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
桃桃逃 更新:2021-07-12 22:15 字数:4770
这种好事也只有老蒲才想得出。
我一边搂着夜香港,一边胡思乱想。
想着想着,我眼前出现了幻觉:那只张宝瑞先生的绣花鞋猛地出现在我眼前,老蒲的妖媚女鬼也仿佛要随时降临到我的床上。
更可怕的是,我开始怀疑怀里的夜香港也是女鬼变的。
她为什么这么漂亮?这样光滑如绸缎的皮肤也只有女鬼才有吧?她身上奇怪的香气是不是老蒲所描述的那种?她左乳下那个美丽的黑痣是不是鬼的标志?
我仿佛进入了老蒲的境界。
我晕头转向,五迷三道,心中乱成一团麻。
但这一切都只是年发生的故事。
后来,后来,一切都改变了本来面目,这就是我的青春,我们的青春。
整个秋天,麓湖边那个女子好像都在嘤嘤哭泣,躲在麓湖的月色里莫名其妙地哭泣。
或许她只是偶尔哭一哭,是我出现了幻觉而已。有一天夜里,月色稀薄,夜雾散尽,她又在那里哭。我似乎不再怕她了,她如果是鬼也是我最熟悉的鬼了,她如果是被谁伤害的姑娘,那可能就是我心目中的好姑娘了。
我披上外衣,穿着拖鞋,溜出房间,穿过楼下乱七八糟的自行车和一排私家轿车,从小区后墙的一个破洞里翻过,来到了麓湖边。
麓湖很安静,水汪汪的,像一个淑女偷偷袒露出的肌肤,冰凉、光滑,让我怦然心动。
麓湖边的野草很深,带着甜甜的露水刺得我的脚生疼。
我很兴奋,心跳加快。
我在想,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我的女鬼,我亲爱的女鬼,我可怜的小妹妹,躲在夜色里引诱我的女鬼,我要见到你,如果你像仙女一样漂亮,我可要与你相爱,如果你衰老不堪,满面痛苦,我就拉着你的手,听你痛苦的倾诉。
女鬼啊,你这折磨我的人,我在向你靠近,向你毫不犹豫地靠近,一个尘世里热爱美女的男子向你走来。
女鬼啊,让我们不要询问彼此的身世,让我把你抱紧,什么也不要说。
我发现我他妈的着了魔,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像一个痴情者去与自己最心爱的人约会。
但我知道,即将与我相见的人多半是个女鬼。
我在湖边的杂草里走了十几分钟,双腿冰凉,头冒虚汗。
那个女人一直没有出现,好像离我总有那么一点点,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哭泣,但只要我往她靠近,她就后退。
她像在与我捉迷藏似的。
我紧紧追随着她若隐若现的哭声,我仿佛吃了迷魂药,我渴望与她相见。
湖上空星光迷乱,湖面静悄悄的,紫气升腾,唯有那神秘女子的哭泣和我那粗重的喘息声。
我完全被这悲伤女子弄得晕头转向,不禁发出叹息:〃我的女鬼啊,你到底在哪里?你要把我引向何方……你不要羞涩,你不要害怕我……〃
突然我一抬头,看到一双脚从湖边的栏杆上垂下来,正在湖水里濯洗,那双脚水淋淋的,是一双妙龄女子的美脚,纤细、洁白、光滑而修长。
我被眼前这一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差点晕眩。这真是人生的奇异景象,它是美的,但又是极为恐惧的,让你魂飞魄散,而又忍不住一阵窃喜。这是多么漂亮的脚啊。
那双脚在湖水上晃动,轻轻拍打水面,溅起一小片水花。
我被那双脚迷住了。
但接着让我浑身发抖的是,拥有如此美脚的人却没有头,这是一个无头女鬼?
我的心一下子窜到了嗓子眼里。
我呆在那里至少有三分钟,四肢都不听使唤了,头脑一片空白。
我知道我他娘的真正来到了老蒲的《聊斋志异》和张宝瑞的《一只绣花鞋》的现场了。
我反应过来后尖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不要跑……既然来啦就见我一面吧。〃那个无头女鬼的声音传来,确实是异常温柔的声音。
我站住,但不敢回头。
那个声音又传来:〃你是个男人,怎么会怕我一个女鬼呢?〃
我已吓得大气不敢出,他妈的我真与鬼对上话了。
〃我也有爱情,我也有情欲,我也有痛苦,当然我现在只感觉到痛苦。快乐就像夜空中的星光,已经离我的生命非常遥远了,我知道你也有爱情,但比你的情欲少,你的情欲像我脚下的湖水一样多,一样晃荡不安。你和我一样,并没有什么人生的快乐,人生是一场骗局,爱情只是一场交易,情欲的交易。你不要如此慌张,不要如此气喘吁吁。我陌生的朋友,你可以转过身来,好好看看我是谁。你完全可以转过身来,转过身来与我拥抱,如果你愿意,还可以与我长吻。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吗?啊!不!不只是一个秋天,我等你已经有一千年。你这样的花花公子非常好,你好色,你一辈子都逃不过女人的手掌。你不要以为你是在玩弄女人,其实是女人玩弄了你。不过,谁玩弄谁都无关紧要,关键是你快乐吗?你爽吗?你释放了你的痛苦吗?你空虚吗?你无聊吗?想一想,我的朋友,你与那么多的女人乱搞,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只要想一想,就会痛苦不堪,就会为自己浪费那么多的激情,而更加难受。告诉你,我人世的朋友,这就是可恶的人生。〃
说到这里,她的话戛然而止。她有些犹豫,她像在想是否要说出下面的话。一小会儿后,她终于又开口了,声音还是那样温柔,一点也不像是个女鬼。
〃人生如此可恶,爱情如此无聊,姑娘如此千篇一律,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一切都是如此让你灰心丧气。那么,我尘世的朋友,请跟我一起走吧!跟我到鬼魂的世界里去吧!那里也有许多漂亮的女孩,你可以与她们谈情说爱,尽情乱搞也未尝不可。但你首先要听我的安排,跟我走。也就是说,你必须先死去,然后重新做鬼。做鬼是一件很逍遥的事啊!尤其是做一个好色的男鬼,你还可重返人世去勾引你喜欢的姑娘,把她们带到鬼魂的极乐世界去享受……〃
听她说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叫一声:〃有这等好事,我这就跟你做鬼去!〃
可能是我那一声喊,把她吓了一跳。我听见她的双脚把湖水弄得〃哗啦〃一响,一阵阴风从她那里旋即刮来,差点把我吹倒。
我激动地转过身,这一转身可真要了我的命。
我的妈啊,这女鬼是谁呀?
我猛地看到女鬼的脸,那正是夜香港的脸,虽然有乌黑乌黑的长发遮住了脸部的三分之二,但我看到那确实是她的脸。
脸上有一股寒气,鲜红的嘴唇,涂得细细的、弯弯的眉毛,睫毛垂着,很长,但眼睑是蓝色的,看上去异常妖媚。她的脸还是那样醒目,仿佛沾满了泪水。
她没有正眼看我,一副羞愧的样子。
有几秒钟我没有任何反应,但血正往上涌,心中的恐惧正要爆炸。
这真是我青春的奇异景象,我透过稀薄的月光,看到女鬼夜香港抬起双手,放进嘴里,然后慢慢把舌头从口里向外拉扯,她拉得很慢,鲜红的舌头开始像一把沾满鲜血的剑,但随着她越拉越长,则像一条长绸缎。她把舌头插入麓湖里,然后晃动脑袋,这样舌头就在湖水里濯洗起来……
我被这一幕吓得毛骨悚然,但却尖叫了一声:〃夜香港……我……我爱你……〃
我是在向她求饶,别把我拖向鬼的世界。
随即天光大亮,我的头〃叭哒〃一声撞在湖边的栏杆上,身体也跌在了麓湖里,全身上下一下子凉透了。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我躺在厕所里的浴缸里,一阵清脆的〃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传来,回头一看,是夜香港蹲在便池上撒尿。
她嘴上叼着一根烟,手里拿着一本《时尚》杂志,耳朵上还戴着随身听的小耳机。
我的身体像橡皮一样软绵绵的,头重脚轻,仿如死过一回。
我发现我还赤身裸体。但大腿上火辣辣的,一条条的伤口还很新鲜,那是昨夜麓湖边的杂草割伤的。
夜香港穿着红色的三角短裤,戴着黑色的乳罩在厨房里为我做早餐。
〃小胡……小胡,出来吃早餐。〃她居然叫我〃小胡〃,我还在昨夜的奇遇里不能自拔,心里像草一样乱。
〃春,春……不要伤心,吃早餐吧。〃这家伙简直是得寸进尺,还叫我〃春〃。至于说到伤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昨夜伤心过吗?
早餐有炸鸡蛋、面包和牛奶,还有两个处女一样鲜嫩的西红柿。
我包着一条花浴巾,光着下身就走了出来。
我咬了一口鸡蛋,太咸,又咬了一面包,太干,猛地喝了一口牛奶,他妈的太甜啦,我又不是你的婴儿。最后我两口就把两个西红柿吃了下去。
我一连串愤世嫉俗的动作充分表达了我昨夜受到了伤害。
我非常生气地从餐桌边站起来,对夜香港说:〃我现在要开始睡觉了,你可不要在梦里吓唬我。〃
年,广州的秋天,我和夜香港的秋天。
天气阴凉,麓湖边鸟语花香,我们的奇异恋情一天天向前发展。
我说过,夜香港是个单纯而又复杂的姑娘,是个折磨人的姑娘。
关于她的回忆,往往扰得我一夜夜失眠。在北京这个文化古都,如果被广州那个浪漫城市的爱情往事拖住,那就显得特没出息。
我亲爱的读者,我不知你们是如何对待昔日恋情,一想起过去的情人,是不是像我一样头痛?
如果抛开那其中的鬼故事,其实我也不想追究夜香港是人是鬼,我和她的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是吧?
如果我把她的事说得太多,读者朋友,你们是否认为我还在爱她,而不爱我那北大的博士生陈曼?啊!不!我的读者,你们应该明白,人生苦短,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对待恋情,我永远抱着一种建设性的态度。
夜香港,我年的广州情人,我们恋过爱,狂热地恋过。
但现在,现在你躺在岁的澳门厨师怀抱撒娇。是的,你的每一个撒娇的动作我都熟悉,有的甚至还是我一手教的,现在都成了你的一部分了。你把它都带走了,也许,你正在把这些教给岁的澳门厨师。
教就教吧,我不能说什么,我不能阻止你去创造新生活。
还是说说我现在与陈曼在一起的事吧。
大家都知道,在北大谈恋爱,不是想像中那么轻松。虽然现在已到了他妈的新经济时代,要与北大的姑娘谈恋爱也不必讲究门当户对。但像陈曼这样的博士生也不可能与一个只有小学学历的家伙上床乱搞。
我想那些大学问家往往可以乱搞,一是他们有着一层所谓知识的光环,让姑娘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二是大学问家是说甜言蜜语的高手,要骗姑娘对他们来说真是小菜一碟。古今中外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为了顾及这些人的后代的面子,我就不列其大名了,但骗姑娘最高明的往往要数哲学家和文学家了。
陈曼已经注意到了这种〃历史现象〃。她有这样的妙论:
〃只有那些高深莫测、满腹经纶的男人才会让女人猛地产生冲动,当你看到从北大、清华校门里走出一个戴着眼镜、夹着书本,一脸理性光彩,满眼忧患的男人,你就会惊呼,这才是男人中的经典。他可能就是未来的尼采、庞德和叔本华,也可能就是现在的朱自清、林语堂和贾平凹。如果这个男人对你说,跟我回宿舍吧,你想也不想就会跟他走。
〃我一次见到你时,就误以为你是王朔之类的文人。要说你们读过多少书,也不见得,但你们这帮家伙就是与众不同,好像懂得比谁都多,尤其看不起商人这点让人觉得你们怪怪的,特别可爱。据说你们最看不起的人不是商人而是大学教授。
〃而你们就不,你们专门勾引女孩,与女孩谈情说爱才是你们的职业,仿佛女孩就是你们要做的学问。
〃你们才是中国最优秀的流氓,戴着知识的面具讨得女孩的欢心,不过,要当一个优秀的流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你得用知识这东西来伪装自己。伪装得巧妙,可能比大学教授还要有风度,女孩与你一交谈,就得出结论:这人相当不简单,简直可以写出比钱钟书的《围城》更动人的作品。所以,就会有一大堆气质高雅、怀揣美好理想的女孩心甘情愿上当受骗,做你的女朋友,做你的红颜知己。
〃这就是最优秀的流氓干的勾当,这就是知识这东西所能达到的目的。但,但是如果你伪装得不好,就会让人恶心。女孩儿与你一交谈立马识破。尤其是那种厉害的北京女孩甚至当面告诉你:你是个下流的冒牌货。滚蛋吧!〃
陈曼说以上这番话时,正是年的夏天,我们坐在北大三角地的一间小餐馆里。
她的话让我心慌手乱,摸不着头脑。我不知她是在说我伪装得巧妙,还是伪装得恶心。
当陈曼一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