
  杜先生不善言词，但画的一手好丹青，尤其是工笔的花鸟鱼虫，加上他又是杜如海的远房族弟，让他给几个女儿上课，杜家也放心。
  “母亲，三妹妹。”杜若菲是自己过来的，规规矩矩行礼道。
  “有劳先生照顾她们姐妹了。”就算是杜家的当家主母，何氏也没权利参与杜家女孩的这种考试，甚至连旁观都不能，所以看时间差不多了，在考官来前她得先回避。
  “好好考，别紧张。”再吩咐一下两个女儿，何氏就离开了，不过她也没闲着，转身进祠堂为女儿祈求祖宗保佑了。
  杜若菲去年七岁时就考过一次了，因为没过关，今年得和杜若香一块考，她可比杜若香紧张，她是庶女，将来要嫁到大户人家，也得配庶子，嫁妆要少了更让人轻视，而要是配小户人家的嫡子，居家过日子更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