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节
作者:
散发弄舟 更新:2021-07-17 08:26 字数:4959
对他,他们自然不敢跟一般太监相提并论。两人急忙走上前去,说道:“带罪之人,怎敢劳烦钟公公特意在此相候?”
钟德全看了两人相互扶持的手一眼,心中默默一叹,嘴上却笑道:“王爷、福晋,可当不得此说如今皇上已经查明了事实真相,还了王爷清白,就切勿再说什么带罪之事了,免得犯了忌讳。至于奴才,身受皇命,在此等候两位乃是分内之事,说不得劳烦。”
载涛一凛,急忙躬身说道:“多谢钟公公提点。”
钟德全连道不敢,又瞟了一眼婉贞道:“王爷,皇上已经等你多时了,请随奴才来吧。至于福晋,皇后娘娘也等了您许久了,就请跟着春蓉去吧,皇上那边,已经有了口谕,您就不用去了。”
婉贞一愣,顿时心里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把,呼吸有着霎那间的停滞。
他……已经不愿再见到自己了吗?
是啊,为什么要见呢?自己已经伤他那么深了啊他……怕是已经将自己恨之入骨了吧?
虽说早已料到这个结局,她也以为自己能够承受他的恨、他的怒,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她才发现事实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心中黯然,神色上自然便显露出来。载涛知她甚深,又如何不了解她心中所想?不禁握住了她的纤手,微微用力,传递着无言的安慰和支持。
婉贞感受着他的体贴,心情略微好了一点,向他展颜一笑。
钟德全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的互动,少时,便带着载涛向着乾清宫走去。今日的中秋宴,正是设在那里。而婉贞则跟着皇后身边的宫女春蓉,缓缓走向钟粹宫。
按照方位而言,如今皇后所住的钟粹宫和瑾妃所住的景阳宫,是距离养心殿最远的后宫了,可想而知如今皇后和瑾妃的地位如何。婉贞一路走来,心中忍不住讶异,没想到经过三年,光绪夫妻间的感情竟是没有一点缓和的迹象。而且……
“春蓉姑娘……”她轻启嘴唇,方待要问,却见春蓉一脸的惊恐,连连推辞。
“奴婢不敢,福晋直呼奴婢的名字就好了”春蓉说道,实在很是惊讶。
她在宫中许多年了,前些年关于这位福晋和皇帝的事情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虽然福晋已经出了宫,但皇帝却并未对皇后或瑾妃改变一点儿态度,也不曾接纳新的后宫。圣心难测,她可不敢在这位福晋面前有任何纰漏,说句不好听的,这位福晋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怕是比现有的两位名正言顺的主子都来得重要,她又如何敢担待这“姑娘”二字?
婉贞看了看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这才接着问道:“不知……今天都有些什么人来了?”
这个问题倒是很好回答,于是春蓉不假思索地答道:“回福晋的话,也没别人,都是些皇室宗亲的女眷,连着皇后娘娘、瑾妃娘娘和您,福晋无须担心。”
由己及人,她还以为是这位福晋面浅,怕这些年圈禁的事情被人拿来笑话,所以特意向其暗示来的人都是知道分寸的,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婉贞却心底一松,得知光绪并没有纳新的嫔妃,心中竟不由自主地一喜。但随即又惊觉,他纳不纳嫔妃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已经打定了主意陪伴在载涛身边,他们之间已经再无可能,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一时间,她只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再也提不起打听的心思,默默地跟着春蓉,静静地走着。
不一会儿,来到了钟粹宫。因着中秋的关系,宫中处处都挂上了宫灯,一应房舍物什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进得门来,只见正殿中各项摆设华丽精致,富丽堂皇的桌椅,已经坐了不少的女眷,个个花枝招展、争奇斗艳,莺莺燕燕齐聚一堂的景象,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婉贞在门口停下了脚步,看着殿中的情形,不由有些恍惚,隐约中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而就在此时,也不知是谁发现了门口的她,顿时一传十、十传百,所有正在说话的人们都停了下来,眼光齐刷刷地扫向门口,凝聚在她身上,探究的、好奇的、鄙夷的、嫉妒的……各种心思尽显。
她感受到目光落在身上那种有如实质的灼烧感,不由在心中苦笑一声。在世人眼里,她怕是跟“狐狸精”直接画上等号了吧?
不过……
她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嘴角挂起了浅浅的笑容,目不斜视,昂首挺胸走了进去,直直迎上了坐在凤座上,皇后那冰冷的审视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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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宫闺惊心 第一百五十三章 酒宴
第一百五十三章 酒宴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瑾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婉贞缓缓跪了下来,口中说着,恭恭敬敬磕下了头。
皇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对于这个抢走了皇帝所有注意的女人,说她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但恨又能如何呢?她也知道,即使没有婉贞的存在,其实她和瑾妃也是注定不被皇帝所喜的。以前老佛爷还在的时候,还能够凭借她老人家的威压,在表面上与皇帝保持了个不亲不疏的距离,可自从老佛爷升天、皇帝重新掌权,她们就再也没有了立足之地,完全地被软禁起来,也就只有年节时分可以出来露露面,表示一下仍然活着,笼络一下人心。这样的待遇,让她们看清楚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毫无地位,如今能够在他心中驻留的女人,只有眼前的这个她
为了她,皇帝可以不顾人伦之理、不顾万民之口,即使在她不识抬举公然忤逆之后,也仍然能够为她网开一面,连叛逆之罪都能赦免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曾经,听到婉贞拒绝了皇帝,她还以为自己终有机会重新获得圣宠,然而这三年多的经历足以让她清醒,明白即使婉贞不在了,她也不可能在皇帝心中再有任何位置。
恨过、怨过,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也知道应该放弃了,这辈子,能够保住皇后的位子就已经是老天开眼,不该奢求太多的,皇帝的心,进不去……就进不去吧
疲惫地合了合眼,再睁开来时,已经是全然的冷静无波,嘴角挂着无可挑剔的礼貌笑容,她缓缓说道:“起来吧。七福晋,好久不见了,你看上去气色还不错啊。”
婉贞依言站起来,笑了笑道:“托娘娘的洪福,臣妾一切都好。”
圈禁看来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啊看着她娇俏依然的面容,除了有些清减再无二致的体态,皇后微微有些讥诮地弯起了嘴角。也是,有了皇帝的照顾,即便是圈禁中也不曾少了各项吃穿用度,自然是过得好的。
瑾妃仍是那副淡淡的平静笑容,只是眼神里更多了一丝深邃,笑着说道:“人啊,不管发生什么,身体是最重要的。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婉贞你要好好补补身体才是,都瘦了。”
婉贞微微一笑,向瑾妃躬了躬身,说道:“谢娘娘关心,臣妾省得。”
两位宫里的主子都发了话,婉贞这才走到一旁的亲王福晋席上,坐在幼兰和必禄氏的下手。见婉贞与两位娘娘之间言谈得体,并未出现什么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场景,殿中的众人无不是有眼色的,自然也就揭过不提,反倒因为皇后和瑾妃都出言问候,从而对婉贞更多了几分巴结之心,更是刻意的奉承讨好起来。一时间,方才进门时的诡异和隔阂倒像是从不曾存在一样,仿佛婉贞一直就是跟她们混在一起的,从未有过三年的空白。
婉贞这才算真正松了口气,明白自己又重新融入了京城的贵妇圈里了。对她自己而言,其实并没什么所谓,但如今载涛官复原职,也就意味着要重新回到官场和名利场上,那么如果自己能够跟这些后宅妇人们打好关系,自然也是跟她们各自的府上熟络了一些,对载涛而言,终究是有些好处的。
而幼兰和必禄氏跟她本就是妯娌,对她与光绪、载涛兄弟间的情感纠葛本就比其他人清楚,此时见他们夫妇否极泰来,心中又更比其他人多了几分欢欣。况且,皇帝为了她,连谋逆的罪名都能赦免,可见她的圣眷依然隆重,两人心中透亮,不动声色的几句关心讨好,很快便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似乎又恢复到了四年前她未入宫的亲密和谐,甚至犹有过之。
众人说说笑笑了一阵,便听太监说道:“禀娘娘,时辰已到,是否开始奠仪?”
皇后看了看时钟,点点头道:“开始吧。”
于是,一群妇人跟着皇后,浩浩荡荡走了出去,按照清宫的规矩,祭拜、祈祷,中秋节还是有许多礼仪要走的。
婉贞在跟光绪一起软禁的时候,便曾跟随皇后她们做过,虽然暌违三年,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但随着众人起起拜拜间,也逐渐回想了起来,倒也没做错什么。拜完之后,便到了宴会时分,仍然是皇后带队,一群命妇格格们一同来到了乾清宫。
此时已经天黑了,宫里头四处燃点起了灯笼。乾清宫里,更是新铺设了电灯,灯泡外套上了灯笼的外壳,看上去既明亮又不失了过节的气氛,看上去竟颇有些现代过节的情景了,婉贞一见,不禁有了刹那的恍神。
看来,这圈禁的三年,外间也在发生着难以想象的变化啊
她心中感慨着,随着皇后等人走进大殿中。亲王、贝勒、贝子们早已在这里坐好,等了许久了,皇帝高踞在龙椅上,远远地看不清面容。婉贞三年后第一次重新经历这等肃穆的场合,不由心中忐忑,也不敢东张西望,自顾低着头走着。随着众人一起走、一起停,听见别人都高喊着“万岁”跪了下来,她也急忙跟上,只是在晃眼间,瞄过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不及细看细想,心中却有一股酸涩的感觉流过,眼眶顿时有些湿润了。
“起来吧。”不带感情的平淡声调响起,声音并不大,却在婉贞耳中仿佛一声惊雷,忍不住在唇边溢出一丝轻轻的啜泣——
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啊
随着众人站了起来,她不敢抬头,不敢看向那个曾经朝夕相处的人,不敢再次看到那双溢满了情意的眼眸,在她辜负了他后,会否充满了失望和怨恨?
然而直到她随大队走到女眷席上坐定,却并未感受到哪怕一丝一毫专注的目光,更惶论什么爱恋或是憎恨,仿佛,她已经被彻底遗忘了。
真是自作多情啊
她低垂下眼眸,掩去了满心的苦涩,咽下嘴边的哽咽,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中。
忽地,旁边伸来一只纤手,覆住了她冰冷的手掌。她吃了一惊,抬眼看去,却是幼兰在看着她,嘴边挂着安慰的笑容,眼神温暖。
那股温暖似乎传递到了心中,她也禁不住展颜一笑,松开了紧绷的神经。
心头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她的神态变得自然起来,不自觉地抬头张望,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事实上并不难找,就在光绪的下首,那个有些瘦弱,但一身朝服依然衬托得他风姿俊朗的人,不是载涛是谁?
按理,他的座位应该在载沣和载洵兄弟的下面,如今却坐到了皇帝下首,那是明明白白的昭示,他的圣眷隆重,光绪并未因他这些年的圈禁而对他心有芥蒂,如今事过境迁,是要重新受到重用的了
难怪,看那些皇室宗亲们的脸色,无人敢对这位一度失宠的钟郡王爷有丝毫的不满,反而都是一片和气,似乎从未有过谋逆之事,载涛不曾从他们之中消失三年似的。
婉贞低下头,嘴角有着浅浅的笑容。今晚帝后的态度已经明确指明了今后的政治风向,经过了今晚,想必所有曾经不利于他们夫妻的闲言碎语都会消失,至少在明面上,再也听不到了吧?
也难得他会有这番苦心了
见人已到齐,光绪率先举杯,道:“今又值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难得各位皇室宗亲能够齐聚一堂,又有钟郡王爷得以重获清白,实在是双喜临门。诸位,且随朕一起满饮此杯”
皇帝相邀,在座之人莫敢不从,嘴里纷纷谢着恩,喝下了酒。
载涛更是感激涕零,想想三年来中秋时节的冷清,再看看如今的热闹,不禁油然而生满腹的感慨。
眼光不自觉地溜向女眷席上,却也许是心有灵犀,正好迎上了婉贞看过来的眼神,四目相交,彼此不用言语也能意会各自的心情,于是相视一笑,然后颇有默契地移开了眼神。
吃喝了一阵,虽然是家宴,但毕竟有皇帝在场,又有谁敢真正放开了一切?光绪心知肚明,一会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