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节
作者:不言败      更新:2021-07-17 08:04      字数:4778
  一个和平时期而起步,但是,新的设备终究会来的。
  〃梅吉,你干嘛不和卢克离婚,再嫁人呢?〃菲突如其来地问道。〃伊诺克马上就会娶你的;他从来就没看上过其他的人。〃
  梅吉那可爱的眼睛迷惑不解的打量着母亲。〃老天爷,妈,我相信你实际上是在用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口气在对我说话!〃
  菲没有笑,她是极少笑的。〃唔,要是到现在你还是不是一个女人的话,你就永远不是了。我有资格这样说你。我一定是老了,觉得爱罗嗦了。〃
  梅吉大笑了起来,并且对妈妈这么多事感到高兴,极不想破坏这种新的情趣。〃下雨了,妈。一定是下雨了。我,看到德罗海达又成了一片草原,庄园附近的草坪一派葱绿,不是很好吗?〃
  〃是的,是这样的。可是,你岔开了我的问题。为什么不和卢克离婚,再嫁人呢?〃
  〃这是违背教规的。〃
  〃蠢话!〃菲大声说道,但是很和蔼。〃你的一半是我的,我可不是天主教徒。别跟我说那个,梅吉。要是你真的想结婚的话,就和卢克离婚吧。〃
  〃是的,我想我愿意结婚。可是我不想再结婚了。和我的孩子在一起,留在德罗海达,我很幸福。〃
  附近的荆丛里传来一阵和她的声音十分相似的咯咯的笑声,那枝叶垂蔓的圆柱形的树丛掩盖着那发出笑声的人。
  〃听!他在那儿,是戴恩!你知道吗?他这个年龄就能像我那样骑在马上了。〃她向前一探身子。〃戴恩!你在干嘛呢?马上出来!〃
  他从树丛枝叶最密的地方爬了出来,两手满是黑土,嘴旁沾着叫人起疑的黑泥。
  〃妈!你觉得土壤的味好吗?真好呀,妈,真的!〃
  他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七岁的他个头儿就算高了,身材颀长,优美而健壮,面容精巧俊秀。
  朱丝婷出现了,走过来站在他的身边。她个子也很高,但与其说是苗条倒不如说是皮包骨头,满脸雀斑。在那棕色的斑点下,很难看清她的面貌,但那令人气馁的眼睛还是像婴儿时期那样浅淡;在雀斑之中很难看到那双过于浅淡的沙色眉毛和睫毛,淘气的脸旁乱烘烘地长着像帕迪那样极红的卷发。谁也不会把她称之为一个俏孩子,但是谁也不会忘记她,这不仅是由于她那一对眼睛,而且也是由于她那极强烈的特点。严峻、直率、坚定而聪慧,大伙都觉得八岁的朱丝婷还是像婴儿时斯那样小。只有一个人和她特别亲密:就是戴恩。她依然溺爱他,依然把他看做是她的财产。
  这就导致了她和她母亲在愿望方面的许多冲突。当梅吉挂起了马鞍,重新回来作母亲的时候,这对朱丝婷是个不堪忍受的打击。有一件事,自从朱丝婷确信她在任何事上都是正确的时候起,她似乎就没有需要一个母亲的愿望了。她是个既不需要知己女友,也不需要别人的热烈赞同的小姑娘。她所萦心挂怀的是,梅吉几乎是个打扰她和戴恩愉快相处的人。她和外祖母处得要好得多,外祖母正好是朱丝婷由衷赞赏的那种人,她保持着距离,对一个人有点儿小算盘觉得很好玩。
  〃我告诉过他不要吃土。〃朱丝婷说道。
  〃唔,这不会使他丧命的,朱丝婷,不过,对他也没啥好处。〃梅吉转向儿子。〃戴恩,干嘛吃土呢?〃
  他煞有介事地想了想这个问题。〃它就在那儿,所以我就吃啦。要是它对我没啥好处,为什么它的味道还不错呢?它的味道真好。〃
  〃不一定吧,〃朱丝婷傲然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向你打包票,戴恩,真的。有些味道最好的东西是毒性最大的东西。〃
  〃举个例子吧!〃他针锋相对地说。
  〃糖蜜!〃她洋洋得意地说道。
  戴恩曾在史密斯太太的食品室里发现了一罐糖蜜,吃了许多,之后便大倒其胃。他承认了这个讽刺;可是却反唇相讥。〃我还活得好好的,可见它不是那么有毒。〃
  〃那只不过是因为你呕吐了。要是你没吐的话,早就死啦。〃
  这是无可置辩的,他和他的姐姐个头儿一般高,于是,他用胳臂友好的挽着她的胳臂,漫步穿过草坪,向他们的小房子走了过去。这小房子是他们的舅舅在枝叶低垂的花椒树中建起来的。这地方对面的蜜峰对成年人来说是相当危险的,可事实证明对孩子来说却毫无危险。蜜峰和他们相安无事。孩子们说,花椒树是所有的村里最好的树。它们的气味又干爽又芬芳,树上结满了像葡萄似的、小小的粉红色花簇,用手一捻压,就变成松脆、气味辛辣的粉片片。
  〃戴恩和朱丝婷差别这样大,可一起处得却这么好。〃梅吉说道。〃我一直对此惊讶不已。我不记得看见他们吵过架,尽管戴恩总是避免和朱丝婷这样坚决,固执的人争执,我真是不理解。〃
  可是,菲的心中却在想着别的。〃老天爷,他简直活脱像他父亲。〃她说道,望着戴恩一低头钻进了最低的前排花椒树,从视线中消失了。
  梅吉觉得自己身上发冷,这几年来一听到人们说起这样的话就抑制不住产生这种的反应。当然,这只不过是她自己心里发虚罢了。人们总是指卢克的。为什么不是呢?卢克·奥尼尔和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基本相象、但是,当人们说起戴恩和他父亲相像时,她虽然竭力掩饰,可还是做不到那样自然。
  她竭力随随便便地吸了口气。〃你这么想吗?妈?〃她漫不经心地晃着脚。〃我自己根本看不出来。戴恩的天性和生活态度根本不像卢克。〃
  菲笑了起来。这笑声是从鼻子里出来的,但却是真正的笑。她那双由于年纪已老而显得没有生气的、渐渐长起了白内障的眼睛停在了梅吉吃惊的脸上,显得十分严厉、讥讽。〃你把我当成傻子了吗?梅吉?我指的不是卢克·奥尼尔。我的意思是,戴恩活脱是个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
  沉重。她的脚就像灌了铅,落在了西班牙花砖地面上。灌了铅般的身子在下沉,胸膛里那灌了铅般的心沉甸甸的。挣扎地搏动起着。跳呀,该死的,跳呀!为了我的儿子你必须跳。
  〃什么,妈?〃她的声音也像是灌了铅。〃什么,妈,你说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啊!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神父?〃
  〃你知道多少个人的名字呀?卢克·奥尼尔决不会生那孩子的,他是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的儿子。他出生时,我一接过他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你没说什么啊?为什么等到他七岁的时候才发出这样发疯心的、毫无根据的指责呢?〃
  菲把腿伸了出来,优雅地交叠起了双脚。〃我总算是老了,梅吉。人事沧桑不会再使我深受打击。年老真是一种福气啊。看到德罗海达恢复了生机,真是叫人高兴,因此我心里也觉得好多了。这些年来,我头一次想说说话。〃
  〃好吧,我得说,当你决意说说话的时候,你实在应该明白挑个什么样的话题!妈,你说这样一件事是绝对错误的。这不是事实!〃梅吉绝望地说道,心里拿不准,妈妈是打算继续折磨她,还是同情她。
  突然,菲的手伸了过来,放在了梅吉的膝头上,她在微笑着既不是抱怨,也不是蔑视,而是一种令人不解的同情,〃不要对我说谎,梅吉。你可以对普天下任何人说谎,但是不要对我说谎。什么也不会使我相信卢克·奥尼尔是那孩子的父亲。我不是傻瓜,我有眼睛。他身上没有卢克的血统,根本没有,因为实际上不可能有。他是那个教士的形象。看看他的那双手,发际在前额形成V型的那样子,他的脸型和眉毛、嘴的形状吧,甚至连他走路的姿态都像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梅吉,像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啊。〃
  梅吉屈服了,现在她坐的姿势松驰了下来,这姿势表明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有那眼睛中的冷漠。这是我自己最注意的一点。是那么显著吗?大家都知道吗,妈?〃
  〃当然不知道,〃菲肯定地说道。〃人们除了注意眼睛的颜色,鼻子的形状,整个体材,别的就注意不到了。这些长得确实像卢克。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曾经观察了你和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很多年。他不得不自饮苦酒,喝喝威士忌酒,而你则不得不跑开,所以,谈到离婚的时候,你说什么'这是违背教规'是毫无道理的。你曾经渴望过违背比离婚更严重的教规。伤风败俗,梅吉,你就是这么回事。伤风败俗!〃她的声音略带着几分严历。〃可他是一个固执的人。他一心想的是当一名教士;你可悲地成了一个第二位的人。哦,白痴!这对他毫无益处,对吗?在发生某些事之前一那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外廊的拐角处有人在敲着锤子,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菲缩了一下,浑身发着抖。〃仁慈的上苍啊,他们要是把纱网安好的话,我真是要谢天谢地了!〃她又言归正传了。〃你以为你嫁不成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才嫁给卢克的时候,就能把我骗过去吗?我早就明白。你想让他作新郎,而不是司仪的教士。后来,当他去雅典之前回到德罗海达的时候,你不在这里,我就知道他早晚会找你去的。他在悉尼复活节庆祝活动会上,就像个怅然若失的少年似地徘徊傍惶着。梅吉,嫁给卢克是你采取的最聪明的行动。只要拉尔夫知道你盯住他不放,他就不想得到你;可是,当你成了别人的人时,他又拿出了一副畸型的自己不吃又不让别人吃的样子。当然,他确信他对你的依恋就像雪那样纯洁,但事实求是,他需要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对他是必不可少的。以前别的女人没有这种力量,而且我想,将来也不会有的。奇怪的是。〃菲带着真正迷惑的神情说道。〃我一直搞不清楚,他到底瞧上了你什么。不过我想,作母亲的在没有衰老到嫉妒年轻人的地步之前,对女儿总是有点儿视而不见的,朱丝婷之于你,正象你之于我。〃
  她靠回了椅子上,轻轻地摇晃着,半闭着眼睛,但是,她就像个科学家看标本似地看着梅吉。
  〃不管他看上你什么,〃她继续说道,〃那是在他头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看上的,这种魅力一直使他着迷。他不得不正视的最困难的事就是你长大成人了。但是,当他来到这来,发现你已经离开,嫁了人的时候,他正视这个问题了。可怜的拉尔夫!除了寻找你之外:他别无选择。而他确实找到了你,对吗?你回到家里的时候,在戴恩出生之前,我就知道了。一旦你得到了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就没有必要再和卢克一起呆下去了。〃
  〃是的,〃梅吉叹息道,〃拉尔夫找到我了。但对我们来说,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对吗?我知道,他决不会心甘情愿地放弃他的上帝的。正因为这样,我决心得到我仅能从他身上得到的那一部分。那就是他的孩子,就是戴恩。〃
  〃就象听到了回音一样,〃菲说着,刺耳地笑了起来。〃你说这种话的时候,也许就象我一样。〃
  〃弗兰克?〃
  椅子吱嘎刺耳地响着,菲站了起来,在花砖地上踱了几步,又走了回来,紧紧地盯着女儿。〃哦,哦!梅吉,真是针锋相对呀,是吗?你知道有多久了?〃
  〃从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从弗兰克逃走的那时候起。〃
  〃他的父亲是个已婚的人,他比我大得多,是一位有地位的政治家。要是我把他的名字告诉你,你就会让出这个名字的。全新西兰都有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街道。也许还有一两个市镇。不过为了说明问题,我就叫他帕克哈吧。毛利人①的话就是'白人'的意思,不过这样称呼就行了。当然,现在他死了。我身上有一点儿毛利人的血统,可是弗兰克的父亲是半个毛利人。这在弗兰克的身上是可以看出来的,因为他从我们俩的身上得到了这个特点。哦,可是我爱那个人!也许这是我们血统的感召力,我说不清。他很漂亮。身材高大,一头黑发,一双最明亮的眼睛。他具有帕迪所没有的一切有文化,非常老练,极有魅力。我爱他到了疯狂的程度。而且,我想,我决不会再爱另外一个人了。我是这样长久地耽溺在这种幻觉中,我将它抛弃得太迟,太迟了!〃她的声音变了。她转身望着花园。〃有许多事情我是要负责的,梅吉、请相信我。〃
  ①澳洲的土著居民。译注
  〃这么说,那就是你为什么爱弗兰克胜过我们了。〃梅吉说道。
  〃我想是的,因为他是帕克哈的儿子,而其余的是属于帕迪的,〃她坐了下来,发出了一阵古怪的、悲哀的声音。〃所以,历史又重复了。告诉你吧,当我看到戴恩时,我暗自笑了。〃
  〃妈,你真是叫人惊奇的女人!〃
  〃我吗?〃椅子吱吱嘎嘎的响着,她往前一俯身子。〃梅吉,我悄悄地告诉你一桩小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