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节
作者:
散发弄舟 更新:2021-07-17 08:26 字数:4894
一些古板的大臣们不禁皱起了眉头。在他们看来,这些民众毫无教化,不知礼数,是非常丢脸的行为。而袁世凯之类的人物则暗自警惕,看来目下的民众对皇帝还是有着天生的畏惧,难以利用;也因着光绪近些年来大力推行改革和仁政,在民间挽回了不少人对朝廷的向心力,这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处。
光绪却全然没有考虑到这些得失。他的心中有着更深的忧虑,埋头走路,似乎将周遭的一切全都忘记了。
待送走了皇帝,文武百官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各自散去。
袁世凯打着哈哈跟人道着别,眼光却不自禁地投向茫茫大海。遥远的海平面上,承载着载涛等人的邮轮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黎元洪凑了上来,附在他的耳边问道:“大人,难道……我们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得逞吗?”
袁世凯冷冷一笑,道:“想要打压我们,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命”
黎元洪若有所悟,小声道:“大人的意思是……”
“大海茫茫,瞬息万变,人力更是无比的渺小。在这样的情形下,不管发生些什么,都不会有人奇怪的,不是么?”袁世凯淡淡地说着,笑容可掬的脸上,眼神却是一片冰冷。
黎元洪恍然大悟,看向茫茫大海,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诡笑。
而此时,载洵和载涛也渡过了出发时候的兴奋和紧张,情绪慢慢安定下来。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坐船出海,却是第一次独挑大梁担任重要的出访重任,这些天来,一直战战兢兢,生怕漏了什么东西,或是出了什么纰漏。好不容易等到出发了,人也来到了海上,一切皆已成定局,此时再来担忧没做好准备已经为时过晚。而还要在海上航行一段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忧虑抵达以后该如何才能完成任务却又为时尚早,因此两人便也歇下了心思,伫立在船头,看着辽阔的大海,心胸霎时开阔起来。
扑面而来是带着腥味的潮湿的海风,耳边回荡着浪花翻滚的声音,远处的海鸥自由飞翔,阳光抛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股自由奔放的气息渲染着天地。在这里,人的渺小被凸显出来,在如此广阔的天地间,爱恨嗔怨都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爽快得直想让人引亢高歌
两人默默地站着,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自由的空气、自由的风。蓦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他们睁开眼,回头,看见婉贞带着菊月走了过来。
第二卷 宫闺惊心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冲撞
因为中国的传统习俗,女人不宜抛头露面,因此婉贞在送别仪式之前就已经上了船等候。出海之后,她便忍不住走上甲板,目送着地平面慢慢消失在眼中,“出海了啊”,这样的认知终于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
前世加上今生,还是第一次乘坐邮轮进行越洋航行,新鲜感充斥在胸中,她感到无比的新奇。然而眼见着海岸线渐渐消失,却并未见到两位王爷回到客舱,她便一路循着找了过来,此时见他们果然站在船头,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前世某个著名影片中的经典场景。
额头上三条黑线垂下,她摇了摇头,赶紧把那恐怖的场景扔出脑海,然而突又想到,貌似,泰坦尼克号出事的年份就是今年吧?
她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赶紧停下这种不吉利的念头,努力集中精神,绽开了笑容对二人说道:“两位爷,甲板上风大,为保重身体着想,还是回舱去好些。”
载涛赶紧脱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微责道:“知道甲板上冷怎么还跑出来?万一着凉了怎么办?这里可不比地上,万一生了病,后果是很严重的”
婉贞不由哭笑不得。不是自己来劝告他们的么?怎么到头来反倒变成了自己是被劝的那一个?
无奈地摇摇头,她拉着载涛由于站在外面过久而有些冰凉的手,嗔道:“既然知道说妾身,爷也就该为自己着想才是。这冰冷的海风,就算爷身体康健,也受不住不停地吹袭啊还是赶紧回舱去吧。”说完,又对载洵说道,“六爷,您也是的。临走前六嫂请我帮忙照顾您,我可是打了包票的。万一您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让我自打嘴巴?”
载洵和载涛相视苦笑,载涛无奈而又宠溺地叹道:“六哥,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要不她这张能言善道的嘴,还不知会说些什么出来呢咱们可说不过她”
载洵好笑地点点头,附和道:“确实没错。咱们进去吧。”
婉贞嘟了嘟嘴,委屈道:“两位爷好没道理。明明是因着妾身的话句句在理,所以无法反驳,却偏偏说得好似妾身不对似的,这是从何说起?真真是好心没好报了”
载涛一见,急忙告饶道:“好,好,是我不对,我错了,好么?好贞儿,就不要生气了生气容易长皱纹哦”
婉贞听他那东拉西扯、似是而非的劝说,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生生将酝酿好的怒气给笑没了,再也绷不起脸来。
载洵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嬉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并不如想象中的伤感。虽说有些淡淡的怅然,但却仍旧能以平常心对待他们之间的深厚感情,这算是放开了吗?他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他……其实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
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听到旁边一个怪声怪气的声音,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道:“两位王爷阁下,怎么站在这里吹风呢?这样不好,对身体不好。”
三人齐齐一愣,转头循声看去,却原来是这艘邮轮的船长亚当?司考德在说话。他是个德国人,自称只有三十七岁,然而那满脸的络腮胡子却让他的相貌看起来足足比这个年龄老了十年。一身笔挺的船长制服,叼着烟斗,看上去彬彬有礼,跟婉贞印象中五大三粗、豪放不羁的船长形象颇有些出入,整个人就像是典型的欧洲贵族,唯有那黝黑的皮肤显示出一个经常在外奔波的男人的特征。
见到他,几人的兴致不禁都减弱了几分。目前的大清还没有自己生产制造远洋邮轮的能力,因此即使是使节团出访,也只能租用洋人们的轮船,为此还狠狠被洋人们宰了一笔。但是令人丧气的是,尽管不甘心,他们却不得不承认,在机械工业这方面,洋人确实比他们强了一大截,这艘邮轮虽然租金昂贵,可设施却很齐全,安全性极高,也非常舒适,是远洋航行的理想船舶。
婉贞更有一些别样的抑郁,也不知如今的中国,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郑和下西洋时的荣光,自行建造出堪比泰坦尼克号这样的超级远洋油轮来?
“多谢司考德船长的提醒,我们只不过是在这儿欣赏一下大海的景色,一会儿就会回舱去了。”载洵淡淡地说道,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不过似乎这位船长并不太了解中国人的说话艺术,丝毫没有察觉出他们的冷淡,只是就着字面上的意思,一点没有自己不受人欢迎的自觉,笑呵呵地说道:“哦,亲爱的王爷阁下,我能理解您的心情。第一次出海的人都是这样的,觉得很新鲜,不过我要提醒您的是,在海上到处都是这样的景色,再过两天您可能就看得不想再看了。所以,没有必要长时间逗留在甲板上,还是进去吧。”
载涛几乎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们很感激您的提醒,船长阁下,不过我们自有分寸,请您放心吧。”
亚当?司考德虽然不大明白他的用词,但从语气和大体的意思看来,他也知道自己的建议并没有被人采纳,不由得也是皱了皱眉头。
婉贞在一旁看得直摇头。
虽然这些年,大清与外国的交往日益频繁,也再不复以前雄霸东方的强大,但这些皇室子弟,骨子里的骄傲还是根深蒂固存在着,只不过被看似温和甚至略显卑微的外表掩盖住了而已。然而,形势比人强,如今面对更加强大的列强,这样的骄傲却是有弊无利,非常不利于对外交往。当自己的一方比对方孱弱的时候,并不需要卑躬屈膝,却也无需端着高傲的架子,承认对方的强大,并且虚心学习对方的优秀之处,端正态度,改进自己的不足,这才是进步之道。若是总端着不必要的骄傲不放,除了绊住自己的脚步,没有任何作用。
见气氛略有些僵硬,她微微一笑,开口道:“我们正要进去呢,司考德船长,不过我想您到这儿来,应该不只是来劝我们进去的吧?有什么事吗?”
亚当?司考德也是个精明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担任这么一艘邮轮的船长,听出婉贞似乎有调解的意思,正好顺着台阶就下来了,呵呵笑道:“是的,睿智的夫人,您的眼光很准确,我确实是有些事情需要跟两位王爷阁下商量,就是我们的航行路线问题。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海上,根据海图,我们有几条路线可以选择,不知道你们喜欢走哪一条?”
载洵和载涛也不是笨人,本就是一时想不开才会直接跟他对上,此时经过婉贞这么一打岔,顿时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就坡下驴道:“关于海上航行的事,我们并不了解,还是由船长您全权决定好了。反正我们的目的地之前您也知道得很清楚了,只要不误了事,怎么走都行。”
亚当?司考德又皱了皱眉头,迟疑地说:“这个……两位王爷阁下,在海上,不同的路线有不同的优点,也有不同的缺点,有些近点,有些远点,有些安全点,有些危险点,我很不好决定啊不知道你们的具体要求是什么?能不能详细跟我说说?”
载洵和载涛对视了一眼,看来不跟这位船长商量一下还不行了正如他们自己所说,他们对这海上航行的事情一窍不通,自然是亚当?司考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就算被他坑了也不知道,因此早有上当受骗的觉悟。不过如今看来他倒也还算老实,并没有欺负人的迹象,如此,就当是学习一下航海的知识吧,去跟他谈谈也是不错的。
两兄弟心意相通,彼此一个眼神就决定了下一步的动作,载洵笑了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就请船长阁下跟我们说说几条航线的情形吧。不论做什么决定,总要先了解了情况再说,您说对么?”
亚当?司考德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一点都没错。两位王爷阁下,请跟我来吧,航线的事情,还是要看着海图才能说清楚的。”
听他这么说了,两人于是也不推辞,跟着他便来到了船长的办公室。而婉贞,则在他们离去之时,笑了笑说道:“两位爷既然要跟船长谈正事,妾身也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中国人一向男尊女卑,男人是天,是拿主意的人,女人是地,是被动接受的一方,这已经成了习惯。婉贞无心也无意去挑战这种思维,她一向都是平淡度日,并不想因为出门在外的原因就自己主动揽事上身。很多事情,让载涛他们去决定就好了,反正不会害她,她只想轻轻松松、懒懒散散地活着,不求奢望些什么。
载洵和载涛并不觉得她这样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反而颇为欣赏,点了点头,算是允许了她的说辞,她微微笑着,低头离开。
第二卷 宫闺惊心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谋害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谋害
一晃十几日过去,正如亚当?司考德所说,入目所见的全都是那千篇一律的景色,载涛等人再也没有了当初起航时的兴奋,反而由于船上水土的不服,变得有些精神不济,虽不至于病,却也再也高兴不起来。
还好,如今航海技术发达,船舶的制作水平也大有进步,坐在邮轮上,倒也不觉得如何颠簸,没怎么出现晕船等的症状,轻松了许多。只是船上活动空间有限,娱乐活动不多,未免令人憋闷。婉贞有鉴于此,早早准备了书籍等物,没事便在船舱里看书,或是到甲板上吹风,日子却是比一般人好过了很多。
一连十数日的海上航行都是顺风顺水,没有出现大的风浪,然而她却丝毫不敢放松。后世里听得多了海上气候莫测,就连那么先进的气象预报系统都无法准确预计海上情形,更何况是这落后的二十世纪初?不过……
看着那一望无际平静的大海,蔚蓝如洗的辽阔天空,她心里不由有了几分侥幸——或许自己一行人运气好,真的能一路平安到达目的地呢?
念头还未转完,就听见身后有人笑道:“尊敬的夫人,您又到甲板上来看风景了吗?”
不用回头,听着特有的腔调和用词就知道来人是谁。婉贞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的时候便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带着微微的笑意,轻轻颌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