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嘟嘟      更新:2021-07-12 22:00      字数:5436
  遗嘱内容十分简单,“我任意把以下资产留赠诸辰”。
  只一句话,另有一页清单。
  诸辰轻轻说:“请刘律师把所有资产转为现款捐赠慈善机构。”
  刘律师肃然起敬,“诸小姐,我预先代表有需要人士多谢你,请问,你属意哪一个机构?”
  “任意生前最钦佩飞行眼科医院。”
  “呵,奥比斯。”
  “但愿所有人都看得见。”
  “是,是,诸小姐,请在这里签名册名,还有该处与该处。”
  她一页一页翻过文件,让诸辰签署。
  诸辰轻轻问:“他办理遗嘱时,神情可有异样?”
  “诸小姐,许多人已经明白到死亡是人类必然命运,一早安排身外事是明智之举,任意先生神情平和,一如办理任何法律文件。”
  诸辰点头,“家母健在,不然,我也来办理文件。”
  刘律师笑:“我们清理完资产再与你联络。”
  “我可以走了。”
  刘律师送她出门。她妆扮合时,小腰身装配圆头高跟鞋,既时髦又别致,专业女性越来越年轻,愈来愈漂亮。
  诸辰返医院复诊。毫无根据经历三小时才能出医院大门重见天日。
  她朝看护抱怨:“法医自一滴血可查获所有资料,你起码抽取十筒样本,加起来一公升,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周专的车子来接她。
  车厢有一份报纸,诸辰一眼看到新闻头条:“高级督察涉嫌串同两名警长经营妓寨,廉署暗中派员乔装嫖客,将一干人员一网成擒,被廉署落案起诉。”
  诸辰问:“是你吗?”
  “是我。”
  “你如何乔装嫖客?”
  “嫖客不是我,是另一位同事,我主持侦查此案。”
  “贵组工作态度如一股烈风,肯定得罪不少有力人士。”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你赞成严刑竣法?”
  “我甚至赞成恢复死刑。”
  “你吓怕我。”
  “我们谈别的。”
  “周专,我们只是新闻系学生。”
  “我同伯母说,你是近日唯一身上有脂肪的女生。”
  “周专,你可是觉得任意咎由自取?”
  “伯母说已尽量让你吃得清淡。”
  “我们已经开始任由你讲我管我说。”
  “我那处宿舍已装修得七七八八,我已把衣物搬进新居,你可要来挑选厨房用具?”
  “不用我了。”诸辰意兴阑珊。
  “我不知选用何种洗衣干衣机器,还有,听说有种智能冰箱,我可否借用你的家务助理?”
  车子已向新居驶去。
  周专轻轻说:“专家说遗书上确是任意亲笔,连墨水都说与我保存的贺卡上版本相同。”
  诸辰叹息。“警方猜测由他把你当晚行踪通知有关人士。”
  “不,不是他。”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你一怒之下冲出他家飞车上路。”
  “车祸是一宗意外,他绝对不会伤害我。”
  “警方认为你受伤后他内疚不已,在悔愧压力下自杀。”
  “警方推理毫无根据。”
  “那么,他知道得太多,招致杀身之祸。”
  “周专,我很疲倦。”
  “诸辰,你需面对现实。”
  “周专,不要向我逼供。”
  周专心疼,把诸辰紧紧拥抱怀中。
  过两日,周专两字又在新闻版头条出现。
  诸太太高兴地把报纸递给女儿看。
  位于亮利路大厦的廉政总署昨午发生火警……
  诸辰一惊。太太高兴地把报纸递给女儿看。诸太太连忙说:“没事,小火而已。”
  “大厦电话房因电线短路,一部电脑烧毁,无人受伤,所有职员疏散,当中包括行动署首长周专。”
  “看到没有,他又升职了。”
  可是,他一言不发。
  升官加薪是一级愉快的事,他为何一声不响。
  一直以来,每次升职,他都没向诸辰报喜。
  “周专真不容易:苦出身,毫无背景,凭实力一直如火如荼升上去,你看最近他经手的大案,一宗接一宗,压力想必惊人,可是一点也不露出来。”
  周专近日连笑都不会了,还说不露压力。
  诸太太继续赞:“这孩子有志气,他嫉恶如仇。”
  诸辰放下报纸。
  “你到什么地方去?”
  “我约了大块头与妙丽游泳。”
  她想海浴,大块头租了游艇,一直驶到深水之处。
  诸辰穿了潜水衣保暖,跃入水中,一直潜下去,然后缓缓升上,妙丽一直在她身边守护。
  回程中他们欣赏夕阳海风。
  妙丽说:“周大哥又升了职,他很快位极人臣。”
  大块头笑,“行动署同事说他有个绰号叫贿赂煞星,他每建奇功。”
  “别看周大哥长得斯文,声音永不提高,做起事来,杀气腾腾。”
  诸辰不出声。
  大衣帽子诸太太与周专在码头等他们,约齐去吃海鲜。
  诸辰不出声。周专时时让伯母也热闹一下,诸辰心存感激。
  伯母说:“我请周专吃这一顿替他庆祝升级。”
  周专连忙说:“伯母太客气。”
  “你不说,我们也看到报纸。”
  妙丽笑,“周大哥是名人。”
  大块头说:“老总说过,他的朋友泰半都是专栏作者,十年不见面也可自他们文字里得知近况,省事省力,又无是非。”
  周专只说:“你们晒黑了。”
  他负责送诸辰回家,顺路在附近水果档挑选荔枝。
  他做什么都那样认真,亲手捡了一小箩桂味让诸辰带回去。
  “我会多抽些时间陪你。”
  诸辰想起,“可是要借家务助理收拾家居?我明日派人去你家。”
  “妙极了。”
  第二天诸太太说:“我也过去帮忙。”
  “妈妈,不用你。”
  “我想了解周专居住环境。”
  “妈打算与他同居?”
  “你什么都说得出口。”
  “我一向视母亲为老友。”
  诸太太开车载女儿与女佣到周家。
  只见客厅里三只大型黑色胶袋,标明“捐赠”、“保存”、“丢弃”三种字样。
  诸太太啧啧称奇,“井井有条。”
  周专一向如此。
  换了是任意,保证西装鞋袜一天一地,每件衬衫上还染着不同香水味。
  可是,女生都喜欢任意。
  “就是这三袋?”女佣打算动手。
  伯母说:“慢着,打开这两只塑胶袋,我翻翻口袋,看有否留有杂物。”
  诸辰劝阻:“妈妈,我们到新居去,你不是想看看他那个大露台吗?”
  “五分钟。”
  佣人打开“丢弃”胶袋,伯母逐只口袋检查,果然找到若干零钱。
  又打开“捐赠”胶袋,抽出衣服逐件检查。
  诸辰看到母亲在底层掏出一件深色外套。
  诸太太说:“咦,口袋里有顶帽子,似是新衣。诸辰转过头去。
  该刹那她看到那件外衣,顿时魂飞魄散,动弹不得。
  半晌,她才轻轻走近,自母亲手中接过大衣。
  她将它抖一抖,像是看到一个人一样。
  大衣双肩经过特别修改,垫着厚厚假肩,穿上使人更加瘦削。
  塞在口袋里的帽子有着长而深的舌檐,可遮住容貌。
  诸辰使劲吞下一口涎沫,才喘得过气来。
  母亲吩咐女佣不知什么,她只听得嗡嗡声。
  只见女佣绑好胶袋口,抬下楼。
  诸太太推女儿一下,“我们去新居。”
  诸辰回过神来,浑身发冷。
  她折好手中衣物,放进一只袋里,收在车尾箱,外表镇定,可是元神已被震散。
  坐在车后,她瘫痪成一堆。
  诸太太把车驶往慈善机构,丢下一大袋衣物,又驶往垃圾收集站,最后,到达山上新居。
  伯母称叹不已。
  “小洋房!”
  诸辰想下车,双腿不听使唤。
  她脸部神经抽搐,旁人还以为她在微微笑。
  他叫杨过。
  伯母参观过里外,这样说:“大人倒还罢了,小孩在这种环境长大,才叫做享福呢。”
  诸辰低头不响。
  “他都安排妥当。”
  女佣帮他把衣物取出,逐件挂好。
  诸太太说:“一打白衬衫,六套灰西装,他倒是简约。”
  标准女婿,她想。
  诸辰耳鸣不停。
  她轻轻说:“我想回家。”
  诸太太转过头来,“一起走吧。”
  “我回自己公寓有些事要做。”
  进了门,紧紧锁上,诸辰把抱在怀中的衣物平放在床上。
  虽然只见过一次,也似烙印般刻蚀在脑海中永志不忘。
  那个线人穿的就是这套衣帽。
  他叫杨过报馆无论怎样花尽人力物力追查,都找不到此人。
  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诸辰几乎想笑。
  她想学从前那样,先找到任意:喂,知道那个杨过了,得好好揭破他身份。
  可是任意已经不幸丧生,她又身受重创,皆因这件案子而起。
  原来一切都由好朋友好同学周专亲自安排演出,激引《领先报》社总动员发起调查报告。
  因此协助周专破案,他步步高升,现已贵为行动署首长。
  诸辰抬头。
  原以为甲君与乙君都会为她赴汤蹈火,可是到头来卖命的却是她。
  这是彻头彻尾的出卖与利用。
  杨过的确是同事们所怀疑的高级官员,他略为乔装,转变声线,就叫诸辰入彀。
  他暗里一定笑得痉挛吧。
  诸辰握紧拳头。
  她想找他申辩,脚底一滑,身体失去重心,往前摔去,额角碰在大理石茶几角上,诸辰一阵晕眩,站起来,抓起手袋,走出门。
  她站在街角等车。
  二十三忽然有路人朝她指指点点,接着,有两个警察急步走近她,扶住她手臂,“小姐,发生什么事,你额角出血,我们送你到医院。”
  诸辰吃惊,伸手一摸,一手滑腻,摊开手掌,看到鲜红色厚叮难骸?br />
  她叹口气,眼前渐渐发黑。
  若不是为着妈妈,她干脆躺下在这行人道上,闭上双眼也罢。
  她握住胸口,象是有利箭贯心那般喘息,半晌对警察说:“请送我到爱主医院找李医生。”
  她缓缓坐倒。握住胸口,象是有利箭贯心那般喘息,半晌。
  女警蹲下,“小姐,谁伤害你?”
  谁,谁伤害她?诸辰呆一会才轻轻答:“没有别人,只怪我自己。”
  血已经流到她眼皮上,她索性闭上眼睛。
  救护车呜呜驶近。
  一进急救室主诊医生已在等她。
  李医生过来检查,仔细用盐水冲洗伤口,局部麻醉,缝针。
  他说:“诸小姐,你脸上每寸已全部缝过针,象块百结布。”叹气。
  全部过程诸辰清醒。
  她再三向警方表示是一宗意外。
  医生轻轻说:“你精神恍惚,需留院观察。”
  “床位矜贵,让我回家。”
  “你头部曾经受过重伤,不能掉以轻心。”
  诸辰只得退让。
  “我替你通知家人。”
  “千万别告诉家母。”
  在病房里休息倒也宁静。
  诸辰已不打算任任何追究,她心已死。
  睡到半夜,诸辰忽然惊醒,她浑身寒毛竖起,四肢凝固在床上动也不动。
  是动物的触觉,她知道有人在她房里。
  而且这个人,很可能会伤害她。
  无处不在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人影,坐在窗前,他轻轻叹口气。
  这一声叹息,象是一盆冰水,浇到诸辰身上,她咬紧牙关。
  唤人铃就在床头,她一伸手就可以够到。那人影双肩高耸,异常瘦削,不是别人,正是周专,有眼无珠的诸辰到此刻才看到他真面。
  她说得好,与人无尤!一切是她自己的错。
  她心里暗暗叫:快走吧,快起,我不想再见到你。
  不知怎地,又被他追踪到医院来。
  由此可知,周专的线眼已无处不在。
  她屏息闭目等候,周专站起来走近,仿佛在打量她。
  过一刻,他又叹息一次,轻轻拉开房门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诸辰手足回暖,她竟害怕得那样厉害,全身颤抖,她大力按唤人铃。
  看护进来,“什么事?”
  诸辰喘息,“刚才那人——”
  “那是你未婚夫,我们都见过周先生。”
  诸辰呆半晌,“我想出院。”
  “