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
卡车 更新:2021-07-12 22:23 字数:5205
,可为什么是整个杭州城呢?作为文书,我比别人知道得要更多一些,许多秘密的电报都是经过我抄写和发送
的。昨天的电报中,就说到北平、上海、南京、重庆、广州、青岛等等全国各大城市都是呀。这是为了啥?我
有些不明白,当初当宪兵时的豪情壮志报效祖国的那份神圣情感,在这人山人海激情燃烧的游行队伍面前,好
像清晨的露珠,见到了太阳,过不了多久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排长叫我开枪时,我没有开;排长就踹了我一脚,我还是没有开。
“俺为什么要开枪打他们呀?俺的脸上头上还有日本鬼子砍的刀疤呢!怎么能这样呢?好了伤疤就忘了痛 ,说忘就忘了呢?”
我不敢动,站在宪兵队伍里,这时不知从哪里扔过来的一块石头砸在了我的头上。鲜血流了下来,从额头
一直流到嘴角,正好与日本人留给父亲的刀疤交叉重叠在一起……我被抬回医院,缝了五针。
在杭州一九四七年的所见所思(2)
此后,我对自己的理想信念开始了动摇。
这次“五一大游行”留在我的记忆中,就像是我的理想好像被蜜蜂给蛰了一下,思想上肿起了一个大包。
然而,彻底改变我的思想和行动的,还得回到这个叫钟振亚的漂亮小伙子身上来。
智取“邱老虎”(1)
父亲从宪兵学校毕业后,滁县的一帮老乡一起来到了杭州。钟振亚仍然和父亲在一起,只不过父亲因为能 写会唱,分在了营部当缮写员,他分在了第八连第一排。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宪兵学校的那个教官“邱老虎”邱步云也跟着来了。这个“邱老虎”为了继续
在钟振亚身上满足自己的肉欲,竟然放弃教官的位置,凭着他姐夫蔡隆仁的这层关系,追着来到第三营第八连
第一排当中尉排长。到了杭州,丧心病狂的“邱老虎”凭着自己的权势和背景,继续逼着钟振亚和他睡觉,强
行发生不正当关系。钟振亚的身心遭受着难以忍受的折磨和痛苦。
一九四七年六月八日,是个星期天。钟振亚到营部来找父亲,他们在一起打了一会儿羽毛球,打着打着,
父亲感觉到他一点精神也没有,说话做事都心不在焉的。父亲就觉得没劲,放下球拍,把钟振亚拉到球场一边 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振亚,你怎么啦?俺看你蔫不拉几的,不高兴,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父亲问道。
他没有说话,坐在地上,摇了摇头,低着头随手扯了一根青草放在嘴巴里嚼着。
“有什么心思?跟大哥俺说说。”
钟振亚仍然不说话,轻轻地抬起头来,呆呆地仰望着蓝天,眼睛里已经晶莹莹的含着泪水。
“是不是那个‘邱老虎’又欺负你啦?”
父亲这么一问,如同打开了委屈的闸门,钟振亚默默无声地痛哭起来,坐在那里深深地抽泣,泪水鼻涕流 在了一起。
父亲知道,钟振亚的委屈只有找他倾诉。除了父亲,钟振亚在这里已经没有人可以帮助他了。“邱太太”
的黑锅已经把他压得直不起腰来了,在连里他好像是一个肮脏的“魔鬼”,一个多余的人。战友们见了他都退
避三舍,不和他说话,不和他一起站岗,就连吃饭上厕所大家都离他远远的。
“小兄弟,有话你就跟俺说,你要是还相信你这个大哥的话。”
钟振亚说话了:“大哥,俺对不起你呀,在宪兵学校时,你为了俺,已经吃尽了苦头,俺怎么能再给你添 麻烦呀?”
“兄弟,还记得咱们当兵临走的时候吗?”
钟振亚点点头。
“咱们滁县一共十六个人,就算你最小。你的父母亲不放心,紧紧地拉着俺的手,流着眼泪跟俺说,‘成
子兄弟啊,拜托你了,多多照顾振亚呀!’还送给俺一双鞋,你看,俺今天还在穿着呢!”父亲指了指自己脚
上穿的胶鞋,“俺是答应了你父母亲的,俺不能失信啊,兄弟,你有难就是大哥俺有难,俺怎么能不管呢!”
“成哥,俺知道,你的好心,俺心里最清楚呀。可人家是什么人呀?咱们当小兵的……”
“兄弟,没关系,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他不就是个小排长吗?”
“可他背后还有个蔡隆仁呀?”
“这都不是什么,咱们宪兵是有严格军纪的,只要我们有证据就能把他送到军法处。”
“可……成哥,到哪里去找什么证据呢?这丢人现眼的事……”
父亲想了想,说:“有!”
“什么办法?”
智取“邱老虎”(2)
“走!跟我到办公室去。”
说着,父亲拉起钟振亚就走进了办公室。
“振亚,那个‘邱老虎’什么时候找你了?”
“他跟俺说了,明天就要俺去跟他约会。”
“好!”说着,父亲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递给钟振亚。
“这是什么?”
“这是红色印泥,盖章用的。”
“这能有什么用场呢?”
“你就答应‘邱老虎’,明天按他约定的时间去,你还一定要把他哄得好好的,让他高高兴兴的,不要露
出什么马脚来。然后乘他不注意的时候,你把这印泥擦在他的身上。然后等他熟睡以后,你就赶快来俺这里, 俺会有办法当场捉他一个活的,让他赖也赖不掉。”
“这行吗?成哥。”
“振亚,只要你配合好,俺这边,你放心,俺自有办法。”
钟振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着印泥走了。
第二天。
夜里,我正在看书,其实是等钟振亚的消息。
大概八点钟左右,钟振亚慌慌张张地跑来了。
从他气喘吁吁的脸色来看,我知道钟振亚已经按我们事先约定的要求去做了。
“怎么样?振亚,‘邱老虎’现在在哪里?”
“成哥,他现在正在浣纱路西的华华公寓二○四号房间。”
“好!兄弟,你就在俺这里暂时躲一躲,千万不要出来。俺现在就去抓那狗贼!”
说着,我把钟振亚藏了起来,自己立即出门迅速直奔警卫室,与事前约好的李剑芳、董少武、田文、惠义
明等八个同乡一起,急忙赶到浣纱路西的华华公寓,暗地里包围了二○四号房间。
等安排妥当之后,我一人迅速返回营院,直奔营长唐育之的别墅。
因为是营部的文书缮写员,我和营长别墅的警卫们也都很熟悉。
“嗨,哥们,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一个警卫跟我说。
“有紧急事要报告营长的。”
警卫立即通知了营长。营长答应了。
在客厅里,唐育之穿着睡衣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他的太太袁小梅。
“成子,深夜来我处,有何事这么紧急?”
我给营长立正敬礼,说:“俺是来请求营长替俺们作主,为俺们申冤的。”接着,我将邱步云如何欺辱钟
振亚的事情汇报了一遍,并告诉营长现在邱步云正在华华公寓里睡大觉呢!末了我还说了一句:“俺们之所以
来宪兵学校,就是来追求光明,谋求自由民主生活的,不是来寻求虐待侮辱的,请求营长理解俺们,快速为俺
们逮捕邱步云这个害群之马,如迟缓一步,等他醒来后,他就脱逃了。请营长为俺们青年伸张正义!”
由于过分激动,我压抑不住心情的激动,不禁声泪俱下。
唐育之一听,大怒。
营长太太也十分生气地说:“这东西真是丑恶之极了”。
我接着说:“营长,如果是俺假报、捏造事实,或有诬陷好人的行为,营长可以马上枪毙俺!”
二话不说,唐育之立即换上军装,带着司机和我乘坐他的营长专车——一辆粉红色的美式吉普,来到了华 华公寓的二○四号房间。
智取“邱老虎”(3)
一上楼,唐育之就看见了李剑芳、董少武、田文、惠义明等八个青年宪兵已经站在了那里。他们见营长来 了,就赶紧上前敬礼。
“把门打开!”唐育之知道这是我已经安排好了的,看了我一眼也就不再问什么,就立即命令道。
“砰!砰!砰!”几个宪兵两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一进门,只见从醉梦中惊醒的“邱老虎”邱步云吓得坐在床上,慌慌张张地穿内衣。见是营长来了,他吓 得赶紧从床上滚了下来,一头跪在了地上:
“营长,我错了!我该死!营长饶命!营长饶命!”
我一个箭步抢上前,掀开了邱步云的内衣,请营长看。只见从腰到屁股上涂满了红色的印泥。
“营长,这就是邱步云的罪证!是他在欺辱钟振亚的时候,被涂上去的。”
而“邱老虎”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身上涂满了印泥。
这时,李剑芳、董少武、田文、惠义明等八个青年宪兵,一起向营长报告了邱步云在宪兵学校当教官时犯 下的种种卑鄙无耻的罪恶行径。
在事实面前,“邱老虎”变成了一条哈巴狗。
唐育之当即命令:“把邱步云绑起来,押军法处。”
“邱老虎”终于被我们这群年轻的小兵给制服了。
然而,这故事如果到这里结束,那就太不像小说,而小说中的父亲也就太不像我的父亲了。
因此我还不能让它就这么索然无味的结束。
亲爱的读者,我记得在前面就曾说过,我能保证在本书的最后让你再看一个父亲栽的“跟头”。现在,我
就告诉你,这个“跟头”是如何栽下的,而且栽得是那么的单纯无知,又是那么的愚蠢至极。
木笼之囚(1)
父亲在这里又犯下了人生中的一个大错误。像当年在沙河集被“狼巡官”郎耀祖陷害坐进水牢一样,这一
次父亲自己又在自己的成长道路上埋下了一块绊脚石,再次栽了一个大跟头。
邱步云在营长唐育之的干预下,终于被押进了军法处。这可真是一个大新闻,在宪兵第三营第八连如同发
生了一场地震。敢怒不敢言的宪兵们早就对这个“邱老虎”恨之入骨了。可人家腰杆子硬,谁能扳得动他?再 说,谁敢去扳呢?
这下可好了,堂堂的一个宪兵排长、团长蔡隆仁的小郎舅,竟然栽在了一个小小的营部缮写员的手上,这
多少的确让人有些吃惊,让那些受人欺压的年轻宪兵们大快人心,拍手称快。
而更高兴地还是父亲和钟振亚这些滁县同乡,他们靠自己的智慧赢得了胜利,如同在战场上打赢了一场以 弱胜强的战争。
“邱老虎”被抓,钟振亚与其“同性恋”的事情就成了公开的秘密了。对钟振亚来说,该如何做人?如何
面对那些指指点点的讽刺、挖苦和打击?何况事前,早就有人在背后说他是“邱太太”了。无疑,这是一个极
大的挑战。该怎么办呢?当天晚上,父亲和李剑芳、董少武、田文、惠义明来到父亲的办公室,把钟振亚叫出 来,一起出谋划策。
钟振亚一边为父亲和老乡们帮他报仇而感动,一边又担心受怕着明天将面对的一切,他哭了:“谢谢各位
大哥,是你们救了俺呀!……俺真的不想当宪兵了啊!当这个鬼兵,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俺想回家啊!俺想 回家啊!……”说着,就伏在桌上哽咽着痛哭起来。
听钟振亚这么一哭,大家也都伤心起来,可想而知,钟振亚在杭州是很难呆下去了。吐沫淹得死人呀!
“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依俺看,干脆走人。”
“对!一走了之,谁也不知道谁。”
“不走,咋办?振亚都这个样子了,我们还能干什么呢?‘邱老虎’反正已经抓起来了,这仇也报了。”
“是啊!我们还能干什么呢?我们总不可能把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