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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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裁判 更新:2021-07-12 22:15 字数:4928
说看起来像是讣文。”
明知道这只会让火爆的方药更生气,但是我还是说了。方药比我幸运,因为
他还能发火,我下午在王先生的公司里,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甚至还得笑
着一张脸,假装只是听到一句笑话。
方药果然更火大了。“我X!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设计?上次我在画面上加
了一条红线,他问我说那条红线是干什么的?哪有干什么的?我操!这就叫做
设计!人家花几十万请我画两条线,现在他才花不到五万元,我替他做一份广
告稿,他还想怎么样?他妈的!有没有一点水准?”
五点五十七分。
我觉得已经到了我忍耐的极限。不光是时间,而是一个下午都在挨骂。要挨
客户的骂、要挨设计师的骂,还得被老板狠刮——我为什么要这么下贱?当AE
的不是人吗?为了一个月几万元的薪水,我还得忍受多久?
突然觉得答应俊朗的求婚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一件事,起码不必再被这些人强
奸。
我深吸一口气,咬住牙,但是我知道我的眼睛里已经冒出火花了。“方药,
你到底愿不愿意改?我只要求你把他们的产品放上去,用不着两条几十万的线,
只要产品放上去,写清楚价钱就可以了,这样够清楚吗?”
“这种事情用不着我做,你去找一家打字行,随便打打字也就搞定了。”
“好。”我将稿件往他的桌上一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甩头就走。
“雅格?”方药愣了一下。
我只觉得心灰意冷,真的什么话也不想再说了。浪费我的时间、浪费我的精
力,我真的没那些气力再去与这些人争辩。
走出办公室,发现原本停在人行道上的摩托车不翼而飞,地上用粉笔写了几
个号码。我怔征地站在那里,真是连想哭也掉不出眼泪。当然了,那几个号码
我可眼熟得很,我发现原来“人生如戏”这四个字是真的。
我的人生果然真是一场笑闹剧,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且总在你最意想
不到的时候。
天空下着绵绵细雨,路上车水马龙,每辆计程车上都坐了乘客。我站在路上
衣服很快便湿了,一脸的粉妆恐怕也已残败。
我决定走路回家,一个钟头的路程走起来艰辛异常。想想一个二十九岁的女
人,却要在这种时间踩着高跟鞋、穿着湿透的衣服、顶着一脸残不忍睹的妆在
路上走一个钟头——我不知道是我特别不幸?还是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
“雅格上车!”
车水马龙中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为了继续我的悲惨,我甚至连头也懒得回,
索性当成没听到。
“雅格,我叫你上车!”车里的人不死心的硬将车子往前开,来到我的身边
大叫。
我为什么要上车?尤其看到车里的人正是方药的时候,我只想掐死他、吐口
口水到他脸上。该死的!我这个人真是懦弱到了极点;我甚至没种对他破口大
骂、没种叫他去死、没种把稿子甩在他脸上跟他说我不干了。
方药对我沉默的坚决感到很意外,他蹙着两道眉毛瞪了我好一会儿之后竟然
叹口气:“我知道我刚刚很过分,我向你道歉,现在你可以上车了吗?”
如果继续坚持下去便显得我这个人小家子气,更显得我是个没度量的女人—
—我真的完全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上车,只有自我解嘲说因为我终究是好面子的
女人,明知道对自己没有好处,偏偏狠不下心得罪人。
叹口气,我还是上了车。
方药随手指指车子后座:“那里有面纸,把你自己弄干吧。”
我抽了一大把的面纸,好不容易才把身上的雨水擦掉一些,但是阴冷的天气
还是让我忍不住打哆嗦。
方药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的回头看我:“这就是耍性格的下场,刚刚叫你上
车你为什么不上车?”
方药这个人,在设计界许多年了,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设计师,得过几个奖项
之后似乎变得心高气傲起来。没错,方药的确很有几分才气,但是他的性格却
教人不敢领教,暴君似的男人实在有点可怕。
他早已习惯人人对他言听计从,谁敢拂逆他的意思便是杀无赦。我亲眼看过
无数个员工只因为当面得罪了方药,便让他一句话踢出公司;理由很简单:他
是公司的主要设计师,没了他这家公司便垮了一半,而他自然不能与不顺眼的
人一起工作。设计公司方药有一半的股份,虽然不管内务,仍然是半个老板,
他想炒谁的鱿鱼自然是他的自由。五年来,我和他只有业务上的接触,光是业
务上的接触已经教我痛不欲生,如果没有必要,我连靠近他一公尺都觉得背脊
发凉。
“我一定很让你生气对不对?”
该怎么回答?他是老板,我是员工,基本上我连大声说话的权力也没有。
方药看我一眼,眼晴里居然有几分钦佩似的光芒。“你的脾气在公司是公认
的好,我却让你生这么大的气。刚刚老陈说我对你的态度大过差劲了,要我向
你道歉。”
“不必了。”
“你很讨厌我?”
我摇摇头:“你是老板,我是你的员工。你是设计师,而我是AE,我没有生
你的气的权力,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能力不足。”
“但是现在不是在公司,你大可不必说这种场面话。”方药微微一笑。“每
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性格和脾气。”
他言下之意当然是说我没有脾气。人怎么可能没有脾气?我也有我的脾气,
只不过我有自知之明,在方药的面前发脾气?呵呵!就算不想干了,起码也给
自己留一点自尊吧?方药这个人,骂起来根本不把人当人看;更何况以我的口
才与他开骂,十成十会死得很难看。
“方药,你要去哪里?”
“一起吃个饭?”
“我这个样子不适合吃饭,我想回家。”
“那么我送你回家换衣服,然后去吃饭好吗?”
我觉得不可思议,方药要请我吃饭?
他笑了笑,后脑勺的马尾很潇洒的晃了晃:“我们已经认识五年了,除了公
司聚餐之外没有一起吃过饭,我觉得今天该请你吃饭算是赔罪,你愿意赏光吗?”
我心里有一百万个不愿意,但是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我叹口气点头:“当
然愿意,现在请你先送我回家。”
一路上方药没有再说话,偶尔目光接触,两个人都觉得不自然。也不知道为
什么,明明已经认识许久的人,同在一个小空间里却想不出任何合适的话题。
我在公司大概是个很不出色、也很不显眼的人物;除了上下班,我几乎不与
公司里的人接触,我是中立的、隐形的,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的一个人。也许像
我这样的人对公司其实没有什么建设,因为我的业务成绩也不算好,只能勉勉
强强维持在一个限度之内。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没办法待在这种广告设计的公
司,可是我却一待就是五年,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广告公司的人事流动量很大,许多业务人员熬不到三个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设计人员的替换率也不低,一年来个三、四个设计、走三、四个设计也是很平
常的事。最近经济不景气,客户减少了,人员也跟着减少,否则像王先生那种
中小型企业主的案子,方药根本不屑做。
我不知道方药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方药的女朋友多到我们数也来不及数,当
然更别提要去记她们的芳名了。我不相信他说要向我道歉的这个理由,方药这
个人在设计界呼风唤雨,他为什么要向我这样一个默默无名的小AE道歉?也许
是公司要裁员——想到这一点,我觉得豁然开朗起来。
“方药,如果你是要跟我谈工作的事……”
“我下了班之后从来不谈公事,上班已经够辛苦,下了班还不能放过自己,
那岂不是太惨了?”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只是吃个饭也一定要有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吗?”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方药将车子转进巷子里,停在小公寓的门口,然后回头对着我淡淡一笑:
“你大多疑了,我只是觉得应该请你吃饭而己。上去吧,我在巷子口等你,不
必太正式,随便吃个便饭好吗?”
后面有车子跟进来,不耐烦的喇叭声震天响着。如果我再继续问下去,这条
巷子会变成停车场。
没有别的选择,我只好下车,关上车门之前还是十分疑惑的看了方药一眼—
—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可是我想不出来。
上了楼,开始换衣服的时候我才发现:方药怎么会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而
且似乎非常熟悉?
我楞楞地想了足足一分钟,把过去五年来与方药接触的情况都想过了一次…
…方药从来没来过我住的地方,甚至员工地址写的都还是过去与俊朗一起租房
子住的地址——那方药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第2 章
典雅的日本科理店躲在豪宅大户的小巷弄之中,毫不起眼的招牌有些靦腆的
挂在巷子口,门前也只有两盏红色的小灯笼告知来客已经到达目的地,但是走
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高朋满座。
矮胖的店主站在料理台前,双手忙碌切着鱼肉,脸上依然带着和善的笑容招
呼。女侍操著有些日本口音的国语亲切招呼,仿佛对方药十分熟稔,迳自领着
我们走到里面的小包厢里。
“请稍坐一下,我马上回来。”
“这里的东西很好吃,你试试看,说不定你会很喜欢。”方药脱下外套,露
出里面干净雪白的T恤。他的态度十分轻松自在,懒洋洋的面孔带着几分慵懒,
那表情几乎像头晒太阳的狮子。
“你对这里好像很熟?”
“常来。”
女侍很快打开门进来,两瓶温热的清酒和几碟精致的小菜送到跟前,然后不
发一语退了出去,和煦的微笑像是对待家人一般。难怪如此不醒目的地点仍然
有这么多客人,这里给人的感觉温暖而舒适,像是自己家里一样自在。
小菜看起来非常美味,我这才发现自己实在饿坏了,饥肠辘辘的声音大得有
些惊人。早上吃了一个面包之后就没在吃过任何食物,今天一整天浑浑噩噩、
乱七八糟的过去,我觉得像是打过一场莫名其妙的仗一样既饿又累。
女侍上菜的速度很快,对方药的喜好知道得十分清楚,先是明虾沙拉和冷笋
沙拉,然后烧烤小牛肉、六色生鱼片,烧烤蚌壳、蔬菜天妇罗、鱼头小火锅等
等,有条不紊的一一送来。
我饿得不在乎形象,拿起筷子大快朵颐。食物看起来都很简单,却出奇的美
味,也许是我饿过头了,拿起筷子便停不了,等饥饿稍减的时候才发现对面的
方药正微笑的举着酒杯看着我。我的脸蓦地红了起来,浑身不自在的放下筷子。
“你怎么不吃?”
“我不是很饿。”
我接不出下面的话,只好低着头,考虑还要不要吃下一块牛肉?
方药的眼光教人不自在,我第一次发觉原来方药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喝杯酒吧,这里的清酒很醇。”
我很少喝酒,因为酒力不佳,只要一瓶啤酒便摇摇欲坠;更重要的是我也不
喜欢喝酒,那样苦涩的汁液,不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
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微甜的清酒带着淡淡的香气,在方药的注视之下我的脸
更红了;因为酒,也因为他那不寻常的目光。
“谢谢你请我吃饭。”
“不客气,我一直想请你吃饭。”方药淡笑:“也不知道为什么,五年来常
常想请你吃饭,却也一直没有这么做。你好像离公司很远,我常常觉得上班的
你似乎是另外一个你。”
“你觉得我上班心不在焉?”
不知不觉,我竟然放松,随口说出心里的话,清酒似乎变得好喝起来,我端
起酒杯一仰而尽,脑袋里充斥着恍若清醒、恍若浑沌的奇异感。
方药有点讶异似的笑了起来:“当然不是,你比我所想的更敏感。你上班很
认真,真的!你比许多人都更认真;我的意思是你总是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外
人不容易了解你心里的想法。”
“我以为你说下班的时候不应该谈公事?”又喝了一杯清酒,很好喝,原来
也有好喝的酒。我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还没来得及阻止自己之前又喝光了它。
“现在谈的不是公事,而是你。”他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我:“雅格,你不喜
欢我吗?”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明知道不能笑,但是脸部肌肉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原来酒精对一个人的自制力有这么大的影响。
“雅格?”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