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节
作者:
散发弄舟 更新:2021-07-17 08:28 字数:4744
躯、她的意志,让她不至于半途崩溃、前功尽弃。
忽然,脚下一绊,她摔倒了。纤手一下脱出了那双大掌,心头忽然一阵恐慌袭来,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人回过身来,她看见了他的脸,竟然是光绪意外而又不意外地,她伸出手,他也伸出手,两人眼看就要拉住彼此,却忽然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凭空而起,眨眼间就将他卷住,拉进了那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
“不——”她心胆俱裂,张口大叫着,拼命伸手想要拉回他。怎奈此时仍旧趴在地上,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到他伸出的双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着满心的绝望,从她的面前消失无踪……
“呼”地一下,她猛然坐起身,剧烈喘息着,只觉得心跳如雷。身上传来一阵阵凉意,她伸手抹了把额头,一手的汗水,再看身上,里衣已经湿透了
惊魂稍定,她转头四顾了一下,想起来此刻自己正身在永寿宫,旋又想起还躺在养心殿里的光绪,顿时心头又是一阵紧缩,赶紧下了床,自个儿拿出一套干净的里衣换上,再套上外袍。
打开门,立刻惊醒了就睡在外间的菊月和喜烟,两人起身一看,婉贞竟已经醒来了,不由皆是一惊,随即迎上前去,问道:“主子,怎么了?”
婉贞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她们,问道:“什么时候了?”
“快到卯时了。”喜烟答道。
她咬了咬下唇,说道:“菊月,进去陪着念哥儿。喜烟,随我去探视皇上。”
“可是主子,您才睡了两个多时辰啊”菊月心疼地说。
“如今皇上这样,我又如何睡得着?照我的吩咐去做吧。”她叹息着说。
菊月无法,只得眼含着泪水,听命走进了里间。
喜烟也是心中沉甸甸的。曾经,她以为福晋是个狠心的人,才能无视皇帝的一片真心,执意离开。然而如今看来,她却也并非对皇帝无情啊如此的细心关怀、全心付出,便是后宫的两位娘娘也有所不及,这“情”之一字,可怎生了得
默默叹着气,她一言不发上前为婉贞着好了衣衫,然后便躬身跟在后面,随婉贞一起疾步向着养心殿走去。
永寿宫就在养心殿后,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养心殿中,灯火长明不灭,宫女太监们轮番守候着,不论何时光绪身边都不愁没有人服侍。然而最放心不下的几个人,例如婉贞、例如钟德全,却是一直坚守着。
今晚婉贞回去休息,钟德全却仍旧守在光绪身旁,只是实在有些熬不住了,于是靠在门廊上微微打起了盹儿。方眯了一阵,忽然一阵说话的声音将他惊醒过来,他一个激灵,多年来练就的警觉立刻起了作用,睁眼的一刻,便不复睡意。
“奴才参见福晋。”起起伏伏的是宫女太监们的行礼声。
他一愣,福晋?婉贞福晋不是去休息了吗?
还不待他想清楚,便见婉贞翩迁而来,行色匆匆,一头青丝披散在肩上,显是匆匆忙忙走来,甚至连仪容都不及整理。
心中一阵感动,他早知道,福晋不是无情的人儿,皇上对她的付出她都记在心里呢
赶紧迎了上去,他躬身说道:“奴才见过福晋。福晋为何这么早就过来了?皇上还没醒来,您还是先回去歇歇吧。”
婉贞看了他一眼。自从光绪倒下以后,他便跟自己一样,不眠不休守在光绪身边,连自己都受不住了,他却依然坚持着,不论如何,这番心意,令人动容。
“多谢钟公公的好意,不过我已经睡过了,精神恢复了很多,不必再睡了”她淡淡地笑着说,主要是一闭眼,怕又看见那令人撕心裂肺的噩梦,她不敢再入眠,“钟公公,你也好几天没合眼了,也该去好好休息一下了。皇上这儿有我守着,你先下去吧。”
钟德全眼中忽然一阵酸涩,知道婉贞这是为自己着想,深深地埋下了头,强压下颤抖的声音,说道:“多谢福晋体恤,奴才不累,福晋无须为奴才担心。如今奴才只盼着,皇上能够早日康复就行了”
婉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以他与光绪多年的主仆情份,要他这时候离开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便也不多说,径自走进了西暖阁。
光绪仍旧如她离开的时候一样,在床上沉沉地睡着。
同样是睡,如今的他却跟前几天有着天壤之别,脸色好看了很多,不再是白得像一张纸,呼吸也沉稳了不少,不像之前那般若有若无。种种迹象表明,他正在稳步康复当中,不会再像前几日那般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逝去,她看着看着,嘴边挂起了一抹笑容。
不是做梦,他并没有消失,一颗惶恐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她轻轻走过去,轻轻在他身边坐下,凝望着他的面容,心中满是浓浓的感激和踏实。
不知不觉间,她趴伏在光绪的身边,缓缓再次沉入了梦乡。只是这一回,她睡得很沉、很沉,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没有什么无底黑洞,睡得极为香甜。
第二百六十五章 噩梦
第二百六十六章 喜悦
(一更)
天边渐渐泛起了一抹白,霞光缓缓穿透云层的遮挡,将阳光洒向人间的每一个角落。紫禁城的琉璃瓦映衬着金光色的朝阳,灿灿生辉。
光绪从睡梦中醒来。这几日,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精神越来越好了。也不知是不是吃了药的关系,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浅眠,往往睡上一两个时辰就会醒来,如今他总是沉沉一睡好几个时辰,醒来之后便觉得身子又有力了几分。
缓缓睁开眼,冥冥中心里有着些微的悸动,下意识往身边一看。一个纤细的身影趴伏在自己床边,沉沉睡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披洒在身侧,柔弱婉约的气质弥漫在周围,化作丝丝柔情缠绕上他的心,将原本就为她倾倒的一颗心更是牢牢网住,不留一丝空隙。
“皇上……”钟德全走进来,一眼便看见光绪睁开了眼,不禁心中激动,忍不住低叫出来。
“嘘”光绪比了比手,示意他轻一点儿,他会意地点点头,蹑手蹑脚走到床边。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她下去休息了吗?”光绪轻声问道。
钟德全心中一叹,说道:“回皇上的话,福晋昨晚上回去休息了一会儿,天不亮就又来了,一直守在皇上身边不曾离开。”
一瞬间,光绪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涨得满满的,说不出的酸涩与甜蜜交织其中,难言个中滋味。他吃力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床前人儿飘落的青丝,那么轻柔,仿佛羽毛飘落不着痕迹,唯恐惊醒了沉睡中的她……
就这样痴痴的凝望中,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宫女端来了早晨的汤药,钟德全扶着光绪吃力地坐起来,然而不管他们如何小心,这样的动作还是不可避免惊醒了一旁的婉贞。
“……皇上”婉贞醒来之后,迷糊了一下,但随即第一件事便是想起了光绪,心中一震,抬眼望去。
光绪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含笑凝视着她,眼神中有几许欣喜、几许爱怜、几许懊恼。
“抱歉……惊醒你了。”他抿了抿嘴,有些气恼自身。
本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的啊都怪这不争气的身体,竟然还是惊醒了她
婉贞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来昨晚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不由面上一红。
她怎能就在光绪的床边睡着了呢?
脸上一阵发烧,人也不禁有些讪讪,尴尬地说道:“不……是臣妾不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声音一噎,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的手已经伸过来,拉住了她的。
“不,该说抱歉的是我,是我让你如此辛劳,是我……”光绪歉然地说道,天知道看着憔悴的她,他心中有多心疼
婉贞犹豫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却没有成功。是他突然爆发出了意外的强韧?还是她跟本就无心抽出?她不知道。
就这么一停顿的功夫,光绪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仿佛拨云见日一般的晴朗,虽然身子虚弱,心却高兴得似乎要飞上天去那乍然闪亮的眼眸诉说着他的欣喜和快乐,更难掩浓浓的情意,她看得真切,愣了半晌,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看见一旁的宫女手上托着的药碗,她心中一凝,这一次,坚决地抽出了手,接过了汤药,然后舀在勺里细细吹温,柔声说道:“皇上,吃药吧。”
光绪此时满心都是欢喜,只觉得身子似乎都轻了几分,乖乖地张嘴喝下了药,一双明亮的眼睛凝注在婉贞身上,令这原本早已习以为常的喂药的动作多了几分异样。
婉贞只觉得脸上都快要烧起来了虽然这些日子光绪喝药都是由她亲自服侍的,但却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羞窘的情形。他的眼光似乎要点着了她,偏生她还无处可躲,只能硬生生承受下来。
好不容易喂完了药,光绪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忽听外面的小太监说道:“启禀皇上,醇亲王、多罗郡王在宫门外求见。”
光绪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婉贞一眼,淡然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婉贞趁机说道:“皇上,五爷和六爷进宫来,必定有要事相商,臣妾就先告退了。”她昨晚上做了噩梦,惊醒之后就跑来这里,根本没有梳妆打扮,到如今都还披散着头发,成何体统这副样子出现在光绪面前就已经很失礼了,如果再让其他人看见……
她干脆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啊
光绪看了看她,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想法。虽然他并不介意她这样随性地出现在他眼前,恰恰相反,他爱极了这时比平日更加柔弱可人的她,但这并不表示他愿意让别的男人也来分享这样的柔美。让她去梳妆打扮无疑是很好的做法,况且……
“也好。”他点了点头,柔声道,“你早上还未吃早饭,洗漱之后,吃过饭再过来吧。”
婉贞应了一声,转身退下了。载沣和载洵来了,他们兄弟几个想必会有很多话要说,那她洗漱连带吃饭,时间上应该是来得及的吧?更何况念哥儿此时应该也已经起床了,她就算自己不吃,也要陪儿子吃啊
她这副样子自然不能走前门,于是从养心殿的侧门出去,回到了永寿宫。
却说载沣和载洵一大早就来到宫门外。这几日他们出门办差,昨儿个晚上才回来,谁知一进门就听说了皇帝病倒的消息,不禁大惊失色。本想连夜进宫探视,怎奈天色已晚,又怕惊扰了皇帝休息,只得按捺下来。两兄弟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儿个早上便早早儿地出门,直奔紫禁城而来。
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三四天的功夫,皇城里面居然就出了如此大的变故,他们也不知该庆幸还是抱怨宫里的消息封锁得好,皇帝生病的消息并未走漏出去,仅限于几个亲厚的大臣知晓,没出什么乱子。但同时也因此导致了两兄弟消息不通,以致今日才知道事情的发生,也不知宫里现在情形如何?皇帝的身体如何?万一真的……那这大清朝该怎么办?
就在二人心急如焚中,钟德全迎了出来,看见两人,忙躬身道:“奴才见过二位王爷。”
载沣和载洵见他虽然有些憔悴,但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悲戚之色,顿时便明白光绪的病情并无大碍了,一颗心于是放了下来。
载沣客气地说道:“我与六弟前来向皇上复命,有劳钟公公带路了。”
钟德全连道不敢,将二人领了进去。
走进养心殿西暖阁,两人的眉头顿时一皱。关闭得密密实实的房间里,充满了浓郁的药味,照这用量看来,绝对不是一句“没事”就能概括的啊皇帝这究竟是什么病?竟然能令他这从不知疲倦的帝王卧病不起?
不过现在却不是追究的时候。两人一眼便看见皇帝靠坐在床头,脸色苍白,气息急促,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禁心中一紧,急忙下跪道:“臣弟参见皇上。”
“起来吧。”光绪虚弱地抬了抬手,道,“朕有些乏力,你们过来说话。”
两人急忙站起身来,走到床前。载洵关切地看着他,问道:“皇上,臣弟等一听说皇上的病情就立刻赶进宫来,您现在觉得好点儿了吗?”
光绪看了看他们,笑了笑说道:“休养了几日,已经好得多了,你们无需挂心。”
就这副模样也已经是“好得多了”吗?二人将眼光投向一旁的钟德全,钟德全无声地点了点头,两人顿时心中一凉。
这样都算是“好得多了”,可想而知初发病时会是怎样凶险的情形?
载沣一撩下摆,再次跪地说道:“臣弟不知皇上患病的消息,直到此刻才来探视觐见,罪该万死,还请皇上责罚”
载洵也在一旁跪下了,同声说道:“还请皇上责罚”
光绪摆了摆手道:“你们都是在外办差,有正经事情,又岂可因为朕的病情而耽搁了正事?再说,这消息封锁得严,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