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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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一看 更新:2021-07-17 08:10 字数:4829
史王轨为奴所杀,携其首以奔建德,曰:“奴杀主为大逆,我何可纳之!”命立斩奴,
而返轨首于滑州。吏人感之,即日而降。齐、济二州及兗州贼帅徐圆朗皆闻风而下。建
德释李世勣,使其领兵以镇黎州。
三年正月,世勣舍其父而逃归,执法者请诛之,建德曰:“勣本唐臣,为我所虏,
不忘其主,逃还本朝,此忠臣也,其父何罪!”竟不诛。舍同安长公主及神通于别馆,
待以客礼。高祖遣使与之连和,建德即遣公主与使俱归。尝破赵州,执刺史张昂、邢州
刺史陈君宾、大使张道源等,以侵轶其境,建德将戮之。其国子祭酒凌敬进曰:“夫犬
各吠非其主,今邻人坚守,力屈就擒,此乃忠确士也。若加酷害,何以劝大王之臣乎?”
建德盛怒曰:“我至城下,犹迷不降,劳我师旅,罪何可赦?”敬又曰:“今大王使大
将军高士兴于易水抗御罗艺,兵才至,士兴即降,大王之意复为可不?”建德乃悟,即
命释之。其宽厚从谏,多此类也。又遣士兴进围幽州,攻之不克,退军旅笼火城,为艺
所袭,士兴大溃。先是,其大将王伏宝多勇略,功冠等伦,群帅嫉之。或言其反,建德
将杀之,伏宝曰:“我无罪也,大王何听谗言,自斩左右手乎?”既杀之,后用兵多不
利。
九月,建德自帅师围幽州,艺出兵与战,大破之,斩首千二百级。艺兵频胜而骄,
进袭其营,建德列阵于营中,填堑而出,击艺败之。建德薄其城,不克,遂归洺州。其
纳言宋正本好直谏,建德又听谗言杀之。是后人以为诫,无复进言者,由此政教益衰。
先,曹州济阴人孟海公拥精兵三万,据周桥城以掠河南之地。其年十一月,建德自
率兵渡河以击之。时秦王攻王世充于洛阳,建德中书舍人刘斌说建德曰:“今唐有关内,
郑有河南,夏居河北,此鼎足相持之势也。闻唐兵悉众攻郑,首尾二年,郑势日蹙而唐
兵不解。唐强郑弱,其势必破郑,郑破则夏有齿寒之忧。为大王计者,莫若救郑,郑拒
其内,夏攻其外,破之必矣。若却唐全郑,此常保三分之势也。若唐军破后而郑可图,
则因而灭之,总二国之众,乘唐军之败,长驱西入,京师可得而有,此太平之基也。”
建德大悦曰:“此良策矣。”适会世充遣使乞师于建德,即遣其职方侍郎魏处绘入朝,
请解世充之围。
四年二月,建德克周桥,虏海公,留其将范愿守曹州,悉发海公及徐圆朗之众来救
世充。军至滑州,世充行台仆射韩洪开城纳之,遂进逼元州、梁州、管州,皆陷之,屯
于荥阳。三月,秦王入武牢,进薄其营,多所伤杀,并擒其将殷秋、石瓚。时世充弟世
辨为徐州行台,遣其将郭士衡领兵数千人从之,合众十余万,号为三十万,军次成皋,
筑宫于板渚,以示必战。又遣间使约世充共为表里。经二月,迫于武牢,不得进。秦王
遣将军王君廓领轻骑千余抄其粮运,获其大将张青特,虏获甚众。建德数不利,人情危
骇,将帅已下破孟海公,皆有所获,思归洺州。凌敬进说曰:“宜悉兵济河,攻取怀州
河阳,使重将居守。更率众鸣鼓建旗,逾太行,入上党,先声后实,传檄而定。渐趋壶
口,稍骇蒲津,收河东之地,此策之上也。行此必有三利:一则入无人之境,师有万全;
二则拓土得兵;三则郑围自解。”建德将从之,而世充之使长孙安世阴赍金玉,啖其诸
将,以乱其谋。众咸进谏曰:“凌敬,书生耳,岂可与言战乎?”建德从之,退而谢敬
曰:“今众心甚锐,此天赞我矣。因此决战,必将大捷。已依众议,不得从公言也。”
敬固争,建德怒,扶出焉。其妻曹氏又言于建德曰:“祭酒之言可从,大王何不纳也?
请自滏口之道,乘唐国之虚,连营渐进,以取山北,又因突厥西抄关中,唐必还师以自
救,此则郑围解矣。今顿兵武牢之下,日月淹久,徒为自苦,事恐无功。”建德曰:
“此非女子所知也。且郑国悬命朝暮,以待吾来,既许救之,岂可见难而退,示天下以
不信也?”于是悉众进逼武牢,官军按甲挫其锐。及建德结阵于汜水,秦王遣骑挑之,
建德进军而战,窦抗当之。建德少却,秦王驰骑深入,反覆四五合,然后大破之。建德
中枪,窜于牛口渚,车骑将军白士让、杨武威生获之。先是,军中有童谣曰:“豆入牛
口,势不得久。”建德行至牛口渚,甚恶之,果败于此地。建德所领兵众,一时奔溃,
妻曹氏及其左仆射齐善行将数百骑遁于洺州。余党欲立建德养子为主,善行曰:“夏王
平定河朔,士马精强,一朝被擒如此,岂非天命有所归也?不如委心请命,无为涂炭生
人。”遂以府库财物悉分士卒,各令散去。善行乃与建德右仆射裴矩、行台曹旦及建德
妻率伪官属,举山东之地,奉传国等八玺来降。七月,秦王俘建德至京师,斩于长安市,
年四十九。自起军至灭,凡六岁,河北悉平。其年,刘黑闼复盗据山东。
史臣曰:世充奸人,遭逢昏主,上则谀佞诡俗以取荣名,下则强辩饰非以制群论。
终行篡逆,自恣陆梁,安忍杀人,矫情驭众,凡所委任,多是叛亡,出降秦王,不致显
戮,其为幸也多矣。建德义伏乡闾,盗据河朔,抚驭士卒,招集贤良。中绝世充,终斩
化及,不杀徐盖,生还神通,沉机英断,靡不有初。及宋正本、王伏宝被谗见害,凌敬、
曹氏陈谋不行,遂至亡灭,鲜克有终矣。然天命有归,人谋不及。
赞曰:世充篡逆,建德愎谏,二凶即诛,中原弭乱。
列传第五
○薛举 子仁杲 李轨 刘武周 苑君璋附 高开道 黑闼 徐圆朗
薛举,河东汾阴人也。其父汪,徙居金城。举容貌瑰伟,凶悍善射,骁武绝伦,家
产巨万,交结豪猾,雄于边朔。初,为金城府校尉。大业末,陇西群盗蜂起,百姓饥馁,
金城令郝瑗,募得数千人,使举讨捕。授甲于郡中,吏人咸集,置酒以飨士。举与其子
仁杲及同谋者十三人,于座中劫瑗,矫称收捕反者,因发兵囚郡县官,开仓以赈贫乏。
自称西秦霸王,建元为秦兴,封仁杲为齐公,少子仁越为晋公。有宗罗者,先聚党为
群盗,至是帅众会之,封为义兴公,余皆以次封拜。掠官收马,招集群盗,兵锋甚锐,
所至皆下。隋将皇甫绾屯兵一万在枹罕,举选精锐二千人袭之,与绾军遇于赤岸,陈兵
未战,俄而风雨暴至。初,风逆举阵,而绾不击之;忽返风,正逆绾阵,气色昏昧,军
中扰乱。举策马先登,众军从之,隋军大溃,遂陷枹罕。时羌首钟利俗拥兵二万在岷山
界,尽以众降举,兵遂大振。进仁杲为齐王,授东道行军元帅;仁越为晋王,兼河州刺
史;罗为义兴王,以副仁杲。总兵略地,又克鄯、廓二州,数日间,尽有陇西之地,
众至十三万。
十三年秋七月,举僭号于兰州,以妻鞠氏为皇后,母为皇太后,起坟茔,置陵邑,
立庙于城南。其月,举陈兵数万,出拜墓,礼毕大会。仁杲进兵围秦州。仁越兵趋剑口,
至河池郡,太守萧瑀拒退之。举命其将常仲兴渡河击李轨,与轨将李赟大战于昌松,仲
兴败绩,全军陷于轨。及仁杲克秦州,举自兰州迁都之。遣仁杲引军寇扶风郡,汧源贼
帅唐弼率众拒之,兵不得进。初,弼起扶风,立陇西李弘芝为天子,有徒十万。举遣使
招弼,弼杀弘芝,引军从举。仁杲因弼弛备,袭破之,并有其众,弼以数百骑遁免。举
势益张,军号三十万,将图京师。会义兵定关中,遂留攻扶风。太宗帅师讨败之,斩首
数千级,追奔至陇坻而还。举又惧太宗逾陇追之,乃问其众曰:“古来天子有降事否?”
伪黄门侍郎褚亮曰:“昔越帝赵佗卒归汉祖,蜀主刘禅亦仕晋朝,近代萧琮,至今犹贵。
转祸为福,自古有之。”其卫尉卿郝瑗趋而进曰:“皇帝失问。褚亮之言,又何悖也!
昔汉祖屡经败绩,蜀先主亟亡妻子,战之利害,何代无之?安得一战不捷,而为亡国之
计也!”举亦悔之,答曰:“聊发此问,试君等耳。”乃厚赏瑗,引为谋主。瑗又劝举
连结梁师都,共为声势,厚赂突厥,饵其戎马,合从并力,进逼京师。举从其言,与突
厥莫贺咄设谋取京师。莫贺咄设许以兵随之,期有日矣。会都水监宇文歆使于突厥,歆
说莫贺咄设,止其出兵,故举谋不行。
武德元年,丰州总管张长逊进击宗罗,举悉众来援,军屯高墌,纵兵虏掠,至于
豳、岐之地。太宗又率众击之,军次高墌城,度其粮少,意在速战,乃命深沟坚壁,以
老其师。未及与战,会太宗不豫,行军长史刘文静、殷开山请观兵于高墌西南,恃众不
设备,为举兵掩乘其后。太宗闻之,知其必败,遽与书责之。未至,两军合战,竟为举
所败,死者十五六,大将慕容罗、李安远、刘弘基皆陷于阵。太宗归于京师,举军取
高墌,又遣仁杲进围宁州。郝瑗言于举曰:“今唐兵新破,将帅并擒,京师骚动,可乘
胜直取长安。”举然之。临发而举疾,召巫视之,巫言唐兵为祟,举恶之,未几而死。
举每破阵,所获士卒皆杀之,杀人多断舌、割鼻,或碓捣之。其妻性又酷暴,好鞭挞其
下,见人不胜痛而宛转于地,则埋其足,才露腹背而捶之。由是人心不附。仁杲代董其
众,伪谥举为武皇帝,未葬而仁杲灭。
仁杲,举长子也,多力善骑射,军中号为万人敌。然所至多杀人,纳其妻妾。获庾
信子立,怒其不降,磔于猛火之上,渐割以啖军士。初,拔秦州,悉召富人倒悬之,以
醋灌鼻,或杙其下窍,以求金宝。举每诫之曰:“汝智略纵横,足办我家事,而伤于苛
虐,与物无恩,终当覆我宗社。”举死,仁杲立于折墌城,与诸将帅素多有隙,及嗣位,
众咸猜惧。郝瑗哭举悲思,因病不起,自此兵势日衰。
自刘文静为举所败后,高祖命太宗率诸军以击仁杲,师次高墌,而坚壁不动。诸将
咸请战,太宗曰:“我士卒新败,锐气犹少。贼以胜自骄,必轻敌好斗,故且闭壁以折
之。待其气衰而后奋击,可一战而破,此万全计也。”乃令军中曰:“敢言战者斩。”
相持者久之。仁杲勇而无谋,兼粮馈不属,将士稍离,其内史令翟长孙以其众来降,仁
杲妹夫伪左仆射钟俱仇以河州归国。太宗知其可击,遣将军庞玉击贼将宗罗于浅水原。
两军酣战,太宗以劲兵出贼不意,奋击大破之。乘胜进薄其折墌城,仁杲穷蹙,率伪百
官开门降,太宗纳之。王师振旅,以仁杲归于京师,及其首帅数十人皆斩之。举父子相
继伪位至灭,凡五年,陇西平。
李轨,字处则,武威姑臧人也。有机辩,颇窥书籍,家富于财,赈穷济乏,人亦称
之。大业末,为鹰扬府司马。时薛举作乱于金城,轨与同郡曹珍、关谨、梁硕、李赟、
安修仁等谋曰:“薛举残暴,必来侵扰,郡官庸怯,无以御之。今宜同心戮力,保据河
右,以观天下之事,岂可束手于人,妻子分散!”乃谋共举兵,皆相让,莫肯为主。曹
珍曰:“常闻图谶云‘李氏当王’。今轨在谋中,岂非天命也?”遂拜贺之,推以为主。
轨令修仁夜率诸胡入内苑城,建旗大呼,轨于郭下聚众应之,执缚隋虎贲郎将谢统师、
郡丞韦士政。轨自称河西大凉王,建元安乐,署置官属,并拟开皇故事。初,突厥曷娑
那可汗率众内属,遣弟阙达度阙设领部落在会宁川中,有二千余骑,至是自称可汗,来
降于轨。
武德元年冬,轨僭称尊号,以其子伯玉为皇太子,长史曹珍为左仆射。谨等议欲尽
杀隋官,分其家产,轨曰:“诸人见逼为主,便须禀吾处分。义兵之起,意在救焚,今
杀人取物,是为狂贼。立计如此,何以求济乎!”乃署统师太仆卿,士政太府卿,薛举
遣兵侵轨,轨遣其将李赟击败于昌松,斩首二千级,尽虏其众,复议放还之。赟言于轨
曰:“今竭力战胜,俘虏贼兵,又纵放之,还使资敌,不如尽坑之。”轨曰:“不然。
若有天命,自擒其主,此辈士卒,终为我有。若事不成,留此何益?”遂遣之。未几,
攻陷张掖、燉煌、西平、枹罕,尽有河西五郡之地。
其年,轨杀其吏部尚书梁硕。初,轨之起也,硕为谋主,甚有智略,众咸惮之。硕
见诸胡种落繁盛,乃阴劝轨宜加防察,与其户部尚书安修仁由是有隙。又轨子仲琰怀恨,
形于辞色,修仁因之构成硕罪,更谮毁之,云其欲反,轨令赍鸩就宅杀焉。是后,故人
多疑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