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卡车      更新:2021-02-17 12:04      字数:4798
  安若正消化他话里的消遣意味,听他又说:“你可以去洗个澡,我在浴室放了新的睡衣、毛巾与牙刷。”抬头见他已经夹了枕头与被子走开。
  沈安若去胡乱洗了一把脸,又和衣躺回床上,程少臣给她留了灯,让她能找到路。这房间的构造与灯光都奇怪,她不知道程少臣在哪里,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她留了床头的灯,将光调到微弱。
  屋里非常静,除了自己的脉搏,还有脑部血管突突在轻跳的声音。明明这样的安静,却又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叫嚣,连耳朵都轰鸣。她拖出枕头蒙住自己的头,就这样辗转反侧,直到天空开始泛白,才恍惚睡去。
  再度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还好是周六。沈安若终于得以看清这房间,原来是全开放式空间,所有的功能区都只以天花板和地板区别,卧室、书房或是客厅都只有百页式的实木屏风稍作遮挡,色彩线条都很简洁,家具也少,并不像居家的样子。偌大的空间,这样的规划,很是奢侈。
  程少臣竟然还睡着,裹着被子歪在沙发里,手脚都露外面,嘴唇半抿半翘,有几分孩子气,浑然不像他平日里谈吐优雅气定神闲的模样。她蹑手蹑脚走开,洗漱完毕出来,见他已经醒来,揉着眼睛问她:“你会不会做早餐?”
  程少臣的厨房十分干净,所有电器与用具一应俱全,甚至连米面调味料都有,只是大多连封口都没开,冷藏柜里还有一些新鲜蔬菜。沈安若觉得这人十分的诡异。最后做了鸡蛋饼和小米稀饭,用白菜与黄瓜拌了两种咸菜。后来收拾整齐,她准备离开,见程少臣已经换了出门的衣服:“我送你。”
  “不用麻烦,我打车回去就好。”
  “你住在新区吧?我今天在那边有事情,顺路。”
  程少臣的车开得快,但是极稳。沈安若仍是头痛,她想起从昨天晚上手机就关了,怕公司有事,于是开机。她的手机设了关机来电提醒,几秒钟后,叮叮当当,响起一串又一串提示音。她查看信息,显示江浩洋未接来电,一共六个,从12点一直到凌晨2点。沈安若发了一会儿呆,轻轻叹口气,将信息连同号码一起删掉。删那个号码按“确认”键时,她犹豫了一下,心底有一处微微刺痛,但仍是断然地删掉了。
  路程不近,程少臣开车很专心,两人一路静默,沈安若突然很感激程少臣的话少。
  正在沉默间,手机铃声突然又响起,安若正捏着手机想事情,被铃声一惊,手机竟从手中滑落。程少臣欠身替她捡起,递过去,沈安若觉得有点窘。铃声仍然一遍遍响着,虽然已由一个名字变作一串长长的数字,但仍然是熟记于心。她觉得眼睛有点发酸,想是被跳动的数字晃花了眼。
  她感觉程少臣似乎扭头看了她一眼,于是朝他强笑一下:“骚扰电话,打来好多回了。”铃音终于停下,很久没再打回来,沈安若轻轻松口气,又有一丝难解的失望,终于再度关了机。她不知道程少臣在旁边能观察到几分,只觉得又开始发窘。
  车内静寂得让人无法透气,程少臣突然说:“通电状态直接把电池取下,拨不通会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内。如果你不想下班时间也被公司烦,不妨试试这一招。”
  “真的吗?我第一次听说。”
  “哦,你上回提过的电影,我知道是哪一部了。”
  没想到他转话题这样快,沈安若心里更窘了几分,换一副轻松语调说:“男士也会看《落跑的新娘》吗?”
  “咦,原来是这一部吗?我还以为是《化身博士》。”
  沈安若愣了片刻,几秒钟后才意识到,他分明在戏谑她昨晚行为失常。她无言以对,索性闭紧嘴巴,扭头看一眼程少臣,见他也同时转头,给她一个无辜的笑容。
  今天他穿毛衣与休闲外套,非常闲适的样子,显得年轻许多,笑容也多了,跟她以前印象中的大不相同,他才具有杰克医生与海德先生双重人格。
  到底还是到了目的地。沈安若道谢正要下车,突听程少臣说:“你何时有空,我请你吃饭。”
  “呃?”她刚站起来,觉得头一阵晕,一时回不过神来。
  “谢谢你今天早晨替我做早餐。”
  沈安若已经站在车外,程少臣没有下车,她看不真切他的脸。
  她似乎听见自己说:“应该是我请你才对。等你有空时给我电话吧。”她又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把那句话说出口了。
  直到程少臣的车走远,她仍站在原地发呆。此时虽然是冬天,太阳仍明晃晃地刺眼,她觉得头晕目炫,几乎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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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里写不开;我放到这里吧。
  我把前面提过的几部电影说一说,不然会让很多人一头雾水。可能有人没看过。
  沈安若最初想说的电影是《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1995年出品,休。格兰特和安迪。麦克道威尔主演,男女主角先后两次在婚礼上相遇,因为对爱情有恐惧,对感情不确定,总是缠绵过后就分手。第三次婚礼是女主角的,男主意冷心灰,于是也决定与另一女子结婚。中间隔了一场葬礼,两人共同的好友。第四次婚礼是男主角的,结果女主角出现,告知男主角她已经离婚,于是男主的那场婚礼也崩了。后来这两人终于在一起,但是相约永不结婚。
  因为男女主角关系暖昧,所以沈安若说完后便觉得失语,不肯再提电影的名字。
  程少臣当然后来知道是这部电影,但是沈安若立即用另一部也是婚礼场面多多的《落跑的新娘》来塞他,这样便免去自己的尴尬。《落跑的新娘》是1999的片子,理查?吉尔与朱莉娅。罗伯兹主演,恐婚的新娘屡次从婚礼上逃跑。
  因为她过分敏感,反应又快,所以程少臣才想戏弄她,顺便说《化身博士》的电影名。这部1941年的电影,改编自史蒂文生的同名小说,当年英格丽。褒曼彻底改变了戏路,并且演一个配角,是一部恐怖片,在2005年被重拍过。故事发展到现在,还没到2005年,所以程少臣指的就是那部老片。电影里正人君子、文质彬彬的杰克博士为了科学研究,以身试药,试图发掘人心的另一面,分离人性中的善恶,结果使自己具备了双重人格,时时化身作邪恶的海德先生,做尽坏事。程少臣MS说自己,其实就是调戏沈安若昨晚与她平常大不相同。
  好了,这样解释很明白吧。因为很多人没看过这些电影,尤其是最后一部。他们两人在不熟的情况下都不着痕迹地斗智斗勇,所以才会有后文。
  疗伤(1)
  FROM:沈安若的BLOG 访问权限:不公开
  贺秋雁看完一本小说后感慨:总有那么多不得已的原因,让相爱的人分开,变成一生的遗憾。
  我说:那明明是因为爱得不够。如果没有东西比爱更重要,那他们不能活着在一起,总还可以一起死。
  贺秋雁叫:沈安若你受刺激了!你污蔑爱情!
  其实我不过在分析事实而已。哪有什么至高无上不可替代的爱。如果爱得难舍难分,却仍然无法在一起,那总是因为有比爱更重要的东西,金钱,名誉,亲情,友情,甚至是内心的安宁……不一而足。
  儿时看武侠小说,最爱李寻欢,侠气盖天,情深意长,每每看他憔悴神伤地在木头上一刀刀刻出爱人的面孔,埋于漫天大雪中,便几乎落泪。长大后我才明白,当年他舍林诗音那般翩然洒脱,友情比爱更重那只是原因之一,他求一个心安理得的心愿,也远胜于他那青梅竹马的爱恋。后来他那般的不舍与自虐,不过是因为他心底愧疚罢了,因他的私心,令三人都不幸。这不妨碍我继续爱他,只是,他在我心中,不再那样完美。
  最不待见小说里,意气风发的男主角,得到天下,失去所爱,于是时时唏嘘缅怀。既然爱早已不是最重要的,何必还要装情圣,明明就是太过富足,所以空虚,偏要以爱为名,真是可笑。如果他们一清二白正为了五斗米折着腰卖命中,只怕也顾不上回想曾经的爱人。
  年少时我觉得,所谓爱情,不过是一种感觉,如同奶嘴之于婴儿,拐杖之于脚伤者,毒品之于瘾君子。当婴儿长大,当伤者痊愈,当瘾君子戒掉毒瘾……当你不再需要它,它便什么都不是。而如今我更明白,爱情不过是一件装饰品,比如耳环,戴上它或许让你更美几分,但也会时时扯得你痛,甚至让你耳垂发炎,苦不堪言。我从不打算打耳洞,我耳垂容易过敏,我也不需要耳环,并从未因此觉得缺少了什么。那么,我又何必需要爱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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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沈安若回到家,吞下两片治头痛的阿斯匹林和两片安定,便一头栽到床上沉沉睡去,连衣服都没换。后来她终于被刺耳的门铃声闹醒,勉强起身时发现天色已黑,站在门口的却是一脸焦虑的贺秋雁。
  “你为什么关机?我按了整整五分钟你才开门?”贺秋雁见她没事,松口气之余便怒气冲冲。
  “这门铃的声音真难听,我要换一个。你觉得鸟鸣的怎么样?”
  “沈安若!”
  “拜托不要吵,你的声音也很难听。你怎么来了?”沈安若觉得头痛似乎仍未减轻。
  “江浩洋给我打电话,让我来看看你。他说联系不上你。”
  再听见这名字,已经有点陌生,仿佛已隔了千山万水,但仍是心口抽了一下。沈安若没说话。
  “你们又怎么啦?整天闹腾,累不累啊?”
  “没有了,以后不会闹了。你跟他说我没事,我手机坏了,我不想跟他说话。秋雁,改天跟你聊,今天我累。”
  贺秋雁以为这是两人的又一次争吵,也不以为意,絮叨了许久,又陪着沈安若吃了一碗泡面当晚餐后终于离开。沈安若却再也睡不着,索性找出DVD一张张地看,专挑喜剧片。《办公室的故事》是前苏联的老电影,那一双男卑女尊的冤家从初见面就互不顺眼天天吵闹不修以至于终于大打出手,结果修成了正果,她喜欢这部电影,以前总是边看边笑,觉得吵架也是一种甜蜜,如今嘴里却在微微地泛苦,这样吵吵闹闹的婚姻,终于有一天也会累了倦了厌了吧,然而我们所能看到的,永远都只是“王子与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以后呢,谁知道?还有《出水芙蓉》,男女主人公误会一场,也是又打又闹,男主角受尽虐待,最终仍是和好。其实所有的电影里,幸福都是瞬间的,分离才是长期的,而我们总为了那几秒钟的甜便忘记那一两个小时的苦。又看《费城故事》,是60年前凯瑟琳。赫本的那一部,富家女将要结婚,结果几乎爱上另一个人,最后重新嫁给了前来祝贺的前夫,他们以前是因为酗酒和家庭暴力而分手的,他们竟然不怕重蹈覆辙……多奇怪,以前这些看了令人开心无比的片子,如今竟然都令她感到质疑与无奈。再后来,她索性按着快进键看片,半小时就看完一部,一部又一部,明明脑里糊成一堆浆,意识有点不清了,仍是不想睡。
  没想到她真的有一张《化身博士》,在英格丽。褒曼的一套合集里。她通常不会买这种灰暗的电影,她只看大团圆结局,上回在电视上看这部片子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即使是半世纪前的影像,音乐画面仍是恐怖,不是视觉上的惊恐,而是让人紧张到窒息,沈安若觉得很害怕,索性关掉了。
  屋子里十分的静,这间小小的单身公寓两个月前刚付了首付款,因为公司宿舍的舍友总带了男友回去过夜,安若觉得很尴尬。那时她与江浩洋不吵时也能好好讲话,当时江浩洋说:“你又犯傻了,我们分的房子三月份就交钥匙了。你再忍耐他们几天,就有地方住了。”沈安若说:“哼,谁要住你那里。再说现在房价疯涨成这样,只要投资就一定会赚啊。”“看我多幸运,老婆还未嫁就已经会持家。”“你少臭美了,我要给自己留个地方,将来你若惹我生气我就自己搬回来住,才不要你。”她抚住仍抽痛的额头,努力将回忆挤出大脑。
  分手是对的吧,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了,她在人前冷静扮淑女,在私底下对江浩洋狂燥不耐烦,每每吵过后觉得十分后悔,便又温柔顺从善解人意,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真的已经善恶彻底分离到无从协调,成为另一个杰克…海德女士。
  外面的天色又渐白,原来只需要两天时间,便可将生物钟倒换。沈安若强迫自己洗了澡,强迫自己睡下。又一个中午醒来后,她将每一间屋子彻彻底底地打扫过,连窗户都擦得明亮如镜,然后,她去理发店将头发修整,去商场买了件新外套。
  这样多好,明天过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