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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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 更新:2021-07-12 22:15 字数:47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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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晚上,尼克预定要飞往芝加哥。罗兰正殷切地盼望他离开。这些天来,她一直都像他的箭靶一样,动不动就要受他的冷嘲热讽。多少次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泪水在她眼里直转,然而她总是咬咬牙硬撑了下来。她真心希望他快走。
尼克预定搭当晚六点钟的飞机走。四点钟左右,他要罗兰进会议室,帮玛丽作记录。会议正在进行当中,罗兰立刻坐下来,摊开速记簿,埋头奋笔疾书。冷不防耳边响起尼克的怒斥声。“安先生,”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利。“如果你的眼睛不要盯着谭小姐的胸部,我们其余的人就可以结束会议了。”罗兰双颊绯红。可是那个可怜的老先生却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一副要气晕过去的神情。
散会之后,一等其余的部属步出会议室,罗兰也不管玛丽警告的眼神,立刻转向尼克开骂。“我希望你已经心满意足了!”她气得咬牙切齿。“你不只侮辱我,你还差点害那个可怜的老人心脏病突发。你下回又要是出什么花招?”
“开除第一个张嘴的女人。”尼克绕过她,大踏步走出会议室。
气昏了头的罗兰正要跟出去,却被玛丽一把拦祝“别跟他吵。”她说,凝视尼克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个喜滋滋的笑容。她看起来就像刚刚目睹了一场奇迹似的。“照他现在的心情,他回开除你,然后他会为此后悔一辈子。”
看罗兰迟疑了一下,她又慈爱的说:“他去芝加哥,要道星期五才回来,我们可以充分休息两天。明天我们好好去吃顿午餐吧!干脆就到东尼的餐厅去。”
第二天早上,少了尼克旋风,整层办公室好像空了似的。罗兰告诉自己,她梦寐以求的正是这种平静的时刻。然而在心底深处,她知道自己并不真的象要这份“平静”。
中午时候,她和玛丽开车到东尼的餐厅去。她还事先打电话去定座。一个穿黑西装的领班站在入口处向她们致意,可是东尼一看见她们就跑了过来。罗兰退后一步,看着他几乎把玛丽凌空抱起,不禁张口结舌。“我比较喜欢你在我们后撤房替尼克的爷爷和爸爸工作的那段时间。”他说。
“那个时候,至少我还可以常常看见你和尼克。”
他转向罗兰,笑嘻嘻地说:“我的小罗兰,现在你认识尼克、马丽和我了。你快要变成这个家庭的一分子了。”
他带她们到座位上,又朝罗兰露齿一笑。“雷克会招呼你,”他说。“雷克觉得你很漂亮,一提到你的名字,他就脸红。”
雷克替她们摆桌,然后斟上酒,脸红得像苹果似的。玛丽朝罗兰眨眨眼,可是一等那小伙子转开,她就单刀直入地说:“你想不想谈谈尼克?”
罗兰一口酒喝下去差点呛了出来。“拜托!别破坏了我们这顿美好的午餐。我已经知道太多他的事了。”
“举例来说?”玛丽温柔地坚持。
“我知道他傲慢、自私、火爆、独裁,而且——”“而且你爱他。”这不是问句,而是说明。
“对!”罗兰气愤地回答。
玛丽竭力安下她对罗兰语气的笑意。“我相信你的确爱她,我疑心他也爱你。”
罗兰别过脸去,望着她们桌旁的五彩玻璃,试着想掩饰心里萌生的一股痛苦的希望。“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首先,他对待你的方式不是他的一贯作风。”
“我知道,他对待别的女人一向都很好。”罗兰难堪地说。
“完全正确。”玛丽同意。“他对女人的态度通常是种好玩的纵容,或者是容忍的冷漠。当他开始一段男女关系时,他会殷勤体贴,可是等到一个女人开始让他受不了,他就客气而坚决地请她走路。就我所知,他对女人的感觉仅只于情欲和喜欢而已,我曾看过许多女孩费尽心机想要让他吃醋,可是他最多只觉得好玩。偶尔还会被惹恼的,那就是你了。”
被归类到尼克的床伴一堆去,罗兰直觉得脸红。可是她知道否认也没用。
“你挑起他真正的怒气。”玛丽安静地继续说。“他气你,也气他自己。可是他并没有请你走路,甚至不让你下楼去。你不觉得他好像不愿你下楼去替吉姆工作,只为了区区一通罗斯的电话就把你留在上面有点奇怪吗?”
“我以为他把我留下来是为了报复。”罗兰阴郁地说。
“我想也是。也许是为了报复你把他变得像个傻瓜似的,或者是他想找出你的缺点,那时他就可以改变对你的感觉了。我不知道,尼克是个很复杂的人。吉姆、爱佳和我算是他最亲近的人,可是他对我们每一个人,仍多少都保留一点距离。好像他身上有一部分是不愿跟人分享的,甚至不肯跟我分享。你为什么脸色那么古怪?”她打断了自己的叙述问道。
罗兰叹口气。“如果你想牵红线,,而且我看你的确大有此意,你就找错人了。你应该去找爱佳才对。““别傻了——”“你有没有看过几个星期以前,一片关于哈柏温泉宴会的报道?”罗兰尴尬的把眼光移开,继续说:“我就跟尼克在哈柏温泉,而他为了爱佳要来,便赶着把我送走。他说她是‘生意上的伙伴’。”
“她是的!”玛丽说,伸过手去握住罗兰。“他们是好朋友,也是生意上的伙伴,就是如此而已。尼克是她爸爸公司的董事,而她父亲也是环球的董事之一。爱佳买了尼克在海湾的房子,她一直很喜欢那里,也许当时她就是赶去敲定买卖的。”
虽然他心里在警告自己,跟尼克还是没有一丝希望可言,可是他仍旧如释重负,雀跃万分。至少他不是带她上他女朋友的床。雷克送上菜来,她暂时住口不谈,等他一转身就又问道:“你认识尼克多久了?”
“一辈子。”玛丽说。“二十四岁时,我开始替尼克的祖父和父亲记账,尼克那时才四岁。他爸爸半年后就死了。““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对于那个占有她的心,却又不真的想要她的男人,罗兰渴望知道他扑朔迷离的一切背景。
玛丽微笑着陷入沉思之中。“那时我们叫他尼奇。他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魔鬼,像他父亲一样的骄傲和固执。他健康、快活、又聪明,正是每个母亲都会引以为傲的那种小孩。只有他自己的母亲不作此想。”她加上一句,脸沉了下来。
“他母亲是什么样子的人?”罗兰追问下去。及其在哈柏温泉时,尼可一直不太愿意谈他母亲。“他不太谈起他的母亲。”
“他会谈才怪,他对她一向决口不提。”玛丽目光迷朦地望向远处。“她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而且有钱、姣纵、虚荣、情绪化。她就像圣诞树上的装饰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然而不管她有多少缺点,尼奇还是崇拜她。”
“一等尼奇的爸爸去世后,她立刻搬出去,把尼克丢给他的祖父。自从她走后,他整天就守着窗户,等着她回来。他了解他爸爸人死不能复生,可是他拒绝相信他母亲也不会回来。他从来不问她的事,他就只是等待。我原先以为是尼克的祖父不让她回来,后来才发现事实根本不是如此。
“然后一天,大概是圣诞节前一个月,尼奇不再守着窗口,他开始忙得团团转。那时他父亲过世近一年了,他母亲已经改嫁,新添了一个孩子,只是我们都还不知道。无论如何,尼奇开始打零工、攒零用钱。他把所有的钱都省了下来,大概在圣诞节前两个星期,他要我陪他去买一件‘超特别’的礼物。
“他拉着我进进出初不下数十家礼品店,就为了找一样‘最适合女士’的东西,一直到下午我才发现,原来他是要买一份圣诞礼物送给他母亲。
“在城里一家百货公司的廉价商品部,尼奇总算找到他的超特别礼物,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瓷器药盒,价钱标得很低。尼克开心得手舞足蹈,而他的开心好像会传染似的,五分钟之内,他就迷的那个店员替他包的漂漂亮亮的,又迷的我乖乖带他去找他母亲,好让他送出礼物。”
玛丽泪眼迷朦地望着罗兰,“他——他打算贿赂他母亲回到他身边,只是我没有发现而已。”她咽了一口口水,又继续说:“尼奇和我搭巴士到葛罗区去,他紧张得简直坐立不安,一只要我看他的衣服和头发是不是够整洁。‘我看起来还好吗?玛丽。’他就这么反反复复地问我。
“我们很轻易就找到那幢房子,拿周围正为了庆祝圣诞,装点得美轮美环。我开始要按门铃,可是尼奇拉住我的手。我低头去看他。天!我从没看过一个小孩会有那种绝望的眼神。‘玛丽’他说,‘你确定我的确够乖而能来看他吗?’”玛丽转过脸去,望着饭店的窗户,声音微微发颤。“他看起来那么脆弱,而他又是那么漂亮的小男孩。我衷心希望他母亲看了她以后,会了解到他需要她,就算偶尔回去看看他也好。无论如何,一个仆人开门让我们进去,尼奇和我被带进一间豪华的客厅,中间摆了一棵很漂亮的圣诞树,好像用来装点百货公司的橱窗的那种。可是尼奇没有注意到,他只看见树旁有一辆红色的脚踏车,然后兴高采烈地扬起脸来。‘瞧,’他对我说。‘我晓得他没有忘记我,她只是在等我来看她而已。’他走过去抚摸脚踏车。一个打扫女仆却差点打倒他头上,她说脚踏车时给婴儿的。尼克一定立刻把手抽回来,好像烫着了一般。
“等他母亲终于下楼来,她对儿子说的第一句话是:‘尼克,你想要做什么?’尼奇把礼物交给她,告诉她那时他亲手挑的。他母亲随手就摆在树底下,他却坚持她打开来看。”
玛丽擦擦眼泪,才又继续说下去。“他母亲打开包裹,瞥了一眼小药盒,然后说:‘我不吃药丸,尼克。你是知道的。’她把盒子递给在打扫的女仆说:‘不过艾太太吃药丸,我相信这个盒子对她一定很有用。’尼奇看着他的礼物落进女仆的口袋中,然后他很有礼貌地说:‘圣诞快乐,艾太太。’他看着他妈妈说:‘玛丽和我得走了。’“他一语不发,跟我走到巴士站。一路上我拼命把泪水咽进肚里去。可是尼克的脸——他的脸一无表情。到了站牌吓,他转向我,把自己的手抽回去。他用一种严肃的童音说:‘我再也不需要她了,玛丽。我现在完全长大了,我不再需要任何人。’”玛丽的声音战栗不止。“那时他最后一次让我握他的手。”
隔了一段痛苦的沉默,玛丽才又开口。“从那天起,就我所知,尼克从没提女人买过礼物,除了我之外。据爱佳听尼克的女朋友们说,他用钱非常慷慨,可是不管是什么场合,他从来不送她们礼物。他指给她们钱,要她们去挑自己喜欢的东西。他不在乎是珠宝、皮衣还是什么,他就是不自己挑就是了。”
罗兰记起他给她的耳环,而他竟用鄙视的口气告诉他她不要,她觉得心如刀割。“为什么他母亲要忘了她,假装他不存在呢?”
“我也只能猜测而已。她出身葛罗区最显赫的家族之一,又是公认的美女,社交之花。对那种人来说,血统就代表了一切,她们都是有钱人,所以她们的社会地位是由家庭关系的名望来决定的。当她嫁给尼克的父亲后,她就被自己的阶级驱逐出境了。这个年头一切都变了,有钱就有名望。尼克现在的社会地位已经高高在上,把他母亲和继父的光彩完全盖过去了。
“然而,早期的尼克对她而言,无疑是丧失尊贵的活生生的标记。她不要他在眼前,他的继父也不要。你应该看看那个女人,才能了解什么叫做自私和冷酷。除了她自己以外,她就只喜欢尼克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你可看见她一定很痛苦。”
“我不这么觉得。她把他的礼物给女仆的那一天起,尼克对她的爱就死了。他那时才五岁大,却亲手斩断他的依恋。他那时就有那份决心和力量了。”
罗兰突然有股冲动,想要掐死尼克的母亲,然后跑去找尼克,把她所有的爱都给他,不管他要还是不要。
就在这时,东尼出现在餐桌旁,交给玛丽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个人名。“这个人打电话给你,他说他需要你锁在办公室的一些文件。”
玛丽看看纸条,“看来我得先赶回去了,罗兰,你慢慢吃吧!”
“你们为什么都没有动呢?”东尼忘了一眼桌上的脆饼,责怪地看着她们。“不好吃吗?”
“不是,东尼。”玛丽拿过皮包。“我正在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