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节
作者:
散发弄舟 更新:2021-07-17 08:27 字数:5010
原来的模样,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只剩眼前那片鲜红,笼罩了每一寸天地。
她静静地躺着,默默地流着泪,除了胸口尚有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整个身躯都没有了生气,仿佛已经逝去了一般。
这样的她自是令人忧心不已,光绪站在床边看着,只觉得心如刀绞。
太医细细诊察过她的脉象,眉间紧皱,默默地退开来,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光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七福晋的情况如何?”
太医斟酌了一下用词,缓慢而恭敬地答道:“回皇上的话,七福晋之所以吐血,只是因为忧思过甚、刺激太大,一时之间仍旧无法接受残酷的事实,这才突然发病。其他……倒未见异状。”
光绪是何等人物?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避重就轻,非但没有因此而松口气,反而更加凝重地看着他,问道:“就是如此吗?你可有医治之法?”
太医只觉得口中发苦,却没有胆子撒谎,不得不照实说道:“回皇上的话,若只是身体上的虚弱,臣开几副药,喝下去也就没事了。怕只怕……”
“怕什么?”光绪沉声问道。
“怕只怕……心病无药可医啊”太医硬着头皮说道。
“哐”的一声,桌上的茶具被震怒的光绪一手扫落,摔在地上成为粉碎。他的怒火就像这飞溅的碎渣一样,波及到在场的每一个人,顿时“呼啦啦”一阵,屋里屋外跪下了一堆的人。
“心病?什么心病?”光绪的声音十分压抑,谁都能听出里面强压着的怒火,虽没有爆发出来,却带给人无比的威压,令人心惊胆颤,能够说出话来就已经实属不错了,那颤抖的声音却实在不能再强求什么。
太医深深地埋下了头去,颤不成声地说道:“皇……皇上,七……七福晋现在是……是受刺激过大,下……下意识选择逃……逃避事实,所以……所以才会封闭了自……自己。若是……若是长期下去,臣怕……臣怕……”
“怕什么?”光绪越听越是心惊,再也耐不下性子,重重拍打着桌面,怒道。
“臣怕福晋会就此逐渐消瘦,以至最终不可收拾”太医在强大的压力下,反倒刺激得流利起来,一口气说完了后面的话。
光绪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地转头看着婉贞,眼中毫不掩饰流露出怜惜和痛楚,动作却无比轻柔,缓缓在她床边坐了下来,轻声呼唤着:“婉贞……贞儿”
她却一动不动。
光绪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喉头哽咽,心中的悲痛无以复加。
这时,载沣和载洵匆匆走了进来,看到如此的情形,不由都是一愣,随即便心头一沉。
“皇上,婉贞她……”两人顾不得君臣之礼,莽撞地开口便问道。
光绪也没心思去理会什么君臣之别,只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便将眼神移回了婉贞的脸上。
看着了无生气躺在床上的婉贞,载沣和载洵顿时也只觉得心如刀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载涛的死已经令他们心力交瘁,如果婉贞再出了什么事的话,让他们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弟弟?
“太医,她现在的情形究竟怎么样了?”载沣看见一旁跪着的太医,忍不住问道。
太医战战兢兢,将方才对光绪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直听得两兄弟眉头紧皱,看着一动不动的婉贞一筹莫展。
身体上的病痛好医,可心中的伤痛该如何抚平?婉贞与载涛的感情本就极为深厚,他们看在眼里,羡慕在心。可是如今一旦出事,这却也成为最致命的弱点,没有了载涛的婉贞,竟然会失去了求生意志,这对他们来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皇上,这……”载洵注视着光绪,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若论感情,自然是婉贞与载涛最为深厚。其次便应该是光绪了。他们共同经历了那段最紧张可怕的幽禁岁月,情意不是他和载沣能够比拟的,若说此刻还有谁能帮她走出痛苦的深渊,除了光绪之外再不作第三人想
然而他却失望了,只因光绪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中却充满了痛苦和挫败。他的一颗心冷了下去,只听光绪艰涩地说道:“没有用,她根本就听不到我的话……”
载沣和载洵面面相觑,载洵苦涩地说道:“难道,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虚弱下去直到……吗?”
光绪的眼神剧烈变幻着,心头两股力量在激烈地拉锯。如果可以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想说出这句话,可是现在……
半晌,他终于狠狠地一咬牙,俯身在婉贞的耳边,轻声说道:“贞儿,醒醒吧。你再这样下去,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
孩子?
载沣和载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人惊愕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一个人的话或许可能出现幻听,但总不可能两个人都出现同样的幻觉吧?那么,他们听到的都是真的了?
婉贞有孩子了?
同样受到震撼的并不止他们两个。
婉贞一直都在浑浑噩噩之中,耳边似乎一直叽叽喳喳在响着话声,她却一句都没听清楚——或者,她根本就不在乎、不想听清楚?
然而,“孩子”两个字却像一道响雷在她耳边炸响,她明显已经陷入停滞的大脑延迟了好几分钟,但毕竟还是接收到了这个信息,顿时愣住了。
她终于有了些反应,缓缓转过了头,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光绪,机械似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见她终于有了回应,光绪的心中惊喜交织着黯然,激动与悲伤并存,低沉地说道:“太医方才替你诊脉的时候发现的,你已经怀有身孕一个多月了。”
愣了几秒,婉贞迟疑着,难以置信地缓缓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喃喃地自言自语着:“我怀孕了我……怀孕了?”
“是啊,你已经有孕了”光绪的声音一如之前的温柔,心头却一片苦涩,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当年还在颐和园里,为了骗过慈禧,她不得不假装怀孕的情景。只是,这次,她却用不着欺骗任何人了
心中难过,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趁热打铁,声声善诱着说道:“所以,你不要再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了,总要为腹中的胎儿想想。七弟已经走了,难道你想让他唯一的孩子也随他而去吗?”
一字一句,像一把千斤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让那已经麻木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心脏,慢慢恢复了知觉。
慢慢地,细密的啜泣声低沉地响起来,她泪如雨下,最终变成了嚎啕大哭,依靠在光绪的胸膛,尽情发泄出心中的痛苦与绝望。
那声声的哭泣犹如刽子手的刀,生生凌迟着在场之人的心。然而在痛楚之余,他们却又松了口大气——只要能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不至于闷在心里,不至于抑郁在胸,不至于封闭自己。
光绪的心中五味杂陈,但终究还是喜悦占据了上风。他释然地一叹,想开了。
只要她能够好好地活着,其他的又算什么呢?不管她是为了谁、因为什么原因而继续活下去,都是上苍的仁慈、天意的安排,他只要能看着她安然无恙,那就够了
温柔地抱着她,让她将自己当作唯一的依靠,他的心底一片沉静——或许,这就是他和她的命运,他们的缘分吧
载沣和载洵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心中洋溢着难言的情感,有那么一瞬,他们竟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看着相拥的两人,是那么自然,却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哀流转其中,他们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渐渐地,婉贞的哭声小了下去。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发现了这一点,不由又是心中一紧。赶紧看过去,却见她已经闭上眼睛,沉入了睡眠之中。。w。
第二百二十三章 防备
“太医,这是怎么回事?”光绪紧皱着眉头,目光如刀地从太医面上划过,声音却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她。
太医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房里压抑的气氛令他止不住满头大汗,双腿也因为久跪而几乎失去了知觉。此时听到光绪的问话,他匆匆抬头扫了一眼,看清了婉贞的情形,急忙叩头说道:“皇上不必担心,七福晋已经将心中的郁塞哭了出来,因为心力交瘁,所以才会陷入了沉睡。这是好事,乃是她下意识中释放压力的表现,等她睡醒之后就会好很多了。”
听了这话,光绪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无比小心地将婉贞放下来,躺到床上睡好,轻轻给她盖上被子,光绪站了起来,对菊月说道:“福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尽心服侍。若是有什么事情,立刻报与朕知道,听清楚了么?”
菊月也是松了口大气,闻言不敢怠慢,急忙点头说道:“奴婢明白,奴婢遵旨。”
光绪点点头,又对载沣和载洵说道:“我们出去说吧,不要在这儿干扰了婉贞休息。”
两人也点点头,担忧而又不舍地看了熟睡中的婉贞一眼,这才跟随光绪静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来到外面,光绪在婉贞面前刻意收敛起来的帝王霸气重又回到了身上,眨眼间,就从深情温柔的男人变回了睥睨天下的天子,扫视了周围一圈,凡是被他看到的人无不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
他皱了皱眉头说道:“婉贞在此休养,护卫一定要加强,万不可再出什么差错了”
载沣心头一紧,羞愧地低头说道:“臣弟遵旨。皇上放心,臣弟一定不会让旧事重演,哪怕赔上全家的性命,也绝不会再让婉贞他们有半丝损伤。”
光绪眼神深邃莫测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径自走出了小院,来到了载沣的书房里。
钟德全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让奴才服侍您更衣吧。您这身衣服……”
光绪低头一看,原来却是方才婉贞的泪水滴落在胸前,已经浸湿了衣衫,看上去有些脏乱了。
心绪一乱,方才的情景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他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道:“不必了,回宫再说吧。”
钟德全见他情绪不佳,顿时也不敢多说,闭紧了嘴巴退到一旁,静静侍立着。
光绪看了看随后跟进来的载沣和载洵两人,问道:“奥斯顿的情形呢?如何了?”
载沣急忙答道:“回皇上的话,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不过受伤过重,太医说需要至少休养半年才能有所好转。”
光绪叹道:“能捡回一条命就是好的,休养半年又算什么?”
这话听得三人都是一阵黯然,想到已经再也无法回来的载涛,心中再次涌起深沉的悲伤和痛楚。
这些年来,虽然历经风雨、起起伏伏,可几兄弟毕竟算得上甘苦与共、同舟共济,他们之间早已不只是被血缘的纽带联系在一起,更是共同为了重振大清的雄风而不懈努力着
但如今,他们中的一个却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不仅是对他们未尽的事业的重大打击,更是对他们心理和情感的冲击,丝毫不小月婉贞。只是身为男人,他们更习惯将苦痛深埋在心中,因为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就算是为了早逝的他,也不能放任自己的情绪流淌,而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
因此,不过低落了半晌,光绪便打起了精神,对两个弟弟问道:“这件事究竟是谁干的?有眉目没有?”
载洵紧皱着眉头,道:“刺客手中有枪,所以我们的人别无选择,只能将他们击毙。事后看来,这些人都面生得紧,没有人认识,他们手中的枪械也无从辨识,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只知道那不是军队使用的枪支,而是私人防身用的。”
光绪的脸上一片凝重。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对行刺的人还是一无所知,包括他们的来历、武器的出处、背后的指使者,一概不知。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载洵紧接着说道:“现在的枪支虽然流传得并不多,可却也有不少人用它来防身,所以从枪支上根本无法追索到什么。不过,由于这次的晚宴乃是私人性质的,知道的人不多,想必那些人是早就得到了消息,特意埋伏在门外,等我们走出去的时候再冲出来行刺,可见并不是什么误杀,而是直接针对着我们而来的。”
这点光绪和载沣都很清楚,光绪看了看他们,又问道:“这次一共死了多少人?他们究竟是冲着谁来的?”
载沣说道:“这次的事件中一共死了八人,伤了十二人,除了老七和一个洋人以外,其他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