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着凉      更新:2021-02-17 12:06      字数:4793
  铿锵的脚步声,前呼后拥的队伍,沿着廊下红毡大步走来。钰儿也跟着人群探出脑袋往前看,只见当先一人一身墨黑华服,腰间别一柄银光短剑,俊朗的眉目流露出三分倨傲七分轻挑……呃,原来是他?
  钰儿赶紧缩回头,躲在廊柱下不作声。好在那所谓的桑大少径自往大厅前面的包间去了,也未留意到她这尘不尘、土不土的小丫头。
  大幕拉开,笙箫响起,夏姑娘一改方才疯婆娘的神态,娇滴滴地端坐在紫藤秋千架上,用她招牌式的甜蜜笑容和酥软的苏州口音唱起小调。
  这才叫百变小天后啊!钰儿也不禁叹服,靠坐在廊柱边上跟着她唱的小曲打拍子。
  小颜也靠了过来,戳了戳钰儿,笑着递给她一包瓜子,“方才秋姑娘赏的,来,咱一块儿吃。”
  “小颜你真好。”钰儿接过那五香瓜子,便跟着一道磕了起来。忙活了一天,就这会可以边听小曲边磕瓜子,怎一个舒服自在!
  ☆、5女主登台了
  夏姑娘一曲唱罢,台下掌声雷动,桑晋南却沉着个脸,把玩着手中短剑默不作声。花妈妈最会察言观色,赶紧叫夏姑娘下来换了春姑娘上去。
  春姑娘唱的是《长相守》,配着她娴熟的琴技,那个行云流水啊,真是看得人如痴如醉,当然,这些人不包括桑晋南在内。
  花妈妈见状赶紧又换了秋姑娘上去。秋姑娘年方及笄,是花妈妈的亲侄女,因花妈妈心疼她,从不让她入闺接客,只偶尔叫她出来唱两句小曲,清丽婉转的歌喉早已名噪一时。
  秋姑娘唱的是《蝶恋花》,唱歌时她一双水灵动人的大眼睛顾盼生情,看得钰儿好生羡慕。
  一曲唱罢,桑晋南还是不满意,抬眸喝住花妈妈道,“花老板,你这俏红楼只这些水准的姑娘吗?”
  花妈妈赶紧赔笑,“桑大少哎,方才出场的都是我俏红楼里的头牌姑娘,您若是不满意,我再换几个姑娘出来。”
  “不必了。”桑晋南把短剑一搁,蹙眉道,“头牌姑娘都才这点能耐,下面的姑娘又好得到哪去?”
  花妈妈已吓得渗出了一身冷汗,却仍讪笑着道,“桑大少您别动气,千万别动气,是我们俏红楼招待不周。”
  桑晋南啜了口清茶,曼声道,“你楼里是不是有个叫苏钰儿的姑娘?今天我在外边听到她唱曲,唱得倒是挺好,你不如叫她出来唱两句。”
  钰儿正在嗑瓜子,听到他这番话,差点没被瓜仁呛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而且还点名叫她出来唱曲?
  “苏钰儿,哪个苏钰儿啊?”花妈妈把楼里的姑娘默数了个遍,还是想不起来苏钰儿是哪个。杨小倌上前点醒道,“妈妈,桑大少许是说的钰丫头吧。”
  “哦,那个傻丫头啊。”花妈妈一拍脑门,抬头往廊柱这边望来。
  毫无准备的钰儿想赶紧躲开,可是花妈妈眼睛尖得很,扯着嗓子便冲她叫道,“苏钰儿,你过来,桑大少给你面子,快到台上去唱两句。”
  钰儿经她一吓,手里的瓜子散了一地。这一刹满屋子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向她,窘得钰儿脸红到了脖子根。
  无奈!幻想过上百次华丽登台,却不曾想竟是今日这般窘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只好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子往舞台走,小颜呐呐地坐在原地,心里暗暗为她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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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盏巨制九孔莲花灯悬挂在舞台上空,射得钰儿几乎睁不开眼睛。以前在学校表演的时候也不是没被各种镁光灯照过,偏这会面对的都是古代的达官看客,而且桑晋南一双鹰般笑眸始终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自己,窘得她一直捏着自己皱巴巴的粗布衣襟,眼睛看着哪儿都不是。
  花妈妈恭敬地递上曲目单道,“大少,您看看喜欢什么曲子,尽由您挑。”
  桑晋南舒服地靠到椅枕上,顺口道,“花老板你帮我点就行了,我随意。”
  花妈妈清了清嗓子,对着曲目单点道,“西江月。”
  钰儿摇摇头,“不会。”
  花妈妈无可奈何,继续往下点,“忆秦娥。”
  钰儿继续摇头,“不会。”
  花妈妈扶额头疼,继续点,“望江南?念奴娇?更漏子?”
  不会,不会,都不会……
  场内一片寂静,本来谁也没指望这小丫头能唱出啥好听的曲子来,可是点名让她上来的人是桑晋南大将军,堂堂户部尚书,总不能在这丢了颜面吧。
  钰儿也是一脸无奈,她不是光会做梦不干实事的丫头,这些天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登台,她也花了不少功夫跟楼里乐师偷学乐器,只是这古代的曲目她从未接触过,突然叫她唱,她怎能唱得出来?
  桑晋南倒是不急,慢悠悠地啜了口清茶,抬眸道,“今天在竹林里听你唱的那首曲子就不错,不如就拣那首叫什么……《蜀绣》来唱吧。”
  钰儿一惊,滚烫的脸颊烧得更红了,这么现代的曲子,要她当着这一屋子的古代看客唱出来?他们指不定把自己当成什么怪物呢,不行不行,穿到这里本来就已经够惨的了,可不能因为一首歌断了自己的活路。
  “怎么,不给我桑晋南面子?”眼前男子的一双鹰般笑眸立刻暗了下去,幽不见底。
  钰儿毫无退路可走,只得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奴婢不敢,奴婢这就给您唱来,只是现在还缺一把琵琶。”
  钰儿在大学的时候,琵琶古筝样样玩得精通,到了这梁朝,见古代的乐器还是略有不同,便跟乐师们偷学了一些,弹这首《蜀绣》还是绰绰有余的。
  “钰儿,这把琵琶给你。”杨小倌跟乐师取来琵琶,赶紧跑过来递给钰儿,末了还不忘小声给她打气,“钰儿好好唱,我看好你!”
  钰儿勉强笑了笑,抱着琵琶坐到那秋千架上。此时台下齐刷刷的目光,有怀疑,有好奇,有嘲讽,有嫉恨……钰儿统统不予理会,既然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那就好好唱吧。
  纤纤手指划过琵琶弦,清脆悦耳,瞬间将一众看客的思维带进音乐里。“芙蓉城三月雨纷纷,四月绣花针;羽毛扇遥指千军阵,锦缎裁几寸……”悠柔嗓音将一段唯美歌词缓缓唱来,如青山里的泉水,清逸脱俗。
  第一次听到这样奇怪的曲子,台下一众看客起初是一愣,随即慢慢沉浸到音乐的旋律里,便忍不住跟着她节奏打拍子。原来音乐不仅可以跨越国界,还可以穿越时空啊!
  钰儿全神贯注地唱着歌谣,浑然不觉台下的反应。直至最后一声轻音收尾,台下回过神来,顿时掌声一片,叫好声此起彼伏。
  钰儿意外地看着台下,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此时令她更意外的事接着来了,桑晋南听罢这一曲前所未闻的新派小调,终于露出笑脸,搁下茶盏便道,“赏,重赏!”
  周围的看客为了巴结桑晋南,也跟着往钰儿面前的花篮里撒赏钱,白花花的银子纷纷朝她砸来,桑晋南更是出手阔绰,直接命下属丢了个金元宝进去,笑得花妈妈在一旁合不拢嘴。
  等闹腾够了,桑晋南便起身回府。花妈妈倒是想邀他留宿,可是开不了这个口,眼巴巴跟着一大帮子人送他出门,一面走一面巴结他年轻有为,深得姑娘们芳心。
  走到门口,桑晋南一回头,见钰儿正蹲在花篮前边数银子,双眼放光的样子丝毫不似方才登台时的窘迫,他嘴角又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转头对花妈妈道,“这个钰丫头,唱得有两下子,值得好好栽培。”说罢不等花妈妈回话,便前呼后拥地往马车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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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钰儿跟杨小倌和小颜蹲在花篮边,轮番把银两数了个遍,九九八十一两银子,外加一个金元宝,几乎是他们三个人干上半年的工钱!
  钰儿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笑得心里跟抹了蜜似的。虽说按规矩这花篮赏钱花妈妈是要抽走大部分的,而且她也不确定花妈妈会不会把今天这份子钱允给她,但是能靠自己的本事挣来这么多银子,她已经很开心了。
  “钰儿姑娘啊!”花妈妈冷不丁在身后叫道。
  钰儿赶紧放下银子,难为情地转头,却见花妈妈笑得一双眼睛跟弯月牙儿似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花妈妈对她笑得这么谄媚。
  “钰儿姑娘啊,怪你妈妈有眼无珠,竟不知道你是个可造之材,真是亏待你了啊!”花妈妈无比亲切地握起她的手,心里盘算着怎样留住她这个摇钱树。要知道她俏红楼开到现在还没哪个晚上收到过这么多钱,尤其是那个金元宝,这还是她开张以来第一次有人丢金元宝哎!
  “钰儿姑娘啊,咱俏红楼里的冬字牌还一直空着,今天妈妈就做这个主,让你当头牌姑娘,进冬字牌,你看可好啊?”
  钰儿心一慌,按青楼的规矩,要当头牌姑娘就得跟妈妈签卖身契,自己虽想登台赚钱,可是还没想过要走到卖身这一步。
  花妈妈看出了她的心思,柔声道,“你还未满及笄,虽说按规矩要签卖身契,不过暂时还不用入闺接客,只消好生唱曲招待好客人就行。只要你答应,往后这花篮赏钱,花妈妈破例给你抽三分,你看可好啊?”
  杨小倌在一旁听得眼睛瞪得老大,花篮赏钱抽三分?花妈妈这回可真是开了高价啊。照往常的规矩花妈妈都是跟姑娘二八分的呢。他赶紧用手戳了戳钰儿,小声道,“花妈妈都这么说了,你还不快答应?”
  钰儿心里赶紧划算了下,自己离及笄还差半年,到时候哥哥殿试早结束了,说不定能当上大官给自己赎身,而眼下正是哥哥需要用钱的时候,不如就跟自己赌一把,先把钱赚到手再说。
  想到这她嘴一扬,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6青楼斗
  花妈妈办事向来雷厉风行,这不,钰儿刚答应下来,她便吩咐丫头们去把“冬”字牌的闺房拾掇了,今晚便让钰儿搬进去住。
  钰儿累了一整天,又是挑水又是被人恐吓,早想找个被窝钻进去休息了,见妈妈这么热情,她也不推辞,抬脚便往“冬”字牌房间走。
  朱门粉墙的内室,格局与春夏姑娘的房间一样,但摆设装饰不尽相同。没有夏姑娘房里一进去就看得到的春宫图屏风,也没有春姑娘室内清一色的绯红描花纱帘,室内只摆了几样极为古朴雅致的家俱,酸枝木雕花绣床旁放一排吊兰水仙,倒是很得钰儿心意。
  “冬姑娘啊。”花妈妈连称呼都改了口,“从兰姑娘赎身搬走后,这房间就一直空着,今儿个仓促了点,没来得及好好布置,你且将就住下,缺什么要什么,尽管跟妈妈说。”
  钰儿打了个呵欠坐到床上,想了想,道“这样布置就挺好,若说还缺什么……我倒是想跟妈妈您讨个人情,把小颜接到我房里当贴身丫鬟,妈妈您看怎样?”
  “成啊,没问题。”花妈妈满脸堆笑,“我这就去把小颜给你叫过来,你们姐妹情深,指她当贴身丫鬟也是应该的。”
  不一会,花妈妈便领了小颜来,小颜见钰儿一夜之间成了头牌姑娘,还住上这么好的大房子,心里也暗暗为她高兴。
  等花妈妈走了,小颜关上门,便忍不住跑过去抱住钰儿道,“钰姐姐你真好,当上头牌姑娘还不忘记提携小颜,今后我也不用当粗使丫头被她们欺负了。”
  钰儿捏了捏她的脸蛋,笑说,“现在我拿你常说的话回敬你,都是一块儿做事的姐妹,又何必跟我客气?”
  吹了灯,铺好被子,钰儿钻进被窝预备美美地睡上一觉,一扭头却见小颜正抱了棉被在旁边打地铺,忙下床拉了她的手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过来跟我一块儿睡。”
  小颜道,“钰姐姐你现在是姑娘了,我是你的服侍丫鬟,可不能坏了规矩。”
  钰儿嘴一撇,“什么破规矩,这门一关就只咱俩了,花妈妈又看不到,你快上来跟我睡,夜晚这么凉,小心睡地上着了寒。”
  小颜见钰儿姐这般坚持,只好上来跟她睡。以前当粗使丫头她俩也是睡一床,不过今天换了这酸枝木雕花大床,又有热乎的松棉被子盖,可比从前睡得舒服多了。
  累了这一天,钰儿倒头便睡,渐入梦乡。这时门外忽响起一阵脚步声,隐隐听到夏姑娘的叫骂声传来,“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粗使丫头就是粗使丫头,还真以为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呐,我呸!”
  小颜听到骂声便坐起来,嘟囔道,“夏姑娘怎的这么不讲理,钰姐姐你又没碍着她什么事。”
  钰儿扯了扯她的衣袖,淡然道,“睡吧小颜,犯不着跟她这种人置气,她爱骂什么就骂什么吧,反正伤的是她自个的肝火,不关咱们的事。”
  小颜哦了一声,也躺下来不予理会。钰儿睡意渐深,虽隐隐听到夏姑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