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卡车      更新:2021-07-12 22:23      字数:5216
  这时,幸好“王大个子”带人赶来了。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下来,这样一个拉着一个像拔萝卜一样终于 把父亲拖出了泥沼……
  演习结束后,三中队得到了警校领导的高度表扬,对发扬集体主义救死扶伤的团结友爱精神给予了嘉奖。
  那天,父亲从泥沼中被救出后,还是这个冯厚培冒雨把父亲背回了警校。父亲躺在床上,几乎是奄奄一息
  人事不知了。冯厚培给父亲换好衣服,撬开父亲的嘴巴给父亲喂胡辣红糖汤,医生也来了,打针、服药……人 总算醒过来了。
  然而,父亲却真的成了一个重病缠身一病不起的病人了。咳嗽,高烧不退,父亲吐出的黑痰里已经有了血
  丝,肺部也有扩张……冯厚培问医生怎么样?医生只是摇摇头说:
  “让他好好休养几天再说吧。”
  父亲住进了门诊。
  半个月过去了,苏教官也几次来探望父亲,并对医生说:
  “要好好地给他诊病,他是个有志气的好学生!”
  医生说:“这个小伙子的病不是现在突然发生的,他的肺早就有出血的毛病了,只是他不愿意说出来,在 那里硬撑着参加训练。”
  苏教官听医生这么一说,更加喜欢关心父亲这个学生了。
  但父亲仍然高烧不退,还经常做噩梦。
  在蚌埠的日子(4)
  有一天,冯厚培和父亲坐在一起谈心,说出了父亲的病中病。
  “兄弟,俺听见你经常在梦中喊着安姐姐,那安姐姐是你什么人?俺给你洗换衣服时,发现你衣服中有个
  粉红色的手帕包着一个大辫子,这是你那个安姐姐的吗?”
  父亲点点头。
  “其实,俺早就知道了,俺不愿说出来,怕引起你思想混乱开小差。现在你该告诉俺这个同乡同学同甘共 苦的好哥哥了吧?”
  父亲再也不能瞒着冯厚培了,就把和安姐姐从相识到相爱直到来蚌埠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冯厚培听了,很感动,但也为父亲的未来担忧。
  四月初八,天气晴朗。冯厚培在苏教官的批准下,邀父亲到外面散散步。他们俩来到一个小河边。河边的
  柳树已经是绿绿荫荫的了,一群鸭子在河里面游着,春风拂面,给人一种清爽惬意。
  冯厚培和父亲坐在河边小亭子的石墩上,聊着天。
  “兄弟,你昨晚上又梦见你安姐姐了吧?”
  父亲的脸色显得有些不安。
  “是的,这些日子在病中俺经常梦见俺安姐姐,特别是近几天,只要闭上眼睛安姐姐就出现在俺眼前。”
  说着,父亲的眼圈红了,“俺除了想奶奶以外,就是想安姐姐了。前一阵子为了自己的进步和未来,虽然身体
  有些小毛病,俺也不怎么当回事,一心扑在训练上,不去想奶奶和安姐姐。可如今,俺病成了这个样子,不能
  上操场,也不能上课堂,心里就闷得慌,一会儿想起奶奶,一会儿想起安姐姐了,尤其是安姐姐,俺不放心啊 ……”
  父亲从怀里把安姐姐的大辫子拿出来给冯厚培看。冯厚培无限同情地说:
  “你俩真是一对冤家呀!你在这里想她,说不一定她也跟你一样在家里想你呢!”冯厚培说着,将安姐姐
  的大辫子包好交给父亲,“明天俺带你去淮河边上玩去,好吗?反正苏教官已经批准要让你玩得开心,早点把 病养好,可是你千万别再把你病中的病加重啊!”
  冯厚培对父亲含蓄地笑了笑。
  父亲领会他的意思,点点头说:
  “好大哥,俺听你的,一定好好养病。”
  这天,冯厚培陪父亲在校园里散步,苏教官走过来了,对父亲说:
  “经校领导同意和医生的证明,你可以暂时不参加训练,你可以回家去休养,也许好得快些。”说着,苏
  教官拍了拍父亲的肩膀,“你表哥是我的好学生,俺相信你将来也是俺的好学生。”
  父亲听苏教官这么一说,心里一怔:
  “哎呀,俺是不是得了治不好的病呀?难道要将俺开除吗?”父亲一听,伤心极了。
  父亲流下了眼泪,痛哭起来。
  “不,不是开除。不管什么时候你来,俺都接受你这个好学生。”苏教官安慰着父亲,父亲充满希望和信 任的点点头,答应了,和冯厚培一起慢慢地走回了宿舍。
  这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噩梦。
  朦朦胧胧中,我来到了白天玩的小河边的亭子里,看到安姐姐仍穿着那天送我走时的衣服,微笑着朝我走
  来,我慌忙激动地迎上去拥抱她,可等我一伸开手臂,她却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安姐姐又来了,我转过身又
  跑上去拥抱她,她像缥缈的雾一样,又不见了,脸上挂着两行泪珠。我就大声喊“姐姐,姐姐”,却又看见她
  正站在小河边上,背对着我,安姐姐变了,她的头发蓬松披散在肩上,我大声喊着她,她转过头来,脸色苍白
  ,两只美丽明亮的大眼睛向外翻着,像两个煮熟的鸡蛋一样塞在眼眶里,嘴里流着血,向我一蹦一跳地扑过来 。我大声地惊叫着:“姐姐,姐姐,你怎么啦!”……
  在蚌埠的日子(5)
  我从床上滚了下来。
  等我醒来,冯厚培已经把我从地上抱到了床上。他问我:
  “怎么,是不是又做梦啦?”
  我流泪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帮我掖好被子,安慰我:
  “梦是心头想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必挂在心上。”
  就这样,我前思后想决定暂时离开蚌埠回到沙河集。
  “这是天意啊!冥冥中,好像是上苍已经安排好了的一样。”
  六十年了,父亲一说起这个可怕的噩梦,仍然唏嘘不已。梦和现实竟然是如此惊人的在时空中重叠在一起 。
  细心的读者,应该会注意到我为什么在书中刻意把时间写得非常的清楚。
  父亲在下面接着给我们讲述了这个故事的结尾。
  父亲八十岁了,心,静如止水。
  如今,父亲毅然决然地要把这滴“水”流淌到我的心上,“水”经过我的心脏之后,随着我滚烫的红色血
  液流遍了全身,最后停留在我的两只小眼睛里,“水”在我的瞳孔里打转,打转,千次,万次,无色无味无度 量……最终,我仍然没有让它掉下来,怎么能掉下来哟!
  一掉下来,所有的文字都被打湿……
  回家(1)
  四月初九。
  冯厚培陪着父亲到蚌埠火车站,替父亲买了车票,扶着父亲上了火车,又把父亲的行李和警校发的衣物等
  搬到车上放好。两个月前,他们俩一起来到这里,如今又要别离,人生就像这铁路一样,再好的朋友,在某个
  车站相聚又要为下一个车站而分离。(关于这个冯厚培,在后面的故事里仍然还有他的倾情出场。)
  临行前,苏教官也特地来送父亲。仍然是那句话“好好养病,只要病好了,随时欢迎你回来。”
  四月十日上午七点钟左右,父亲又回到了沙河集。
  在好心乘客的帮助下,父亲下了车。父亲背着行李在站台上蹒跚而行,正好碰上了儿时一起爬火车的好朋 友秦祯祥。他一看到父亲大吃一惊地问:
  “成子哥,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呀!”他一边说一边抢过父亲的行李,搀扶着父亲回家。
  路上,父亲就简单地把在蚌埠生病的事情说给他听。
  回到家,父亲看到家门是锁的,就又在秦祯祥的搀扶下,到赌场找到了奶奶。奶奶见到父亲回来了,很是
  意外,连忙收起小摊子,把粽子、大枣、香烟、瓜子之类的东西收拾好,在秦祯祥的帮助下回到了家。
  路上,秦祯祥把父亲说给他的话又对奶奶说了:
  “奶奶,成子哥,瘦得很呢,他是回家养病的,病好了呀,他还要到蚌埠去。”
  父亲突然回来,奶奶、姑妈、兰妹和邻居亲友都感到担心,看到骨瘦如柴的父亲心里都很难过。奶奶伤心 地哭了起来。
  奶奶把父亲送到程跃庭青年诊所。程医生对父亲很好,也非常同情。一边为父亲精心治疗,一边劝导父亲 ,要安心治病。
  “小老弟,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只有安心养病,奶奶才放心,不然你病重了,奶奶会更伤心的,你懂吗? ”
  父亲知道,奶奶看他病成这样,总是在背后偷偷地流眼泪,生怕被他看见。
  经过十来天的治疗,父亲渐渐恢复了,痰中也没有血了,咳嗽也好多了,走路也有劲了,心情也舒畅了。
  这时,父亲却发现,奶奶、姑妈和兰妹比以前更加亲切了,每天都轮流陪着父亲,不让父亲出诊所半步,总是 跟程医生对他说的一样:
  “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的,只要病养好了,奶奶就不伤心了;只要病养好了,就可以去蚌埠了……”
  在诊所里,父亲有时就打听安姐姐的情况,可每次父亲一提起安姐姐,奶奶、姑妈她们就王顾左右而言他 或者东扯西拉地说什么:
  “安子知道你回来了,过几天就来看你”;“安子家里正忙着田里的事,这几天没空来”;“安姐姐叫你 好好养病,她叫你别胡思乱想的”……等等。
  父亲一想,等把病养好了,我就去看安姐姐,就能见到安姐姐了。
  父亲沉浸在幻想着与安姐姐见面的那一天。
  四月二十八日,天气也不错,我觉得身体好多了,精神也特别的好,胃口也比以前好多了。早上,奶奶叫
  兰妹送来的一大碗热枣汤我一口气就吃完了。妹妹拿着空碗回家了,程医生也出诊去了,只有一个老头子哼哼
  呀呀地躺在病床上。这时,我似乎听到外面有人说:“今天二十八是逢大集呢。”
  回家(2)
  我一听心里一高兴就走出了诊所,街上赶集的人真是多。我想到姑妈家去看看,还是过年去的呢。于是就 向街北头走去。
  “老小!”
  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感觉这声音很熟悉,又想不起来是谁。等我一回头,我一阵惊喜。 他也一阵惊喜地说:
  “哎呀!真是老小,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说话的是我在保安队的把兄弟三哥胡德玉。
  “三哥,是俺呀,哥哥们都好吧?”
  “都好,都好!”说着他突然又冷静下来了,两眼直直地看着我,好像很陌生似的沉默着,“听说你去蚌
  埠警士学校学习去了,大家都为你高兴。你怎么回来了啊?”
  我就把自己生病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然后拉着他的手说:
  “走!三哥,到俺姑妈家去坐一会儿,俺哥俩谈谈心,好吗?”
  谁知,我这一说,三哥的脸色突然晴转多云,手也从我手中挣脱了。
  “不!你姑妈家俺就不去了。”
  从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看,好像是我姑妈得罪了他。这也有可能。我知道我姑妈的为人,自从我表哥当上
  警官以后,她就把自己的架子端起来了,对穷当兵的人也瞧不起了。三哥不去是有道理的。
  “那好,就到俺家去吧!”
  谁知这时三哥却变脸了,一脸的严肃和认真,甚至对我很不满地说:
  “老小,你可知道安子的事?”
  三哥的问话里有些诧异,我马上意识到肯定是安姐姐出什么事了,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三哥,安姐姐怎么啦?”
  “怎么啦!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三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责怨和疑惑。
  我走近一步紧忙拉着三哥的手,着急地问:
  “怎么啦?安姐姐到底怎么啦?”
  三哥看我那真诚急切的样子,而且我还病着,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他马上转过身去说:
  “不说了,俺还有别的事。”
  说着,他就迈开步子要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