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节
作者: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17 12:09      字数:48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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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央无意间抬起头看见门口的毕庆堂,只见他对她笑了笑,说了两个字后转身离开。诊室里有孩子哭闹,她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可是看口型,她约莫着,他大抵说的是“等我”。
  上车离去前,毕庆堂回望着晚霞里的小楼,眼含热泪,一脸不舍……
  次日正是周末,谭央带女儿在租界里的百货公司里挑着烟嘴,上海城的另一端,去缫丝厂的路上,毕庆堂坐的车在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中,化做了一团熊熊大火。
  从百货公司回来,打开家门,谭央在门下面看到了一封信,信封上大开大阖、力透纸背的字迹,正是毕庆堂亲笔写的。
  99
  “小妹;听到的汽车被炸的消息;要慌;那过是为了对付日本使的计策而已。此时安然无恙,万勿担心。”
  “上半辈子,丧尽天良的事做了太多,很多事现都想起来了,倒是件,因为带着古怪蹊跷,直到如今还会偶尔梦到。十多年前,想强占处靠近码头的老宅盖仓库,逼得那家走投无路,那家里九十多岁的老太太,就指着的鼻子;中气十足的骂,要你狂,收你的,总会来!就说,阎王收还早着呢,收你却就眼前了。那老太太也生气,神神叨叨的说,也就是年半载的,你用急。说完话没多久,她居然就死了!之后,半年的时间还到,转年开春,就去同里,认识了你。”
  “想们的相识与姻缘都是命中注定的,是老天爷早早布下的棋局。就好像小时候,谭叔叔带玩,时会逗着让叫爹,四下无时,还真叫过。当时哪里知道,朝日,会做的岳父,会娶的女儿,只过晓得是真的疼,才会那么叫。幼年时,所得多的温暖与亲情大半是谭叔叔给的,可,也更显出了是十恶赦的混蛋。”
  “离开山东后,多年的厮杀闯荡叫的双眼里,再也看见善意与真情。要势力要钱,若是挡了的路,老弱妇孺下得去手,故交旧识也下得去手。但是拿到冯康的那份后,陈叔说谭爷就同里,也远,想想办法。多年之后再提到谭叔叔,还是能想起当初被扛肩上的感觉,所以对陈叔说,急,先找许飞虎。找许飞虎并顺利,后来陈叔又重提了几次谭叔叔,也都没吭声。最后次,陈叔问,你是是下去手?点头承认了。陈叔就说,那就用你管了。”
  “知道陈叔大概会替出手,本该阻拦的,可没说话,佯装知,默许了整事情的发生。后来们起了以后,无数次自欺欺的对自己说,是你的杀父仇,其实心里,也想叫谭叔叔死。可是,还是怕得很,所以咱们结婚前和囡囡出生后,单独去过两次同里,花钱收买药铺的掌柜,甚至还动过杀机,虽然最终没下手,却逮住了儿子吓。也就是为什么药铺的少掌柜见到会那么害怕。”
  “小妹,就是事实的真相,你的父亲是亲手所杀,可也脱了干系。知道,些年来,杀了又的故交旧,撒下了又的弥天大谎,说的话你已经很难再相信。可是,请信次,因已是真的改悔,也因为,此次别,知归期何日。”
  “决心把山东得来的那些钱以及十来年用些钱做生意得的利润,并捐给老周们,用于抗日。也会随老周去战场上,拿起枪,好好杀杀日本鬼子!么做,仅因为日本逼得上海无路可走,们杀了方雅姐、杀了陈叔、杀了邹老先生,竟还想让做们的走狗?更因为们伤的妻子,害死了的孩子、打碎了仅剩的那点点希望,是无论如何也忍下口气!若能杀百十来号的日本兵,后半生,会被活生生的憋闷死!”
  “做决定,还最重要、也是近来才想清楚的原因。你曾说过,杀的那些,命关天,死复生,所以你永会原谅。可是前些天,老周说,战火中,能获得新生。十年的相爱相守,爱你时多浓烈欢欣,你离开后,遗给的苦痛折磨就多少,样的痛苦中,渐渐自省,慢慢后悔,总是假想着那些事没发生,而悔恨得成宿难眠,可更苦于切无从弥补,没回头路可走!”
  “但是如今,忽然间想明白了,其实需要的,并是改变过去,而是新的开始。小妹你真正想要的,是新的,爱你且值得你爱的大哥。战争中,用生命去保卫家园与你们,也希望藉此赎清身上的罪过,获得灵魂上的新生。身罪恶污秽的是配拥任何美好的情感的,也注定了,小妹你给份那样纯真浓厚的爱,却必定会失去。若去改变,就永远会得到你的原谅!要战火中成为新的自己,更希望归来时,你能再次爱,宛如初见时般。”
  信的最后段,毕庆堂用很大的字写着,“小妹,若能回来,你就要原谅!若你能原谅,就定能回来!”
  信的末尾,还嘱咐谭央,和女儿呆租界里要随意外出,若局势再变,租界安宁保,就去找美国领事馆位姓吕的秘书,自会安排谭央母女远赴美国避难。
  待谭央读完封信时,毕庆堂已经和老周安全离开上海,坐了船上。望着渐渐消失视线中的上海滩,老周紧锁眉头问,“你真想好了?和去杀日本鬼子?”毕庆堂目光坚定的说,“对,多杀几日本兵,就能早天把们赶出中国。如果所的都袖手旁观,坐享其成,那又怎么会得胜的天?”老周颇感触的说,“赵绫还总说你本质坏,就是觉悟高,看她还是看低了你。”毕庆堂笑了,“是会变的,此时彼时嘛。”
  正说着,毕庆堂从怀里掏出信封递给老周。老周看了信封里的东西后,倒吸口冷气,肃然道,“你是?是干什么?”“为抗日,略尽绵薄之力。”“是绵薄之力你是豁出去,倾家荡产了吧?”毕庆堂横了眼老周,脸的乐意,“你真是小看!身家止些,给囡囡留了好大笔嫁妆,”说着,神色敛,沉声道,“还给小妹,备下了养老的钱。”老周微微叹了口气,将信封揣进怀里,“那大概知道笔钱的来历了,你可真是用心良苦,想小妹她,定会懂的。”
  毕庆堂点点头,豁达笑,如释重负般。时,老周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粗烟叶,用裁好的白纸卷起来后,却被毕庆堂把抢了过去。
  “你别拿走呀,烟你抽惯!”
  “谁说抽惯?早些年吃过的苦,比你少。”
  老周情愿的望着毕庆堂手里的烟,没吭声。
  毕庆堂见状,就变本加厉的说,“段时间你们那儿,抽的烟你就包了吧。捐了那么多的党费,抽几根烟,你总会小器吧?”
  老周哭笑得的说,“你那叫党费,你还是党员!”
  “那么多真金白银,国民党的省长都买得来,还买来你们的党员?”
  “买来!”老周斩钉截铁的回答。
  毕庆堂沉吟良久后方说,“如果你们得天下后,还能做到样,那才是真的本事,只怕难啊。贫而富易,百恶丛生;富而贫难,善从衷。”
  毕庆堂走后的第二天,谭央就去毕公馆取回了们结婚时的戒指,稳稳的戴回到手上。从天开始,她和女儿上海的租界日复日,坚定而充满希望的守候着的归来。
  两多月后,辗转收到了毕庆堂的信,说到了西南地区,那里随老周的部队打日本鬼子,因为枪法很好,所以虽也上前线跟着打仗,可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营地里训练新兵们的枪法,那些年轻还全都喊毕教员,真没想到辈子,毕庆堂还做别老师的机会。同时,也希望谭央要过于担心的安全。
  就当连毕庆堂样的也投入了抵抗侵略者的站争后,长久的相持后,日本终于逐渐露出了颓势,战场上,中国军队开始取得了主动权。
  毕庆堂直给家里写信,由于局势动荡,时三五月也等来封信,时,下子会收到五六封,偶尔中间还会信遗失。的家书越写越长,字字情真意切,是对家的思念,更是对来日团聚的向往,信里告诉谭央的所见所闻,倾诉的看法和观点,些从前,是很少的。
  由于打仗的地方总是变,谭央没地址更没途径给回信。五年前,她从德国写信给,只看回;五年后,从前线写信给她,她也是只看回。谭央买来大大的影集本子,黑纸板上,面齐齐整整的粘着她海德堡写的信,另面,则小心翼翼的贴着前线写的信。们两隔着天高水长,隔着春秋寒暑,信中互诉衷肠,诉尽世间的真情挚爱。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发表《终战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抗日战争胜利。战争持续八年,日军战死三十万余,中国军队阵亡近四百万,平民近千万死于战火。战争,中国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战争结束前的半年,谭央就再没收到过毕庆堂的信,胜利后,谭央多方打探终无半点消息,入冬后,她收到了老周的回信。老周信中说,开春时,毕庆堂随小队执行任务,路遇日军轰炸,全军覆没。可后来去现场并未找到毕庆堂的尸体,所以总觉得毕庆堂应该还活着,那样的,应该会如此轻易的丢掉性命。
  可是,她却直没等到。
  九四六年的盛夏,敬业中学校园中,绿树红花的掩映下,临时搭起的台子上,蕊黄色洋装纱裙的少女怀抱柄小阮,脸甜笑的弹着轻快婉转的曲子,乐声灵动悠扬,是溽暑中抹难得的清凉微风。少女本就生得美丽,又伶俐爱笑,她身上自派娇柔贵气的风仪,叫见了,便说尽的欢喜爱怜。
  谭央聚精会神的听着女儿的弹奏,与她肩并肩坐台下的徐治中伏她耳边轻声说,“弹得真错啊,是才学了大半年吗?”谭央带着几分无奈的笑了,“别听出门道也就算了,你还么说。吃西餐,看美国电影,连旗袍都肯穿的孩子,学小阮也就是花架子,”说到里,谭央欣慰笑,“还是为了哄开心,想给找点儿营生做,她才闹着要学的,孩子。”徐治颇为感慨的说,“真是懂事啊,柄小阮,就送给囡囡了。又没女儿,别可惜了么柄好琴了。”
  少女曲终了,台下安静片刻后,阵经久绝的掌声响了起来。言覃鞠了躬后,下了台。坐谭央后面的章湘凝,攀着谭央的肩膀笑问,“听囡囡弹小阮,你什么感觉?”谭央想了想,本正经的回答,“差强意吧。”章湘凝嗤之以鼻的对着旁边的刘法祖埋怨,“养女儿,出落成样,她还说差强意?”刘法祖沉思片刻后反问,“那你做了么多年的刘太太,觉得丈夫怎么样?”章湘凝眉头挑,“差强意吧。”刘法祖拉着她的手,哭笑得的回答,“都是道理!”
  接着,刘法祖站起身,略带歉意的对谭央说,“央央,们先回去了,老二太小,离开久了放心。明早,们去送你。”听么说,章湘凝长叹口气,颇为甘的问谭央,“非要去美国吗?那么远!”谭央点了点头,“囡囡想去那里读大学,自己觉得,换环境也好。”章湘凝禁称奇,“美国的大学就那么好?”谭央低头笑了,“她的男朋友,美国。”“囡囡才多大,就男朋友了?”
  谭央抬起头,看着正向们走来的言覃,女孩子亭亭玉立,比她还要高半头。她愣了半天后,颇感触的说,“记得像她么大时,就已经同父亲起了。,是长大了才能爱,而是爱了才会长大。”
  从学校出来时,言覃挽着母亲,徐治中拎着装小阮的匣子跟旁边,三说笑走起,家似的。
  上车前,徐治中紧锁眉头,对谭央说,“明早能去送你们了,非常重要的会,”顿了顿,很无奈的补了句,“又要打仗了。”谭央机械的重复,“又要打仗,”之后她直视徐治中的眼睛,“你是说,打败日本后,你就当军,穿身军装了吗?”徐治中面色苦楚的摇了摇头,“谈何容易啊?为国尽忠,为党尽忠,为党国尽忠,大概就是的生吧。”谭央很是忍的叮嘱,“那你定要小心,多多保重。”
  谭央开车前,徐治中把小阮匣子放到了言覃的车座下面。“徐叔叔,是你的小阮。”徐治中望着言覃,脸父亲般慈爱的笑,“囡囡啊,叔叔把它送你了。你是大姑娘了,到美国,定要好好照顾妈妈。”
  车开走后,徐治中仍然站原地看着,林副官上前道,“司令,咱们也回去吧。”徐治中自言自语道,“哎,就样走了。”徐治中的话音刚落,那部开出百多米的小汽车忽然停了下来。
  言覃打开车门,路小跑的来到徐治中的面前,笑着说,“徐叔叔,你空的时候,能能来美国看们?想定会想您的,妈妈也会。”徐治中发自内心的笑了,斩钉截铁的回答,“好!明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