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6 节
作者:闲来一看      更新:2021-07-17 08:12      字数:4831
  奂,皆当代英达,通识今古,咸有遗言,属以薄葬。或濯衣时服,或单帛幅巾,知真魂
  去身,贵于速朽,子孙皆遵成命,迄今以为美谈。凡厚葬之家,例非明哲,或溺于流俗,
  不察幽明,咸以奢厚为忠孝,以俭薄为悭惜,至令亡者致戮尸暴骸之酷,存者陷不忠不
  孝之诮。可为痛哉!可为痛哉!死者无知,自同粪土,何烦厚葬,使伤素业。若也有知,
  神不在柩,复何用违君父之令,破衣食之资。吾身亡后,可殓以常服,四时之衣,各一
  副而已。吾性甚不爱冠衣,必不得将入棺墓,紫衣玉带,足便于身,念尔等勿复违之。
  且神道恶奢,冥涂尚质,若违吾处分,使吾受戮于地下,于汝心安乎?念而思之。
  今之佛经,罗什所译,姚兴执本,与什对翻。姚兴造浮屠于永贵里,倾竭府库,广
  事庄严,而兴命不得延,国亦随灭。又齐跨山东,周据关右,周则多除佛法而修缮兵威,
  齐则广置僧徒而依凭佛力。及至交战,齐氏灭亡,国既不存,寺复何有?修福之报,何
  其蔑如!梁武帝以万乘为奴,胡太后以六宫入道,岂特身戮名辱,皆以亡国破家。近日
  孝和皇帝发使赎生,倾国造寺,太平公主、武三思、悖逆庶人、张夫人等皆度人造寺,
  竟术弥街,咸不免受戮破家,为天下所笑。经云:“求长命得长命,求富贵得富贵”,
  “刀寻段段坏,火坑变成池。”比求缘精进得富贵长命者为谁?生前易知,尚觉无应,
  身后难究,谁见有征。且五帝之时,父不葬子,兄不哭弟,言其致仁寿、无夭横也。三
  王之代,国祚延长,人用休息,其人臣则彭祖、老聃之类,皆享遐龄。当此之时,未有
  佛教,岂抄经铸像之力,设斋施佛之功耶?《宋书》《西域传》,有名僧为《白黑论》,
  理证明白,足解沈疑,宜观而行之。
  且佛者觉也,在乎方寸,假有万像之广,不出五蕴之中,但平等慈悲,行善不行恶,
  则佛道备矣。何必溺于小说,惑于凡僧,仍将喻品,用为实录,抄经写像,破业倾家,
  乃至施身亦无所吝,可谓大惑也。亦有缘亡人造像,名为追福,方便之教,虽则多端,
  功德须自发心,旁助宁应获报?递相欺诳,浸成风俗,损耗生人,无益亡者。假有通才
  达识,亦为时俗所拘。如来普慈,意存利物,损众生之不足,厚豪僧之有余,必不然矣。
  且死者是常,古来不免,所造经像,何所施为?
  夫释迦之本法,为苍生之大弊,汝等各宜警策,正法在心,勿效兒女子曹,终身不
  悟也。吾亡后必不得为此弊法。若未能全依正道,须顺俗情,从初七至终七,任设七僧
  斋。若随斋须布施,宜以吾缘身衣物充,不得辄用余财,为无益之枉事,亦不得妄出私
  物,徇追福之虚谈。
  道士者,本以玄牝为宗,初无趋竞之教,而无识者慕僧家之有利,约佛教而为业。
  敬寻老君之说,亦无过斋之文,抑同僧例,失之弥远。汝等勿拘鄙俗,辄屈于家。汝等
  身没之后,亦教子孙依吾此法云。
  十七年,重赠崇太子太保。崇长子彝,开元初光禄少卿。次子异,坊州刺史。少子
  弈,少而修谨,开元末,为礼部侍郎、尚书右丞。天宝元年,右相牛仙客薨,彝男闳为
  侍御史、仙客判官,见仙客疾亟,逼为仙客表,请以弈及兵部侍郎卢奂为宰相代己。其
  妻因中使奏之,玄宗闻而怒之,闳决死,弈出为永阳太守,奂为临淄太守。玄孙合,登
  进士第,授武功尉,迁监察御史,位终给事中。
  宋璟,邢州南和人,其先自广平徙焉,后魏吏部尚书弁七代孙也。父玄抚,以璟贵,
  赠邢州刺史。璟少耿介有大节,博学,工于文翰。弱冠举进士,累转凤阁舍人。当官正
  色,则天甚重之。长安中,幸臣张易之诬构御史大夫魏元忠有不顺之言,引凤阁舍人张
  说令证之。说将入于御前对覆,惶惑迫惧,璟谓曰:“名义至重,神道难欺,必不可党
  邪陷正,以求苟免。若缘犯颜流贬,芬芳多矣。或至不测,吾必叩閤救子,将与子同死。
  努力,万代瞻仰,在此举也。”说感其言。及入,乃保明元忠,竟得免死。
  璟寻迁左御史台中丞。张易之与弟昌宗纵恣益横,倾朝附之。昌宗私引相工李弘泰
  观占吉凶,言涉不顺,为飞书所告。璟廷奏请穷究其状,则天曰:“易之等已自奏闻,
  不可加罪。”璟曰:“易之等事露自陈,情在难恕,且谋反大逆,无容首免。请勒就御
  史台勘当,以明国法。易之等久蒙驱使,分外承恩,臣必知言出祸从,然义激于心,虽
  死不恨。”则天不悦。内史杨再思恐忤旨,遽宣敕令璟出。璟曰:“天颜咫尺,亲奉德
  音,不烦宰臣擅宣王命。”则天意稍解,乃收易之等就台,将加鞫问。俄有特敕原之,
  仍令易之等诣璟辞谢,璟拒而不见,曰:“公事当公言之,若私见,则法无私也。”
  璟尝侍宴朝堂,时易之兄弟皆为列卿,位三品,璟本阶六品,在下。易之素畏璟,
  妄悦其意,虚位揖璟曰:“公第一人,何乃下座?”璟曰:“才劣品卑,张卿以为第一
  人,何也?”当时朝列,皆以二张内宠,不名官,呼易之为五郎,昌宗为六郎。天官侍
  郎郑善果谓璟曰:“中丞奈何呼五郎为卿?”璟曰:“以官言之,正当为卿;若以亲故,
  当为张五。足下非易之家奴,何郎之有?郑善果一何懦哉!”其刚正皆此类也。自是易
  之等常欲因事伤之,则天察其情,竟以获免。
  神龙元年,迁吏部侍郎。中宗嘉璟正直,仍令兼谏议大夫、内供奉,仗下后言朝廷
  得失。寻拜黄门侍郎。时武三思恃宠执权,尝请托于璟,璟正色谓之曰:“当今复子明
  辟,王宜以侯就第,何得尚干朝政?王独不见产、禄之事乎?”俄有京兆人韦月将上书
  讼三思潜通宫掖,将为祸患之渐,三思讽有司奏月将大逆不道,中宗特令诛之。璟执奏
  请按其罪状,然后申明典宪,月将竟免极刑,配流岭南而死。
  中宗幸西京,令璟权检校并州长史,未行,又带本官检校贝州刺史。时河北频遭水
  潦,百姓饥馁,三思封邑在贝州,专使征其租赋,璟又拒而不与,由是为三思所挤。又
  历杭、相二州刺史,在官清严,人吏莫有犯者。
  中宗晏驾,拜洛州长史。睿宗践祚,迁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玄宗在春宫,
  又兼右庶子,加银青光禄大夫。先是,外戚及诸公主干预朝政,请托滋甚。崔湜、郑愔
  相次典选,为权门所制,九流失叙,预用两年员阙注拟,不足,更置比冬选人,大为士
  庶所叹。至是,璟与侍郎李乂、卢从愿等大革前乂弊,取舍平允,铨综有叙。
  时太平公主谋不利于玄宗,尝于光范门内乘辇伺执政以讽之,众皆失色。璟昌言曰:
  “东宫有大功于天下,真宗庙社稷之主,安得有异议!”乃与姚崇同奏请令公主就东都。
  玄宗惧,抗表请加璟罪于等,乃贬璟为楚州刺史。无几,历魏、兗、冀三州刺史,河北
  按察使。迁幽州都督、兼御史大夫。寻拜国子祭酒,兼东都留守。岁余,转京兆尹,复
  拜御史大夫,坐事出为睦州刺史,转广州都督,仍为五府经略使。广州旧俗,皆以竹茅
  为屋,屡有火灾。璟教人烧瓦,改造店肆,自是无复延烧之患,人皆怀惠,立颂以纪其
  政。
  开元初,征拜刑部尚书。四年,迁吏部尚书,兼黄门监。明年,官名改易,为侍中,
  累封广平郡公。其秋,驾幸东都,次永宁之崤谷,驰道隘狭,车骑停拥,河南尹李朝隐、
  知顿使王怡并失于部伍,上令黜其官爵。璟入奏曰:“陛下富有春秋,方事巡狩,一以
  垫隘,致罪二臣,窃恐将来人受艰弊。”于是遽令舍之。璟曰:“陛下责之,以臣言免
  之,是过归于上而恩由于下。请且使待罪于朝,然后诏复其职,则进退得其度矣。”上
  深善之。俄又令璟与中书侍郎苏颋为皇子制名及封邑,并公主等邑号。璟等奏曰:“王
  子将封三十余国,周之麟趾,汉之犬牙,彼何足云,于斯为盛。窃以郯、郏王等傍有古
  邑字,臣等以类推择,谨件三十国名。又王子先有名者,皆上有‘嗣’字,又公主邑号,
  亦选择三十美名,皆文不害意,言足定体。又令臣等别撰一佳名及一美邑号者。七子均
  养,百王至仁,今若同等别封,或缘母宠子爱,骨肉之际,人所难言,天地之中,典有
  常度。昔袁盎降慎夫人之席,文帝竟纳之,慎夫人亦不以为嫌,美其得久长之计。臣等
  故同进,更不别封,上彰覆载无偏之德。”上称叹之。
  七年,开府仪同三司王皎卒,及将筑坟,皎子驸马都尉守一请同昭成皇后父窦孝谌
  故事,其坟高五丈一尺。璟及苏颋请一依礼式,上初从之。翌日,又令准孝谌旧例。璟
  等上言曰:
  夫俭,德之恭;侈,恶之大。高坟乃昔贤所诫,厚葬实君子所非。古者墓而不坟,
  盖此道也。凡人子于哀送之际,则不以礼制为思。故周、孔设齐斩缌免之差,衣衾棺
  郭之度,贤者俯就,私怀不果。且苍梧之野,骊山之徒,善恶分区,图史所载。众人皆
  务奢靡而独能革之,斯所谓至孝要道也。中宫若以为言,则此理固可敦谕。
  在外或云窦太尉坟甚高,取则不远者。纵令往日无极言,其事偶行,令出一时,故
  非常式。又贞观中文德皇后嫁所生女长乐公主,奏请仪注加于长公主,魏征谏云:“皇
  帝之姑姊为长公主,皇帝之女为公主,既有‘长’字,合高于公主。若加于长公主,事
  甚不可。”引汉明故事云:“群臣欲封皇子为王,帝曰:‘朕子岂敢与先帝子等。’”
  时太宗嘉纳之。文德皇后奏降中使致谢于征。此则乾坤辅佐之间,绰有余裕。岂若韦庶
  人父追加王位,擅作邦陵,祸不旋踵,为天下笑。则犯颜逆耳,阿意顺旨,不可同日而
  言也。
  况令之所载,预作纪纲,情既无穷,故为之制度,不因人以摇动,不变法以爱憎。
  顷谓金科玉条,盖以此也。比来蕃夷等辈及城市闲人,递以奢靡相高,不将礼仪为意。
  今以后父之宠,开府之荣,金穴玉衣之资,不忧少物;高坟大寝之役,不畏无人。百事
  皆出于官,一朝亦可以就。而臣等区区不已以闻,谅欲成朝廷之政,崇国母之德,化浃
  寰区,声光竹素。倘中宫情不可夺,陛下不能苦违,即准一品合陪陵葬者,坟高三丈已
  上,四丈已下,降敕将同陪陵之例,即极是高下得宜。
  上谓璟等曰:“朕每事常欲正身以成纲纪,至于妻子,情岂有私?然人所难言,亦
  在于此。卿等乃能再三坚执,成朕美事,足使万代之后,光扬我史策。”乃遣使赍彩绢
  四百匹分赐之。
  先是,朝集使每至春将还,多有改转,率以为常,璟奏请一切勒还,绝其侥求之路。
  又禁断恶钱,发使分道检括销毁之,颇招士庶所怨。俄授璟开府仪同三司,罢知政事。
  明年,京兆人权梁山构逆伏诛,制河南尹王怡驰传往长安穷其枝党。怡禁系极众,久之
  未能决断,乃诏璟兼京兆留守,并按覆其狱。璟至,惟罪元谋数人,其余缘梁山诈称婚
  礼因假借得罪及胁从者,尽奏原之。十二年,驾又东巡,璟复为留守。上临发,谓璟曰:
  “卿国之元老,为朕股肱耳目。今将巡洛邑,为别历时,所有嘉谟嘉猷,宜相告也。”
  璟因极言得失,特赐彩绢等,仍手制曰:“所进之言,书之座右,出入观省,以诫终
  身。”其见重如此。俄又兼吏部尚书。十七年,迁尚书右丞相,与张说、源乾曜同日拜
  官。敕太官设馔,太常奏乐,于尚书都省大会百僚。玄宗赋诗褒述,自写与之。
  二十年,以年老上表曰:“臣闻力不足者,老则更衰;心无主者,疾而尤废。臣昔
  闻其语,今验诸身,况且兼之,何能为也。臣自拔迹幽介,钦属盛明,才不逮人,艺非
  经国。复以久承驱策,历参试用,命偶时来,荣因岁积。遂使再升台座,三入冢司,进
  阶开府,增封本郡。所更中外,已紊彝章,逮居端揆,左叨名职。何者?丞相官师之长,
  任重昔时;愚臣衰朽之余,用惭他日。位则愈盛,人则浸微,尽知其然,何居而可?顷
  僶俯从政,苍黄不言,实怀覆载之德,冀竭涓尘之效。今积羸成惫,沈锢莫瘳,耳目更
  昏,手足多废。顾惟殒越,宁遂宿心?安可以苟徇大名,仍尸重禄,且留章绶,不上阙
  庭。仪刑此乖,礼法何设?伏惟陛下审能以授,为官而择,察臣之恳词,矜臣之不逮,
  使罢归私第,养疾衡门,上弭官谤,下知死所。则归全之望,获在愚臣;养老之恩,成
  于圣代。日暮途远,天高听卑,瞻望轩墀,伏深感恋。谨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